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清月暮雪

1、重生

　　重生
　　“当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我的脸上，我的双眼仍紧紧地闭着，但我知道我已经重生了。”——云渺
　　云渺的自述（上）
　　我是一只鸟，不过我是一只会说话的鸟，我拥有主人千分之三的智慧。我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云渺”。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只知道是主人在幼小的我快被淹死时救了我。我也不知道主人的名字，只知道他是天地的创造者。后来他赐予了我智慧以及说话的能力。于是我就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为他巡察天地，使他不用每天都那么累。再后来，他厌倦了这个天地，想创造出更有生机的世界。我知道其实他不是厌倦而是孤独。我只是一只鸟，无法使他不再寂寞。所以即使我再不想天地改变，我也是要倾尽全力来帮他的。再再后来，天地改变了，我也变了。我变得和主人一样，有那样的身体与智慧，但真正的改变才刚刚开始……
　　改变的前一天
　　自云渺
　　“云渺……”主人在不远处低沉地召唤到，我飞了过去，在他的脚下垂下翅膀低下头，“主人，有什么吩咐？”“云渺，你觉得天地间少了些什么吗？”“没有啊，主人。您创造的世界是如此完美，一切都平静祥和。”“可你不觉得缺少了一些生机吗？”“风与云在嬉戏，林木在呼吸，水在欢舞，小鸟们也在歌唱，一派生机呀。”主人威严地站着，风吹动了他淡青色的长袍，连同他浅青色的长发在空中飘舞了几下。主人闭上了眼，似乎在感受风中带来的生机。须臾，他又睁开了眼，侧过脸望着脚下的茫茫大地。“都几万年了，这些我都已经厌倦了。而今能陪我说话的也只有你了。” 他用一种捉摸不透的表情凝视了一会儿，低吟道。“我的主人，您是感到孤独了吗？”我抬头问。主人听了略略一怔，猛然侧过脸用怪异的眼神盯着我，那种近乎威逼的目光使我惊恐地低下头。后来主人再没说一句话，他站了一会儿就独自离开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我隐隐感到也许从此这个天地的平静将被打破了。我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即使是坏的，我也无力阻止。因为我只是一只鸟而已。
　　自然
　　我睁开了眼，又一天平淡地开始。每日都是这样，我已无比厌倦。好在有云渺，她每天代我巡察天地、陪我说话，不然日子一定更加了无生趣吧。我一般不会收养小动物，我让它们在自己的命运里生存、死亡。然而当那天看到幼小的云渺在兰水中挣扎时，我动了恻隐之心。我救了她，给了她名字与智慧，还有我教了她怎样说话。于是因为她的出现使我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日子。但云渺毕竟只是一只鸟而已，怎么能了解我的心意啊！我一直想把天地重塑一下，所以今天我问云渺天地是否缺了什么，但云渺仍不明白。看来她还是不了解我心中所想，就当我几近失望时，云渺突然抬头问我是否是感到了孤独。我怔住了，其实我是感到孤独了，不是吗？我自认为的厌倦其实是一种孤独的感觉，不是吗？云渺居然点出了连我自己也不曾明了的事，她是碰巧的吗？我想从她的眼中找出答案，但她刚一接触到我的目光就惊恐地低下头去，我，我就这么可怕吗？哎，她毕竟只是一只鸟啊，即使有智慧又能怎样呢？她大概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吧。也许等她知道了我的名字，一切都将变了吧！
　　改变的那天
　　自云渺
　　我在铺满细碎阳光的树叶上醒来，照例准备去巡察天地。但我刚飞出天雾树就听见主人的召唤，于是我急急地向天目岩俯冲。一个完美的弧线，我稳稳地落在了天目岩上。主人又一次威严地站在昨天那个地方，我飞过去，在他的脚下垂下翅膀低下头，“主人，有什么吩咐？”“云渺，站起来，看着我的眼睛。”我犹豫着站起，但总不敢看主人的眼睛。主人似乎因此有些生气，他大声地重复了一边命令。我这才不得不抬头看着主人的眼睛，我有些紧张。但是我看到了什么？！主人居然在微笑，他至少有近一万年没有笑过了，我几乎看呆了。这时，仿佛是从空中传来一句“云渺，我的名字叫做然。”突然我的身体好似被撕裂般的疼痛，“主人……”我哀鸣，然后我再也发不出一句声音。等我再次有意识时我是在一间小房间里。我已经褪下了所有的羽毛，我的翅膀变成了一双如主人一样的手，而原先的背部生出一对金色的翅膀。我的爪也不再是它们原来的样子，应该与主人长袍下的腿一样吧。总之我的身体变得异常奇怪，连我的头也变了，上面覆盖的不再是羽毛，而是头发，一丝丝几近白色的浅黄色的晶莹长发。我看到了一件浅黄色的长袍，于是套上，然后走近一面镜子凝视自己。我的面容与主人的不同，但我十分喜欢，似乎很美。我知道现在外面的天地一定也变了，翻天覆地地改变了。我一下子无法适应这种改变，于是我在一张床上躺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自然
　　我在梦境中反反复复梦见我的母亲。我们创造天地的人，必须以牺牲上一代为代价才能诞生下一代。所以没有人能见到自己的母亲或是父亲。但我居然在梦境中梦见我的母亲，她的面容是美丽的，那是一种超凡的美，动人心魄。她有一头浅黄色的晶莹长发，不停地舞动，她叫我“然，然……”。也许创造出如我们一般的有智慧的新生物，天地才能有真正的生机吧！我这样想时，母亲突然生出一对金色的翅膀飞了过来，在我的脚下垂下翅膀低下头，轻声问道“主人，有什么吩咐？”我一下子惊醒了，口中喃喃念道“云渺……”对了！让云渺变成人形，参照她创造出新的生物。于是我起来召唤她，我看到她急急地向天目岩俯冲过来。一个完美的弧线，稳稳地落在了天目岩上。心中暗暗想，还是留下翅膀吧。我让她正视我的眼睛，然后微笑着对她说，云渺，我的名字叫做然。她突然开始痛苦地挣扎、哀叫。但我不能停下，然后云渺褪下了羽毛，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我把她用念力放到准备好的房间里。开始了我改变天地的第二步，但另外的新生物我并没有按上翅膀。
　　新生的人
　　自云渺
　　当我再一次睁开眼睛已是第二天清晨了，主人正站在床头凝视着我。我慢慢地坐起来，再一次，在他的脚下垂下翅膀低下头，轻声问道“主人，有什么吩咐？”他似乎清醒了，问我“你是云渺吗？”那一刻我几乎笑出来，“是的，主人。”“你出来看看吧。”于是我跟在他的后面。到了外面，一群人正站在天目岩上，但他们明显没有什么智慧，如同一具具木偶。“你认为该叫他们什么呢，云渺？”“人，不是吗？”“那给他们多少智慧呢？”“千分之一吧。”我承认我还是有些私心的。主人笑了“好吧，就给他们这些，下去吧。”他们飘下了天空。“云渺，你已经有我一半的智慧了。还有你不能在叫我主人了，因为人已经是他们的称号了。你从此就叫我然！”“好的，然。”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有点想哭。“然，从此以后，你就是神了！”“我喜欢这个称号。” 然后日子就这样如从前那般过……直到有一天……

　　自然
　　当我做完第一百三十四个新生物时，已经是凌晨了。我决定停止了，然后我开始担心起云渺来。她的痛苦我统统看到了，但我没有因此停下，而今已过了这么多时候，云渺为什么还没出来呢？我急忙跑去看她，小房间的门虚掩着。我轻声走进去，看到云渺安静地躺在床上，脸色如月般明净恬谧。她变为人形的样子真的与母亲一模一样。我不禁看呆了，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母亲在世时。我作为一个虚幻的人，看着她创造她的天地。后来云渺睁开了眼睛，我还是呆呆地凝视着她。一直到她慢慢地坐起来，在我的脚下垂下翅膀低下头，轻声问道“主人，有什么吩咐？”我才清醒了，我依然不死心，问她“你是云渺吗？”我看到她几乎快笑出来了，“是的，主人。”我死心了，让她跟我出去看看我的杰作。她一点也不惊讶，还帮他们取了名字，还改了我们创造者的称号。她已拥有了我一半的智慧。然后日子就这样如从前那般过……直到有一天……
　　那一天
　　自云渺
　　我巡查完天地，就急忙去找然。谁知他居然还没有起来，知道我帮他巡查就可以偷懒了吗？我冲进他的卧房。他躺着，却睁着眼，脸色很不好，像是一宿没睡的样子。我的火气顿时降下了一半，转而关心地询问道，“你怎么了？”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答非所问地说，“我都知道了。”于是我就连那仅剩的半点火气也消失了，我走过去，帮他合上双眼，“休息一会儿吧。”他执拗着不肯，使劲推开我的手，又突然抓住，“云渺，我不想失去你！”我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好好好，我不走。你快睡吧！”于是他如一个孩子般地睡着了。可是细想他的话总觉得不太对劲。难道和人找到了黑盒有关吗？哎，天下从此会不太平了。黑盒带去的将不只是智慧，更多的是自私、软弱、贪婪等弱点。可是在然创造的世界里，怎么会有黑盒这个东西呢？
　　自然
　　那天早上，我又梦见了我的母亲。她微笑着对我说，“然，你可以永生了。我放的黑盒起了作用，天下要乱了。”“母亲，为什么？天地乱了首先遭殃的是我们这些创造者呀？”“不是有云渺吗？让她代你去被黑盒禁锢，你就可以不灭。”“不，我不可以让她代我受苦！”“她只是一只鸟而已。”“可是……”“没有可是！你必须这么做！牺牲她来摆脱创造者命运！”我猛然惊醒。正看到云渺怒气冲冲地冲进来，我已非常清楚原因了。大概是我脸色不太好的关系，她紧张地问我怎么了？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回答道，我都知道了。这下她似乎更担心了，走过来，想让我合上双眼。我突然无法控制自己，大声说不想失去她。还未说完就已后悔，聪明如她怎么会想不通呢？所以我只有用装睡来掩饰，直到后来真的睡着。
　　云渺的自述（下）
　　后来我和然一天天看着人一点点沉沦，想尽了一切办法却又无能为力。为什么连然也无法抗衡黑盒的力量呢？“如果说，把人收回，可不可以呢？”有一天我这样问，“那样就必须把人肃清”，他顿了一下，然后说，“包括你”。“还有别的方法吗？”我颤抖地问。“还有就是靠操纵天地的力量慢慢地、潜移默化地改变人心。”“那我去。”他突然哽咽了，“好吧，现在卸掉你的翅膀，叫我父亲。”“什么？！”“只有神的女儿才能操纵天地的力量。”“我懂了，父亲。”我几乎说不出话来。顿时，我的翅膀消失了，手中多了一股强大的力量。然噙着泪将我挥手推下天目崖，如当年他推那些人一样。
　　我努力过了，依然无法改变。一百年过去了，我没有变老，但心却苍老了许多，我好累，可没有翅膀的我是无法回去的。直到有一天人可以登上天目崖，那时然已创造了很多如我一般的精灵，一起搬到了天丰殿。我从其中一个风之精灵，郁凡那里得到了然的消息。另外我熟识的就只有大精灵轩泗与云之精灵紫莜了。
　　后来，然还是放心不下我，每天召唤我一次。所以无数次清晨，我被一股温和的力量召唤到天空中，在一片祥和的阳光照耀下，我的翅膀从背后伸出。这时，轩泗总会为我打开天丰殿的大门，我只是站在门前却从不进去。“你还是不进来吗？”“不了，我还没有资格。”“你还是那么固执。”一阵风吹来，不用说肯定是郁凡了。于是一大帮精灵从大门里涌了出来，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每每这时，我都会说一个人间的故事给他们听，通常都是关于唯美的爱情、感人的亲情的。末了，添上一句，“你们瞧，有些人还是好的呀！也许守护凡尘也是一种幸福吧。”然后到时间了，我在他们羡慕的目光中、紫莜、轩泗还有郁凡忧郁的眼神中转身离去。
　　有一天，然出现了，所有的精灵都垂下翅膀低下头一如当年的我一样。他忧伤地问我需不需要收回那种让我痛苦的力量。我微笑着回答，不了，我可以，真的可以。一转身，却泪流满面。然，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是以人和我的禁锢为代价，来打破创作者的常规换取你的不灭呢？我也不想失去你，所以让我自私一次，让你失去我吧！耳边似乎又飘来我坠落时，你缥缈的声音“如果你能用天地的力量改变人心，让人间有一段如天目般静谧的岁月，我的女儿，你就能回来……”但一千年，一万年过去了，那段如天目般静谧的岁月又在哪里呢？就在那一天，我混入去天目崖的游客之中，悄悄地进入了我的房间，用一把匕首刺穿了我的胸膛。“然，我走了……”
　　当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我的脸上，我的双眼仍紧紧地闭着，但我知道我已经重生了。我又回到了天丰殿，但然已经不在了。我的禁锢不是被我的死亡打破了，而是用然的不灭为代价。然走了，我却留了下来。后来轩泗给了我然留下的一封信，是写给我的。我颤抖地将它展开，上面写着，
　　“云渺，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离开你了。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永远没有看到这封信，那样我仍然在你的身边，即使只是默默地关注。但是我不想失去你，所以我很自私地让你失去了我。如果神也能有来世，我希望你不只是一只鸟，也不是我的母亲或女儿，而是我的妻子。——然” 泪水决堤……

作者有话说

　　也许有点长,大家耐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