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易风 ...
-
邪王第一次听到聂风的死讯时正坐在易天赌坊的阁楼上对着夕阳剔牙。蓝武站在一旁整理账簿，随口提到，说，下午金刀门的赵二来还账时说千秋大劫解决了，不过只有步惊云一个人回来。
椅子吱呀一声。蓝武停下手里的活，抬头去看他。邪王只是动了动身子好坐得更舒服一点，然后心不在焉地“噢”了一声。
金红的夕照涂满易风的白色风衣，懒洋洋的样子。
*********
步天站在易天赌坊门前犹豫了一会儿，他并不习惯做这样的工作。可是这是父亲让他做的，所以他只是点点头转身上路。
易风看起来跟以前没什么不同，挂着个邪笑，抱着胳膊招呼自己说，哟，步门主稀客呀。怎么，有兴趣找我来赌一铺么？
步天不认为以易天赌坊的势力会对千秋大劫那最后一战没有了解，所以他对易风此时还能嘻嘻哈哈的态度十分不满。他自己是个孝子，便希望天底下所有的子女都要对父母尽孝。
风师叔仁义无双，他的儿子怎么可以这样……没心没肺？
所以，步天冷着脸把手里用布裹好的东西递过去，皱眉盯着易风的眼睛，说，这是风师叔留给你的。
易风抱着胳膊并没有接，他垂着眼睛看那柄被仔细裹好的寒刀，牵起的嘴角弧度更大。他嘿地一笑，说，我用大邪王用惯了。这把刀太冷，不适合我。
步天被他脸侧的血痕刺得眼睛痛，使劲眨了两下，才沉着声说，你拿去砍柴也好，留着积灰也好。把雪饮交给你，是风师叔最后的心愿。
易风动了一下眉梢，转过脸去叫，蓝武，把这刀收到仓库里去。说完头也不回，转身上了楼。一声“送客”，慢悠悠丢下来。
*********
那时候千秋大劫已经过去很久，步惊云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他站在聂风的坟前，只是静静地看着。秋风托着一片落叶悠悠落在他的襟前。
那一战委实惨烈，一切解决之后，他几乎是立刻陷入了昏迷。善后工作都是神锋帮着天儿做的。甚至，甚至是聂风的身后事。
他还能记得最后同聂风交握的手。他握得很紧，他没有放开。
然而一觉醒来，手中空空如也。他还是没能抓住他。那一阵风，终究还是从他手里溜走了。
步惊云思绪混乱地回忆着过往，他的记忆体系实在是太过糟糕。然后，当年那个膝盖尽碎面对强权却仍然昂首挺立的倔强少年，便隐隐浮了上来。
原来，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当步惊云顺着记忆的长河追溯到天下会后山的第一次风云决时，一阵极轻的布料浮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这种感觉太过熟悉，以至于几乎要教步惊云会心微笑。他看着面前石碑上的名字，淡然开口，易风。
身后静了一会儿，才出声道，前辈头也不回就知道在下是谁，难道早料到我会来此？邪王仍旧是那种漫不经心的口气，声线里总是带着几分笑意。
步惊云没有理会他，他基本上不想理会任何人。他开口，只是想要确定那不再是某个他所以为的人。
然而易风一头热的性子似乎也得了某人真传，只是自顾开口，说，我想我爹可能不会喜欢将天下会的旧址当做长眠之地。所以来跟前辈打个招呼，过几天把坟迁回聂家村去。
步惊云不置可否。他微侧了脸瞥过来。邪王不再是招牌一样的白底红边的长风衣，而是换了一身短打。黑衣劲装，看着违和得有些眼熟。
他沉默地转身，连表情也欠奉。同易风擦身而过时，被阵风带起的白麻腰带几乎要灼伤他的双眼。
*********
任你生前如何显赫，死后不过是三尺黄土，半方碑石。碑上短短十数字，便尽括了一生的岁月峥嵘。
你是武林神话、风中之神、人人称颂的仁者，然后，才是父亲、丈夫和儿子。而真正属于你自己的，“聂风”这两个字，却要留到最后，教旁人填在墓碑上。
真是……愚不可及。
邪王撇着嘴角，似乎想要将那两个字盯出个洞来。
快摆出你那副悲天悯人的表情来教训小爷啊……聂大侠？
石碑兀自沉默。山壁之外唯长空万里，风止云停。
你很累了么。他抬头向着晴空，深吸一口气，喃喃道，我带你回家。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易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