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去》不识海上月

2、归来（二）

　　　给她们赐了座后，我边认着人边听她们闲聊。

　　“先前听说姐姐貌美，今儿一见，真是像天上下凡的的仙女，将我们这些人都比了下去。”说话的是柳怡儿，柳贵人。我不悦的皱皱眉头，这人说话好生奇怪，夸我美还要贬低她人。

　　我还没说什么，就听见一直漫不经心的赏玩手中玉镯的李贵妃懒洋洋道:“这里轮到你说话了吗？”接着她轻飘飘的看向柳贵人，刘贵人明显缩了一下脖子，慌张道:“是妹妹的不是，妹妹在此请罪。”

　　“你该要赔罪的是皇后娘娘，娘娘还只字未说，你却像个跳梁小丑似的，”说这话的程嫔，她顿了顿，轻笑了一声，“滑稽极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所有妃嫔黑着的脸终于笑了起来。

　　柳贵人一下扑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求娘娘恕罪！”哭闹声夹杂着嬉笑声，吵死了，我觉得她们就像族长家门外那几只叽叽喳喳的雀。

　　我又觉得这点事情根本不至于形成现在的局面，只能说:“无碍。”

　　谁知一声嘲讽的笑打破了这来之不易的片刻寂静，李贵妃不由分说的让她的丫鬟打了柳贵人两巴掌，还笑着与我说:“我倒是不如皇后娘娘心善，娘娘，既然你做不了主，倒不如由妹妹管理后宫，如何?”

　　原来她是为了这个，我倒是没什么意见，那些繁杂的事情，我是真不愿意管。我一高兴，差点直接答应她。可是秋嬷嬷对我摇了摇头，我只能拒绝了她。

　　她好像早已知道我的答案一样，冷笑一声，继续说着:“罢了，不好让姐姐为难，”

　　宫里的人真是奇怪，我明明比她们都小的多，可偏偏她们要叫我姐姐。

　　李贵妃话锋一转，“昨夜应是姐姐的大婚之日，可陛下却来到承乾宫，是妹妹的不是，妹妹在此赔罪。”

　　满座哗然。

　　想起昨晚，我心中又害怕又酸涩。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突然这样对自己，总归是心寒的。但是那感情也不是说放下就放下的。

　　阿恬很是愤怒，眼中快喷出火来了。秋嬷嬷有些诧异，但是仍然没有让情绪流露在脸上。其他人呢？嘲讽？幸灾乐祸？同情？不知道，应该都有吧。

　　事情怎么收场的，我不记得了，只是浑浑噩噩的尽快让她们离开了。

　　后来阿恬一直气愤的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冲她笑了笑，说他不喜欢我了。

　　阿恬沉默了好久，让我别哭。

　　可我没哭，我才不会为他流一滴泪。

　　秋嬷嬷看了我半晌轻轻道，我该学规矩了。

　　我认真的学了半月，这半月里，赵晔没有来，我就知道他不会来。那些后宫妃嫔到天天来给我请安，很烦，总是说半天才走。

　　日子好无聊。值得一提的是，程青每晚都会给我留一盏灯，我好像又怕起来黑了，真是稀奇。

　　后来总算是可以让秋嬷嬷满意了。她带着我去见太后，太后娘娘也对我很满意，拿了好几块点心给我吃。

　　我美滋滋的吃着，她给我讲着她的故事。她说话时，眼神总是会放空，我可以从她的瞳孔看到很久远的东西，那是四面的宫墙，是困住太后娘娘的无数红砖，更是夜里的那一盏孤寂的残灯。

　　我突然也难过了起来。

　　她说赵晔不是她的亲儿子，说我和她的女儿真的很像很像，但是她的女儿因为落水早早去了。

　　我认真的与她说，我从小就没有父母，您可以把我当做您的女儿，我会好好孝敬您的。

　　那一瞬间，好像太后娘娘的满头银丝又附着了一层白霜，她眼中闪出泪花，用手敲着我的脑袋叫我傻瓜。

　　傻瓜就傻瓜吧，您高兴就好。

　　我回了宫，太后娘娘派人送了好多布料和首饰过来，说是入了秋了，看我穿的太过单薄。这会儿我才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起，宫里的人总是对我很冷淡。

　　我可不会在乎。就三年，我总要让自己活着开心些。

　　和往常一样，我用过晚膳后，在玩秋千。

　　我喜欢秋千，阿恬每次都会把我推的高高的，我快要飞起来，我的灵魂好像也会飞起来，风声在耳边呼啸着，它在与我说着什么？慢点，我听不清。满天的花瓣打在我身上，一点也不温柔，我这样想。

　　突然，秋千被一股蛮力拽停，我直接被甩了出去。

　　被阿恬扶起后，我揉了揉胳膊，有些气恼地抬起头，却看见赵晔那张怒气冲冲的脸。

　　神经病！我哪里惹到他了？！

　　“这个秋千坏了，来人！撤掉它。”

　　“凭什么？我刚刚还玩的好好的。”我看见一群宫人将秋千砸坏，然后抬走了。

　　那一刻，我的心都快碎了，那可是我在宫中唯一的快乐了。

　　我瞪着他。

　　他也瞪着我。

　　“玩秋千容易受伤，还是将宫中所有的秋千都撤了罢。”

　　我气急，转身就要离去。赵晔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拉着我一直走，我刚开始还使劲挣脱，发现没用后，索性就由着他牵了，反正阿恬和程青都在后面跟着。

　　我看着他拉着我的手，想起来几年前的一天他也是这样牵着我的手，那年的那天萤火满天，星星点点的坠落在我的眼中，一如使我心动的赵七夜。

　　只可惜……他再也不会成为赵七夜了。

　　就那么一愣神的功夫，我已经来到了叫冷宫的地方。

　　怪不得叫冷宫，一口枯井周遭杂草丛生，房檐外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蜘蛛网，透过破烂的纸糊的窗，还能看见若隐若现的白绫飘荡。偶尔还会有乌鸦声传来，阴森可怖至极，正适合杀人抛尸……等等……杀人抛尸？

　　我猛的转头看向赵晔，他不会想杀我吧？！

　　“赵晔，你想杀我，对吗？”我不再跟着他走，冷冷的看向他。

　　他看见我冷脸竟是先愣住了神，是从我的脸上看到了徐静璇的影子了吗？

　　他没有答我的话，身后的阿恬却僵住了，一把拉住我，不让我再走了。

　　可是赵晔身后的宫人直接把阿恬压在地上，用布堵住了她的嘴，阿恬惶恐不安的看着我，眼睛红彤彤的。

　　他身边的大太监托着强调说:“拖下去，杖毙。”程青跪在地上为阿恬求着情，可是没有用，反而他自己也被绑了起来。

　　我一口咬在赵晔的手上，扑到阿恬身前拦住准备拖走阿恬的宫人，“我看谁敢？！”

　　赵晔皱着眉说我疯了，又要将我往屋里带。

　　我迅速摘了一个簪子，将它对准自己的脖子，
　　“你不就是想让徐静璇回来吗？我死了，她一定不会回来！放了他们两个，你想怎样对我都可以。”

　　“好，放了他们。不过你得跟我走。”

　　“可以。”

　　“昭宁！”阿恬被拖走了，她哭的很惨，程青眼睛也很红，他为什么会眼睛红，我不懂。终于我不忍再看了，恶狠狠的看向赵晔:“说吧，你想做什么。”

　　“进去。”他朝一间屋子偏了一下头。

　　我头也不回的进去了，门咣当一声关住了。屋内是用鲜血绘制而成的奇奇怪怪的画，血腥味让我感到恶心，我干呕了好几下。又听见院中好几人在振振有词的念着什么。

　　我明白了，他以为我是夺舍，派了几个老道来念咒，试图将徐静璇换回来，我在心中冷笑了一声，笑话，我就是本尊，这荒谬道法对我有什么用？赵晔啊赵晔，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过了好久，赵晔欣喜的冲进来，看见我小心翼翼的叫:“静璇？”

　　我怔怔地看着他，笑道:“让你失望了，我还是颜昭宁。”

　　他沉着脸踹到身后一老道身上 “废物！”老道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一直反复说这不可能。

　　我笑了半晌，“这当然不可能啊，我才是本尊，夺舍的人从始至终就不是我。”我慢慢走到赵晔身前，仰起脸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让我感到恶心，既然之前在朝颜族的情分做不得数，那我不爱你了。徐静璇不会回来了，她有她在乎的人，但不是你。你让我走吧，我们两个别再有任何瓜葛了。”

　　他捏住我的下巴，说道: “想都别想，你得留下来，直到静璇回来。”

　　我甩开他的手“听不懂吗？她回到她的世界了，不会回来了。”

　　“我不信！”

　　爱信不信，笨死你算了。

　　“来人，皇后误入冷宫，不慎感染风寒，于坤宁宫修养，后宫让李贵妃暂且管着，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进出坤宁宫。”

　　变相软禁？看你能关我到何时？我总有一天会带着阿恬回到朝颜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