《绿色花--我的独白》令狐茓

2、美

　　最喜欢“红河谷”了
　　每一次，开学的日子到了，我就会乘车从老家赶回学校。车窗外，田野和树木默默地目送着我，大山在我的身后慢慢地消逝，我就会轻轻哼起“红河谷”。
　　太喜欢这首歌了，总觉得，每一句都是写给我的。我就是那个要离开故乡的人，“不要离开得这么匆忙”是啊，她也舍不得我，她还盼望我坐在山坡上，坐在枣枝旁边，面对着熟悉的野花野草，再和她说说话，再看看河滩的石头，再看看树林里的□□虫……
　　那热爱我的姑娘呢？是我的伙伴冬冬？是我的小学校？是我经常去玩耍的草丛？
　　车加速了，那召唤般的旋律还在响着，响着……
　　在姑姑家找到一本书，《美学原理》，哦，原来世界上还有美学，原来美也是一门学问啊！太好了，我几乎不敢相信，可是，它的出现又是那么自然，我真觉得，要是没有美学，那才是最大的可惜。
　　冰，她17岁。放学的时候，我看了讲台上的档案。
　　哦，17，这个数字立刻给我留下了美好的印象。
　　班里的摄像头已经是第四次转动了,每一次，下课了都会有几个同学被叫到办公室去，估计是狠狠地挨一顿批吧。
　　冰，一下早自习，班里的后几排总会聚起一些人。经常是，一边吃烧饼，一边大声地聊天：CS，改天上网吧，哪种手机好啦，我今天去谁那里蹭饭了……每天都是这样。
　　还有，他们都是城市里的学生，每个星期二，他们就会约好了去网吧。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这种生活，好像离我很远，很远。
　　冰，我把每次和她见面的时候都记下来了。我们班男生都在后排，女生都在前几排，不怎么经常遇见的。
　　和美相遇的时刻：

　　1，美微笑着，用她那黑珍珠似的眼睛看了看我，微微点了点头。
　　2，晚自习下课，楼道口，无意中遇见，还是那样的微笑，真诚地微笑。
　　3，这是美第一次主动和我打招呼，“打饭去吗？”
　　4，打水的时候，相遇了，轻轻地微笑。
　　正翻着《读者》里的文章，好像是关于文学批评的，无意中，一个词一下子跳进了我的眼帘——“美”。啊，原来文学也和美有关系啊！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美学啊，而且是很重要的学问。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冰，我们又换座位了。我和她是一个斜对角，隔了最远的距离。
　　真的吗？还有许许多多像卡秋纱一样美丽的事物？雕刻，美术，舞蹈美，自然美，我都有些目不暇接了。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一定挨个儿学习一下。
　　嗯，人类本质力量 ，卡秋莎的美怎么可能与人类本质力量联系在一起呢？什么是人类本质力量啊，真想不明白
　　冰，我叫她“卡秋莎”，行吗？我不想再“美”、“美”地称呼她了，她应该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就叫“卡秋莎”了。
　　说起这个，有点儿好笑，一开始，我还以为“卡秋莎”是苏联火箭炮的名字。听这首曲子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雄壮的进行曲呢。
　　有一天，电视上一个舞蹈的伴奏也是这个旋律。我就立即把歌词抄了下来，突然就发现，自己很喜欢这首歌。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
　　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
　　卡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
　　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冰，不可能和她说话吧，很难啊！她在那里，周围都是女生，我就那么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吗？不好吧，同学们肯定会说的。前几天，336班一个谈恋爱的被叫到主任办公室了，老师让他休学一个星期。
　　这是卡秋纱的桌子，书摆放的很整齐，没有一本书有破损的地方。哦，卡秋莎，我很欣赏你。
　　你好
　　真的，我们之间的交往很少很少，几乎没有交往。我们都只能了解对方什么呢？今天回答问题没有，今天穿了什么衣服，哦，真不愿意，高中结束时候，我们之间的交流仅仅是见面时打的招呼。
　　我想男女生之间应该多一些交往。
　　苦于没有机会，我只好写了这封信。你一定很喜欢看书吧？你的语文成绩总是在120 分以上，好几次都是全班第一。我也挺喜欢看书的，也许这可以成为我们交流的话题，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带一些书来，咱们一起讨论。
　　我只是希望和你交个朋友，我没有别的意思，希望不要引起误会。
　　我喜欢听进行曲，打乒乓球，喜欢做化学试验，喜欢去大自然里走一走，不知道你有什么爱好。
　　希望我们多交流交流，我的家乡也是个小农村，我很喜欢回家。相信你也很喜欢自己的家乡吧。

　　祝：学习更优秀
　　冰，我问过团支书，想知道她们宿舍的人的爱好。（卡秋莎也是和她一个宿舍的。）可是，她的话让我大吃一惊，她说她们的爱好她一个也不知道，她听人说，高中生的交往都是带着面具的，她也不知道可信不可信……
　　卡秋莎没有回我的信。
　　冰，其实我也很烦，烦得不得了。我知道应该去学习，可是，坐在那里，手却不去碰笔。有时候，我会欺骗自己，说我在思考事情，我会有思想上的收获，其实并没什么可以思考的。
　　小时候，我也说过我想当科学家。可那仅是说说吧……到底什么是科学啊？科学家每天都干什么呀？科学家也做题吗？那有人给科学家判卷子吗？我觉得自己永远也成不了科学家。
　　冰
　　我们体育老师辞职了。
　　就是因为打了一场雪仗。在336班的同学一致要求下，老师犹豫了一会儿，“那，打吧。”
　　于是，老师带他们痛痛快快地玩了一节课。这时，一位主任阴着脸走了过来：“叫你们体育老师来我办公室一下。”
　　出来后，老师脸色很不好。
　　“你们学校，算了，我没法说。”
　　听336班的人说，主任一直训斥一句话：“怎么能打雪仗呢！怎么能打雪仗呢！”
　　第二天，老师就回西安了。
　　这是为什么啊，老师挺好的呀，体育课上，老师教我们打乒乓球，给我们表演高难度动作，还向班里的几个胖子传授减肥秘诀，休息的时候，老师就讲讲西安古城的故事，老师挺好的呀。

　　预备铃响了，卡秋莎的座位却是空的。
　　卡秋莎，是你家里有什么事吗？是你吃饭太迟了？或者，你生病了？快点呀，快点呀，老师马上就要进来了。
　　终于，那可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卡秋莎！我差点叫出声来。

　　冰，几乎每天中午，我都会到书店呆一个小时。有时抄一些喜欢带歌词，有时看看医学方面的书，我还花一个星期的时间学会了围棋，我也挺喜欢养殖书架，因为那里介绍了很多动物的生活习性。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文学一类的书，每当我找到符合自己心情的文字，我就会工工整整地抄下来，一遍又一遍地读着。
　　可惜，我写不出那么美的话。
　　“没有任何功利色彩的牵念，让生命不再孤独。……处处蛰伏着美好的温情。”
　　“属于我的，当仁不让；不属于我的，千金难买其心。”
　　“生命中的每一段都会遇到让你难以忘怀的人，如同划过天空的流星。心中有了永远的记忆与牵挂，人就不会孤独。”
　　“真诚的一句话，一朵花，都是生命里不肯遗漏的收藏品，将会不知不觉中增值。”
　　要是我和卡秋莎是邻座该多好啊，哪怕前后桌也行啊，那样的话，就可以很容易地认识了，也能在下课了和她说说话了。
　　哎，中国的文化太不好了！
　　“沙——沙——”雨滴欢快地跳跃着，在水面上画了一个又一个圆圈，远远看去，像是有许多蚂蚱在跳来跳去。
　　卡秋莎，就在这样的天气里，我又看到了你。还是那身天蓝色的衣服，还是那小鹿一样的步子。你用手遮着雨，小心又很快地走着。看到我，你轻轻微笑了一下，冲我挥了挥手。
　　哦，一瞬间，我想起了《祖国进行曲》，那一段“叮叮咚咚”清脆的声音。

　　卡秋莎
　　我总在想，每时每刻，你都看着我，在我心里，你就像是无处不在的女神。每一次，我做了不该做的事，我都会惶恐不安很长时间，生怕你会看到。有时候，忘记了关水龙头，往地上扔了废纸，踩坏了几棵小草，我都觉得对不起你，对不起美。

　　唉，卡秋莎，有时候，我都自卑得抬不起头来了。你是那么美，而我，学习不怎么优秀，也没有什么能力，我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你。
　　为什么海子要自杀呢？我真的不明白，社会不好，那我们就去改变它呀，这有什么难理解的？我不喜欢那些文人，好像有多么多愁善感似的，有这伤感的功夫可以去做多少事啊。
　　我偷偷看了卡秋莎的作业本，字体很小，有点幼稚，有些字看上去好像要滑到似的。但是很整齐。
　　卡秋莎，你怎么抄了这么多历史题啊，那根本没用的。卡，你什么时候能不做这种无用功啊，我觉得你简直不会学习。
　　卡秋莎
　　我知道，你这两天生病了。刚才打水的时候，我真想问一问，你好点了没有，你穿的是不是太单薄了。
　　可是，我和你不熟啊。于是，我们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就走了。
　　冰，我第一次觉得这么迷茫，英语，就是这么做题，读课文，背单词，然后，可能会考个好成绩，可是很多英语文章我还是看不懂。大学是什么样子呢？哎我觉得自己的学习乱糟糟的。一节课，做完了卷子，再对对答案，可我觉得自己的能力没有提高啊。还有，我觉得资料书上很多题都是重复的啊。
　　唉，快六个月了，我还是不能安心学习，我总是静不下心来。有时看见别的同学在玩，我会很高兴，我会觉得自己比别人多学了点，唉，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垃圾想法。
　　我不是一块坚实的泥土呵，我是一粒小小的浮尘。
　　卡秋纱
　　放学了，我远远地在你身后跟着。这是第几次了，不知道，反正，你一下楼，也不由自主地跟下来了。
　　你买了支雪糕，一边撕着雪糕纸，一边往宿舍走去。
　　走到亭子附近时，你随手就把雪糕纸扔到了地上。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卡秋莎，你怎么能这样呢？你太令我失望了。你知道吗，当时整个校园只有你扔的塑料纸在随风翻滚。
　　我很想捡起来，可是周围还有不少人。
　　卡秋莎
　　我第一次坐到了你的身后，这么近地看着你。
　　也许，也许我是第一次发现你的美。你的眼睛那么明亮地闪了一下，就像是夜空里的星星。呵，卡，还有你的笑，你似乎从未停止过微笑。
　　卡秋莎，接近你了我才发现，带着眼镜的女孩儿也是那么美，就像一只天真的小猫。
　　冰，我是不是对美太过于钟情了，张口闭口就是美的，原来世界上有那么多美啊，还分了，人情美，社会美，自然美，我的祖国啊，我有说不出的激动，今后，我的笔可以为你增添多少美啊，我会去描绘自然，去探索友谊，去记录美的故事，去创造美的细节，去……
　　美学价值，每当我记下一个美，我就想到了这个词。
　　冰
　　我有一个很美的想法，等毕业了，我就把这些日记都送给她，三年里，应该会写很多吧。我什么都不要，我就是想告诉她，曾经有一个人那么喜欢她，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是想让她知道。
　　朋友
　　其实我是很高兴你借我的书的，不要觉得对我有什么感谢，书与朋友分享才有意义。还有，不借你们书我心里会很惭愧的，我觉得我的条件太好了，我每天可以去书店，去抄很多知识，可是，很多女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我只是希望你们也读过很多书，以后我们可以多多交流。加油！
　　还有这么动人的分别吗？期末考试，我和卡秋莎的座位竟然挨着，我默默地感谢上天，在分别之际给了我第一次机会。
　　卡秋莎转过身：“你的桌子脏吗？给，擦一擦吧！”
　　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的心被净化了，她和我并不熟悉啊，什么时候，我也有她这样纯洁的善良啊。
　　“你的村子有书店吗”
　　“没有。”
　　“哪，你的书多吗？”
　　卡秋莎摇了摇头。
　　“那我下午带给你些书吧！”
　　“嗯，谢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