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番外】冬天的第一颗糖（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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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是为了剧本杀字数足够才写的这个番外，因为剧本杀太长了……）
【四师姐的故事】
我叫董夙蓉，爹娘唤我蓉儿，哥哥向来不唤我的名儿，他也从来不说话，被刀割伤了也不知道喊疼。
姐姐也是"小妹""小妹"的唤。
曾经有个男孩叫我"董董"。
我很喜欢这个名儿。
虽然他是个和我一样的傻子。
……
他最近去世了，老实说，我已经不怎么伤心了。
毕竟，那些日子都太久远了。
要是我再早“一点”找到他，或许我也会哭得撕心裂肺吧。
也可能是我太贪心了。
…
…
那年雪下的可猛了，风儿呼呼的吹，哥哥和父亲戴着厚厚的帽子出门，回来时哥哥不在，爹爹头上那暖和和的大帽子也不见了。
爹爹很冷，我记得他出门前前还没那么冷，他浑身上下抖个不停。
他哭了。
他空着手回来。
母亲很难过，只是她没什么力气哭。
那是我有记忆之后度过的第一个冬天。
我也记得，姐姐拿着她小时候的旧衣服，把那时还小小的我包得严严实实的，我不记得她说了什么，但是姐姐是坚强的，她从来不哭，所以她肯定不会让我哭。
……当然也没准儿啊。
反正她就这样把我抱在怀里。
我也不记得我那时候有没有觉得变暖和了。
毕竟都过去那么久了。
……
第二年的冬天，我们家里暖和多了。
我成了家里唯一的孩子，娘亲疼我，有一回还给了我好大一罐糖！
不是很甜，但特别好吃。
爹爹有时候会盯着我的脸蛋看好久。他会突然笑出声来，然后摸摸我的脸。
他会说：“蓉儿，你比你姐姐中用。”
我听不明白。
也不想明白。
……
那罐糖很好吃，只是我一个人吃不完。我想
出去交朋友了，就带着那罐糖出门了。
我遇了许多小孩子，我把糖分给他们吃，他
们都愿意和我做朋友。
我遇到了很多乞丐，我把糖分给他们吃，
他们都说甜，还夸我是个好孩子。
我遇到了几个蓝蓝白白的人，他们没穿衣服，直直地躺在雪里，我给他们糖吃，他们理都不理我，甚至不想睁开眼睛看看我。
太可惜了，只要是瞧见我模样的人，都夸我是一个特别可爱的小姑娘，他们没看到是他们的损失呀！
再说了……吃过糖的人都说这糖很甜……吃不到，太遗撼了。
罐里也没几颗糖了，我打算回家了。
……
路边蹲着个小男孩，他目光呆滞，身上穿的也不暖和，看着很可怜。
后山上那个喜欢孩子的疯女人曾经跟我说过：“不要同情男人，会变得不幸。”
我那时候问她：“那我现在同情了婆婆你，会怎么样啊？”
她眉毛一挑。“叫姐姐。”
我又问了她一遍，她说：“你的糖真甜。”
就是嘛，糖是甜的，不就行了？
“你今天吃过糖吗？”
“没有。”男孩很诚实。
然后我对小男孩说：“冬天的第一颗糖！我选中你来给我尝尝这糖甜不甜！”
男孩愣了一下，看了看空空的只剩下几个碎块块糖的罐儿。
“谢谢姐姐……”他举起他脏脏的小手，拿了那最小的一块儿糖。
“嗯……”
我想了想，干脆把整个罐儿的递送进了他怀里。“左右不剩几块了，你都拿去！”
“谢谢！”他很高兴，冻的通红的小脸上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让我一下子想起了天上的
星星。
“……”他的眼睛很好看。
我觉得我有点喜欢他了，我想要和他做朋友。
所以我说：“冬天的第一颗糖是意义非凡的！
所以你得和我成为朋友才行！”
“好啊！”他一口答应下来，细嚼慢咽地品
尝那几块糖，表情非常享受。
我就这么和他成了朋友。
后来每次他提起这件事儿，他都说我的出现对他来说是一个惊喜。
……
他说他的阿娘姓李，所以让我叫他“李李”
他叫我“董董。”
他说这个名字非常可爱。
我也这么觉得，但是沈财主家的那个讨厌的胖儿子小名叫“冬冬”，让我觉得有那么一丝丝晦气。
哦，对了。我娘挺爱我的。
那天我抱着糖罐偷偷跑出去，天黑了才往家里赶，回来被我娘训斥了好久，她生怕有人把我拐了。
但她还是不舍得打我……那时我还小，她爱我；怕伤到我，只是被关在家里无聊了几天而已。
……
…
被人爱着的感觉…
…
真好。
……
“李李”又瘦又小，个子也不高，最开始
我以为我是姐姐，没想到他比我还大那么一两岁。
嗯……那我可要抓紧时间欺负他，等他大了，我可就打不过啦。
…
…
……现在的我记性比以前还要好。
曾经记忆里那些模糊的脸，现在也清晰起来了。我还能记起，那些日子里我脑子里闪过的每一个念头。
……
哈哈真可爱。
…
…
本来“李李”不认识那个爱发脾气爱使坏还喜欢说我们小姑娘坏话的小胖墩“冬冬”的，只是我讨厌他，老爱在“李李”面前提他，久而久之，“李李”也就知道他了。
后来“李李”和我一样讨厌他。
我很高兴，因为我其他的朋友都喜欢小胖墩，
我爹好像也“喜欢”他，有时候会有意无意的在我面前提起他…
…我总是觉得他喜欢“冬冬”胜过了我。
……
我有点嫉妒。
…
…
他吃得好，穿得好，每天都有两个护卫跟在身后。
哼，神气什么。
雄纠纠气昂昂的，像只骄傲又臃仲的肥公鸡。
我的朋友们都赞美他，上赶着去给人家做奴才，他在我眼里没有一点优点，在我的朋友们眼里，他放个屁儿都是香的，左脚比右脚先踏入
房门都是值得夸的。
……而且，他发给我们的糖，特别甜
…
…当然，“李李”说了，我的糖才是最好吃的。
…
最开始，我倒也没那么讨厌他……
但是他居然给二丫起外号，叫她“臭脚丫”！
一天到晚到处说！
还让他的狗腿们编成了歌，一看到“二丫”就唱！
真恶心！
他还在玩游戏时作弊！
撞到人还不道歉！
而且……而且他只漫不经心地扶了小红姐姐一把，她就红了脸！
这种男人有什么好的嘛！
…
他还嘲笑“小铃当”残缺的左腿…打翻了黑黑的饭盆…专门把覃秀才最喜爱的书偷出来就为了撕掉！
…哼！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
…
我真的不明白，他有什么值得追捧的！
……就因为他是财主的儿子吗？
我老是带着“李李”和这个胖墩唱反调，结果这个玩不起的家伙叫他的护院结结实实地打了我们几棍子！
那真是难忘的一天……
我们被这群凶神恶鬼围在墙角，“冬冬”这个胖墩涨红了脸，对着我骂了很多难听的话。
我强忍着没有哭，“李李”却比谁哭得都大声…他一边哭一边说“董董”才不是这样的呢…可是他也只是哭，不敢骂回去……
哼，没我出息。
最没出息的还是我爹，他又是磕头又是赔罪的，说了老半天的好话才叫“胖墩”放了我们。
我一直记得他那时候的样子，那笑容…… 用什么词好形容呢……
“谄媚。”
谄媚……
我那时候眼睛特别酸涩。
眼泪居然在不经我许可的情况下擅自掉了出来。
我也没出息。
父亲对我来说……
…唉，算了。
我恨他，因为他想卖掉我一生的幸福。
我怨他，因为我看到了灯会上那个痴傻的沈家大公子身边的姑娘…… 那个冲喜嫁过去的“交了好运”的姑娘。
她是我阿姐。
街坊邻居都说阿姐是交了好运了。
嫁过去才半年就有了喜，要是给人家沈财主的嫡长子留个后……往后日子就好过了。
一辈子荣华富贵也是可想而知的。
……我不这么想……
我呆呆的看着姐姐，她这样的温柔坚强
……
她应该和自己喜欢的人……白头偕老的……
…
…
那天……我还是和爹爹还有“李李”一起走在路上。
走的时候睛空万里，我的心像是要下雨。
我爹这时却把我抱了起来。
他拍拍我的后背，像我娘哄我睡觉一样。
我说：“不是我的错！别告诉阿娘！”
爹说当然不是我的错，还叫我跟“冬冬”搞好关系。
我选择性的没有听到他后一句。
……这个不争气的泪水又开始哗哗地往下掉。
…
…
那天，我真的对他恨不起来。
我趴在他的肩膀上睡了过去，“李李”还在旁边哭，爹爹还拍拍他的肩膀说小声点，别吵醒我。
……
我长这么大就没那么感动过……
当然，我不会原凉他。
永远不会。
…
……
哼，可能有父爱。
但不多。
…
……
姐姐生了儿子。
大家都说是好事儿。
我也盼望着他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将来要孝敬姐姐，让姐姐过上好日子。
我没再见过姐姐，但我觉得她那样的温柔坚强，一定能过得好。
…
…
又是一年冬天。
冷，太冷了。
阿娘病倒了，爹爹不许我去看阿娘。
说她染了病气，不管我怎么哭着求他，他都
不让我进去看看阿娘。
我只好每天守在窗户旁，拿着树皮做的小哨子，一声一声短促又嘹亮地吹着。
我想吹给娘亲她听。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
我把耳朵抵在门口，想着母亲会不会在里面咳嗽，会不会唤着“蓉儿”，会不会在里面闲不下来给我缝衣裳。
我想，要是阿娘咳嗽声太大了，我就会很心疼，我一心疼，就不会考虑后果。
我就一定找来铁匠铺的大壮，叫他把门撞开，让我陪着娘亲。
可是我什么也听不到。
好安静啊……
娘亲很安静，不像我，生病了又哭又闹的。
……
…
…
…
“李李”也病了。他家透的风，比我家的还要多。
他很饿，又很冷。
我也饿，但我会把吃的分他一半。
我好怕，怕他饿死了。
他要是饿死了，我就一个朋友也没有了。
忘了说了……我这时候只有“李李”一个朋友了。
……
小红姐姐嫁了人。
“小铃铛”发烧离开了。
二丫和她的小弟弟一起去掏鸟蛋时被拍花子带走了…
…剩下的，都跟在“冬冬”身边边骂我。
哼，狗“冬冬”，这么冷的天给自己黏一身狗皮膏药，胖成这样，还好意思说小红姐姐肥。
人家明明是身材好！
丰腴！丰腴！
而且小红姐姐虽然吃得比我们好，从来不炫耀，还给我带过肉吃！小红姐姐压根看不上他！
是他恼羞成怒！
哼！
小红姐姐就算是嫁给和尚，也不可能嫁他的！
……
……小红姐姐还…真…
…嫁给了和尚……
…
…
那个冬天，除了母亲，我最担心的是“李李”。
我学着阿姐，找了那些又冷又硬的旧衣服，用体温把它们捂暖和，再把“李李”包起来。
他可瘦啦！只有脑袋算是大的，脸上又没肉。
只有眼睛又大又亮。
嗯……这样显得他的眼睛更像星星了。
这么亮，好漂亮。
他被我包得只有小脸巴子露在外面。
我问他冷不冷，他看着我，摇摇头。
……然后他突然笑起来，我问他笑什么，他说有你在，他也能有人爱着，有人关心，真好。
是啊。
有人爱着的感觉，
真好。
…
…
“李李”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我把我的衣服分给他，用阿娘掉到地上的衣裙把他冻的发紫的脚丫子裹起来。
还是冷。
他也很饿。
只是我得保证自己先饿不死，才能把剩下的食物给他……
…我是不是很自私？
但是“李李”从来不怪我。
他有一天笑眯眯地说自己不冷了，还说要给我肉吃……
他哪里有什么肉啊。
就是从他身上割一块下来，也是不够吃的。
所以我没搭理他的这句蠢话。
我问“李李”怎么不冷了。
他摇摇头，好像自己也不知道。
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泥巴，说：“红招肉（红烧肉）”。
说着就要递给我。
这浑小子，饿糊涂了……
我赶紧找吃的……没找到…
我就让他含了几块雪在嘴里，看看能不能解饿。
我知道他病了…
…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还是看着我。我把他用哥哥以前的破裤子被脖子也包得严严实实的。
……我威胁他要好好休息，不然就把他埋雪里！
他还是笑……笑得特别傻。
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
…
那天他又很小声地跟我说了句话……
“董董，要是今晚我过不去了，你就和我娘一起把我吃了吧。”
我没忍住哭了……他以前跟我说过，以前也有这样一个冬天…
他的双胞胎姐姐冻死在了他阿娘怀里，他娘带着姐姐出门，回来时候怀里是另一个孩子的尸体。
那算是他第一次吃肉。
……
我哭的力气也快没有了。
我干脆和他抱在一起。
嗯。也挺好。
就这样睡过去，醒来就不会冷了。
…
…
不过最终他还是挺了过去。
因为半夜里，他的阿娘回来了。
那是一个还算美丽但是沧桑的女人。
听说她是个风尘女子。
我知道…… 这样的女人，无法从外貌上看出她的年纪。
其实这一年她23岁。
看起来三、四十岁吧……
她擅抖地把“李李”抱起来，摸着他的额头。
她走路姿势很奇怪，像是走不稳，我只一直扶着她。
我们三个人一起来到了医馆。
她把身上所有的钱，能给的全给了，还哭着磕了半天的头，大夫才肯救人。
…
…
“李李”的运气不错。
虽然很辛苦，但是天还是亮了。
…
…
她抱着“李李”回家。
我和她守了“李李”一夜，像是操完了一辈子的心。
她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没有与我过多的交流，又摇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家。
我看到那个离开的背影……我看到她头上的白发。
……
现在，只有我守在“李李”旁边了。
我知道我爹在忙什么，他凑不齐我娘的棺材钱，所以挨家挨户地讨，这几天是不会回来了。
我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和“李李”的阿娘一起去医馆求人的时候，他用一卷草席卷着一个人，只露着一个蓝蓝白白的脚，正从医馆里走出去。
他的背影很苍老。
……
我一点也不难过。
这个冬天太冷，把我的心都冻麻了。
…
…
但是“李李”醒了，真是冬天里唯一的好消息。
我告诉他，他的阿娘来过了。
他愣了半晌，才间我，“阿娘瘦了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期望着春天快点到来吧。
…
…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两个白面馍馍，递我一个，然后一边吃一边哭。
这是他阿娘塞在他口袋里的。
他突然说自己很幸福。
“你有什么好幸福的！？你要知道！“冬冬”吃馍都是吃带肉的！”
我又有点生气了。
这孩子，真是太容易满足了！
我们的声音，其实很小很小，比蚊子的声音还要微弱，一飘到外面的大雪里，都什么也听不到了。
但我还是能听到，“李李”像吃山珍海味一样吃完那个馍馍后，笑得特别灿烂地和我讲：“我比他幸福！”
“傻”！”
“因为有你们！”他的两眼弯弯的，像月牙儿。
“……”我说不出话来了，他的眼睛太亮，这样的眼睛不会骗人的。
…
…
春天来了，又到了动物们□□的季节。
这样好的时节，不像冬天那样冷，不怎么难熬，也不会太饿肚子。
毕竟小山林里都是野菜野味，我和“李李”都特别勤快，又鬼机灵，不会往太远的地儿跑，遇不到熊瞎子，逮得到兔崽子，当然不会太饿肚子啦。
其他小姑娘想到春天，可能想得是“春天来了！花儿真好看啊！”
我想的是：“春天来了！好多吃的啊！真好吃啊！”
饿了一个冬天的我和“李李”眼冒绿光，最大的战绩是把一窝小兔子赶尽杀绝了。
恩！真好吃！我最爱吃肉了！
要是那几个新来的，娇滴滴的，天天跟在“冬冬”身边的小姑娘见了我们这样“粗鲁”的样子，只不定要怎么说呢！
那几个小姑娘是沈家的表小姐，跟“冬冬”一样用鼻孔看人。
还觉得自己人善心美，多了不起，还顾影自怜，觉得被我们这样的“恶犬”欺～
哼！
见了她们心里就不痛快！
呕！
对了，“冬冬”后来不胖了，看着顺眼多了。
不过我还是讨厌他。
那天，我和“李李”凑在一块儿说悄悄话，他非得撞过来问我们“臭脚丫哪去了？”
切！二丫现在……现在……
呜……二丫……
我突然有点气恼，骂他是个丧门星，把二丫和她弟一起咒走了！
他又红了眼，没有护卫跟着他，他就自己上来插住我的脖子。
切，废物！
我一脚踹向他的裆部，“李李”也拿树枝抽他的胳膊。
他嗷嗷叫着跑了。像只落汤鸡！
哈哈真解气！我和“李李”都好高兴。
但是想到二丫就不开心了。
二丫走了好久了，这只恶心的小狗居然才想起来她。
更恶心了。
二丫是个好姑娘，也是真的人善被狗欺的惨姑娘。
其实她对“冬冬”也挺好的，从家里带来她编的小草环时，她会很诚恳地给“冬冬”也送一个。
是“冬冬”太贪心了，一次性就要二丫所有的草环。
二丫不许，“冬冬”就恨上她了。
那年二丫冻烂了脚丫子，再也不能跑，再也不能那样潇洒的跳。
“冬冬”却还是嘲笑笑她。
我觉得，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这样差劲儿的人了。
…
…
“冬冬”没有护卫跟着了，以前的小跟班也不见了。
听说他最近过得很不好————不过我觉得相对于我们而言，他的“不好”，简直就是无病呻吟。
但是他低下了他神气的脑袋，跟个丧家犬的样子，我还是见一次笑一次。
……
他越不好，我越高兴。
这是很单纯的讨厌。
…
…
又过了不久，他被赶出沈财主家了。
我挺惊讶的，但又听说他的娘是个青楼女子，而他越长大，长得就和他娘以前的一个和沈财主认识的“客人”像。
哦！不是亲生的！
他再也没法子神气了。
那些娇滴滴的小姐也不和他来往了。
我觉得……他……可能……也许……有那么……一点点可怜？
但我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他当然不活该，这也不是他的错。
只是我宁可去可怜我自己。
还是那句话。切～～～
…
…很快“冬冬”的事情就被人们淡忘了。
他怎么样，我不怎么关心。…不过………也许有过……那么一丝丝的同情。
只是我的同情对他没有意义。
比起他的事儿……
我们这儿的“大事儿”向来不少。
……最近发生了件“奇”事儿。
不过在我们那儿也是常事儿。
大街上死了个妇人。
我们那一个很有名的流氓原本想要调戏她，她却是个往子暴的，把那狗杂种骂得脸都黑了。
他不占理，也懒得在这世道上跟小娘们儿讲什么理，他像头暴躁的公猪，抡起他铁锤一样的拳头，对着那位三个孩子的母亲的脑袋，便砸了下去。
仗着自己力气大啊，砸了一拳又一拳。
血溅出来，红红白白的都混在一块儿。
“李李”听到这事儿的时候，眼前一黑，差点没
晕过去。
他醒来后哭着跟我讲，他母亲的客人也会这么对待他的母亲。
我们都很悲伤。
我知道，这世界上又有三个无辜的孩子，要失去
了自己的阿娘。
我也是没有了阿娘的人。
没有阿娘的孩子像野草一样，在我的故乡随处可见。
野草很脆弱，总是撑不过没有母亲保护的…家乡寒冷的冬天。
……
不过我知道，打死了人，那家伙也不会好的。
虽然失去的不再回来，但只要施暴者得到了惩罚，我们至少可以有那么一丝丝心灵上的安慰。
至少。
……
啧…
……那家伙运气真好，赶上了皇帝大赦天下，没几天便放了出来。
这可能就是皇帝的权威吧。
什么法令，都没有皇帝老儿的心情重要。
其实那个混混原本也不会死。他的干爹有势，姐姐的婆家也有钱。
官府从来只向着这些人。
要不然他怎么敢这么嚣张。
但是那个被打死的女人好可怜呀。她的孩子也好可怜。
我们穷人同情她和他们。
只有老爷们疑惑我们为什么愤恨。
皇帝一点都不不可怜。
听说那位“孝顺”的天子是因为太后……又好像是皇后的什么事情…才大赦天下的。
天子……天子？
我不屑地看着天空，瞧着那老天爷……他媳妇真厉害。
嗯，不严谨，他儿媳妇也厉害。
我在心里漫不经心地诅咒了一下。
祝这个“天子”，和我们一样死娘死老婆。
…
…
我的诅咒应验啦！“天子”很快就死娘了。
他还得服国丧啊什么的，真麻烦，还影响到了我小姑娘说亲！
切！老天爷！你一点也不厉害嘛！
你媳妇儿还不是该死的时候就死。
那坐在那把椅子上的天子，和我们能有什么
不同？！
他阻止不了自己母亲的死亡！却非要释放杀害了平民百姓的母亲的凶手！
哼！
狗屁天子，谁给他这么大权儿。
大家都说如今是太平盛世。
那又怎么样，我家还不是一样穷！？
切～～～
我从小是个大胆的孩子。
我不但敢咒远在没边儿的皇帝老儿死娘死媳妇儿。
我还敢一把揪住近在眼前的变态瘦老头的胡子。
哟~
瞧这瘦黑猴鬼儿，整天说什么荤话浑话，
我爹就是把我许给城里的富商作小妾。
也不会看上这个穷光蛋的。
唉……怎么都不算好归宿
阿姐的孩儿年岁渐长，三岁了还不会走路，也不会说话。
大家说，预估着又一个痴儿。
我不知道阿姐的日子怎么样。
只是爹爹想要再娶，找她要银子，她怎么也拿不出了。
爹爹就把目光投向了我。
他说我比姐姐漂亮。
他说他要一个儿子。
所以他必须得要个媳妇儿。
他想要钱。
我记得我还有一个哥哥。
爹爹摇摇头，告诉我“哥哥”是个孝顺的孩子，但是他命不好，运气也不好，生下来就哪哪都不好，从来不让人省心，除了孝顺，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优点。
况且，他早就在那个寒冷的冬天里离去了。
我恍恍惚忽惚地……脑子里突然想起姐姐裹着小小的我时流下的眼泪。
除此之外……只记得那个男孩比父亲矮一个脑袋，手上血流的止不住，也不知道喊疼。
还有……还有……
……碎嘴婆子闲谈时，说董家那个小伙子真是可惜。
说他又老实又笨，偏偏父亲有难时能挺身而出。也说他太冲动太蠢，也许那帮混子压根没想害命。
反正，最后都是一声叹气。
……
我看着新的一年冬天落下的雪。
想象着……那个已在记忆中模糊的哥哥…他安静静地躺在白白的雪地里。
他的脸我看不清，只有红色。
无比鲜艳。
那些红色很快被盖在了白色的厚被之中，仓皇逃离的父亲身上没有沾染哥哥的一点点血…
…爹爹他冻得手指僵硬，而被厚厚的一层白覆盖的哥哥，应该再也不会冷了。
真可惜啊。
到现在，父亲都没有说过哥哥是他的骄傲这样的话。
他只是说他的儿子太笨了，说可惜自己长子夭折，可惜没有可以能够过继的孩子。
那年……算起来，哥哥他也十三岁。
我今年十二岁了。
我不知道我的十三岁，会发生什么。
只是，自从娘走了。
这些年的冬天，我就没有吃过糖了。
…
蓉儿可以不当孝顺的好孩子吗？
……
我无数次看着父亲的背影，企图从他伤人的话语和毋容置疑的权威里找到他爱着我的证明……
也许…有。
但是……我真的需要吗？
呵呵。
还是冬天，比以往的冬天要温暖一些。
我问“李李”有没有吃过糖，他说他娘最承诺他，一定在春天来临的时候，给他来一个糖人。
到时候他分给我吃。
他很高兴，我也高兴。
那天晚上，我在“李李”家里，天上有几颗苦隐若现的星星。
让我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的眼睛。
我数了数那闪烁着的星星，“五颗！”
“李李”说我算错了，“七颗！”
我有点儿不服气……
这小子儿，是说我眼神没他好吗！？
哼！“十颗！”我开始胡谄。
“二十颗！”
“李李”也来劲儿了，硬是无中生有地，翻
了一倍的说。
我：“五十颗！”
李：“……嗯……五……十，十，十，十！颗！
“啊？这是多少颗啊？”
“嗯……呃……反正……反…反正很多很多颗啦！你看不清！”
“李李”红了脸，他不怎么会认数。
我也不会，但我可以当作夜空中有一道星河。
“李李”说他阿娘的爷爷的爷爷就见过这么一道星河，特别美。
只是我争了半天，再去看着夜空时，星星都隐入了黑暗中。
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啦。
我打算跟“李李”告别，他却拉住了我的手。
那一天我记的格外清晰。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的眼睛自从初见开始就永远是我心中最美最高的星星。
胜过所有的璀璨星河。
我喜欢他，很早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的心意。
……
我们握住的双手也在擅抖。
自幼时以来的朝夕相伴对我们来说，像是一团微弱的火苗，在艰难的日子里，在冬日的严寒里慢慢成长。
现在，只要我勇敢一点，这团冬天的火就将燃烧起来。…
…说过了，我从小是个大胆的孩子。
而今天开始，我也不会再是个“孝顺”的孩子。
父亲想要把我卖给别人？
我就是一头撞死也不会屈服！
我晓得什么叫“顺从”，“莫争”，“平安顺遂一生”
也知道什么是“孝顺”，“三从四德”，“三纲五常。”
只是，被这些恶心的东西框起来，度过的一生算是什么？
什么天子！
什么老爷！
什么财主！
太平？借口罢了！
皇帝也不过是连自己的老娘都救不回来的普通人！他能有什么资格！
而他！又有什么资格！？
父亲，皇帝……
父权，皇权……
都没有资格困住我的一生！
那个冬夜，我的手和他握在一起。
握得很紧，而且再也不想分开。
年少的悸动……立下的承诺……两双喜悦的眼睛。
…
…是我最难忘的，无悔的，年轻的岁月。
而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
…
…
“李李”在做学徒，离出师还有很大距离。
“李李”的阿娘很辛苦，也没能力让“李李”去读书。
我那时候也不识字。
要是我识字，我一定要好好记住“李李”的名字怎么写。
当然，第一个先记我自己的和我阿娘的。
爹爹开始不放我出门了，但“李李”总能想到办法来和我玩。他总是很疲惫，我心疼他，经常给他缝衣裳。
父亲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懒赖得去思考他
脑子里在想什么。
左右他不会改变他的主意。
……
…那天，“李李”他来跟我讲，以前的小胖子“冬冬”成了说书人，讲了特别多的新奇故事。
他还说“冬冬”会写字儿，他很羡慕。
我也羡慕，看着“李李”眼里的光，我拿着绣花针，像拿毛笔一样在空中比划。
不过，这么多年我都这么讨厌“冬冬”，还是
第一次羡慕他。
“冬冬”这么骄傲的大公鸡，居然跑去当说书人了。
看来人都是要活下去的，从高高的云端上跌下来的大公鸡，也不一定就跌断了翅膀。
飞起来很困难，但也不是没可能，不是吗？
“李李”信誓旦旦地说以后攒了钱，叫“冬冬”把我们的名字写出来，摆一块儿，写一张纸上。
他红着脸说的这儿话，我也红着脸他又支支吾吾地问我，问我什么时候嫁给他…
他又停顿了一会儿，有些紧张的问我那些闲言碎语……我的父亲是不是真的要把我许给…
我沉默了片刻……当我抬起头来时，我的脸红透了。
哼……这小子，非得要我说些腻歪的情话才能明白我的心意吗？
我顶着个大红脸，也不害臊，凑到他耳边说“除了你，我谁也不嫁！”
他高兴起来。
“除了你！我也谁都不娶！”
哈哈哈，真是天真的蠢话。
而我们也的确是同样的傻子。
…
…
我们和现在的说书人“冬冬”的关系还不错。
他没有架子了，他也从来不提以前的事儿。
我们也不提。
沈家少爷不是“冬冬”，“冬冬”也不是“沈家少爷”了。
“冬冬”说他有两个秘密。
…秘密不是好玩的故事，没有客人愿意听他的秘密……所以他讲给我们两个“熟人”听。
一个是，他其实喜欢二丫。
这个秘密早就已经没有意义了。
另一个，他见过仙人。
我以为是他故事里的“仙人”，他却很认真地
说：“是真的仙人！会飞的仙人！要不是仙人帮我，我在上一个冬天就饿死了！”
……嗯…真玄乎。
估计是饿傻了。
“李李”也这样过。
不过爹爹说我们董家的一位前人有位儿时玩伴跑去修仙了，还帮衬着董家度过灾荒。
只是那位受了恩惠的前人在四十多年前就去世了。
父亲也早就离开了故乡。
所以，虽然这还没过多少年，但“仙人”这个词，对我来说，还依旧是个传说。
如果他不是在吹牛的话……“冬冬”运气挺好的，居然能遇上仙人。
……运气也不算好的，毕竟他现在也没家了。
我也不是同情他。
我只是还挺爱看他说书的。
现在……我必须得把我本来就不怎么聪明的脑子，放在如何“逃跑”上。
我这么多次去听“冬冬”讲故事我爹都没发现，
或许他年纪大了真的眼瞎。
……他不会真的以为我也眼瞎，看不到他桌上的东西，看不到碎嘴皮子们的议论
，看不到那个粗壮男人色迷迷的眼神？
……又或者是认定我不敢跑…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是我的父亲，我改变不了。
只是我不想做他的女儿，真的。
我想为了我自己活，不为了父亲的期待活…
爹爹说的话就一定对吗？
我想起父亲…想起哥哥…
…
小时候父亲教过我一个错误的知识，让我在伙伴面前出了丑。
……是小红姐姐温柔地告诉我正确的知识……她还告诉我那是我哥哥教她和伙伴他们的……
…哥哥有很多拿手绝活，是父亲看不到或者看到了也只觉得丢脸的。
…
记忆里留下哥哥存在过的痕迹的那些孩子都崇拜着哥哥。
…小红姐姐还说我哥哥是她的英雄。
可惜当年的少年游过了冰冷的湖水，却埋葬在了雪地里…
…
姐姐也是……她是那样的善良……舍不得让我受到一点点寒冷。
那……我呢？
在父亲所规划的…我的未来，我的结局，我的一生……
哈。
“清晰可见”啊。
我是人，不是物件，也不是他的摇钱树。
他知道我喜欢“李李”。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
……
自私的家伙。
不过……
…算了。
他只是我生命中的过客。
…
…
血缘亲情，在漫长的时光里，也不过于此。
……
李李的阿娘容颜衰老了，身子也垮了，不知害了什么病。
…没有人再走进她的房间。
好像一夜之间…她就失去了她仅有的…所有的价值。
但那年春天她真的给了“李李”一个糖人。
是小兔子，“李李”分与了我吃。
甜。
就是掩盖不了生活的苦。
“李李”的阿娘是很好，很好的母亲。
她最后的那些日子…… 她说很幸福。
…她还教我们两个半大的崽子喝酒。
都是些便宜的酒，但能消愁。
她那沧桑的脸……那枯瘦的手……黄黄的头发……却清明释然了一般的眼……
她还年轻啊…
她短暂的生命中好像没有几天是不用为了生计发愁的……没有哪一天是幸福的……
我试图从她未老先衰，枯槁的样子里瞧出一个少女般的，活泼灵动，可爱的她。
但我做不到。
无情的生活把她挖空了血肉，只剩下骨头架子连着点皱巴巴的皮……还有一颗艰难地，为了爱着的孩子，为了坚强的自己，为了虚天飘渺的希望跳动着的赤红的心。
这颗心也快停了。
她颤抖地搂着“李李”，她害怕自己的儿子撑不过下一个冬天。
但她很快就不用怕了。
死亡不是一切的终点。
只是解脱。
…仿佛告诉人们，你所受的一切苦难都毫无意义，你看不到春暖花开。
……但你也不用再畏惧寒冷。
她在弥留之际告诉了“李李”他的身世。
一个皇族的纨绔少爷，一个流连于青楼的风流公子。
懒得负起责任，几两银子便打发掉了。
为什么只几两？他那年也就十四岁，爹娘管钱管的紧，自己也没当回事儿。
而她也不知怎么想的，就是舍不得孩子。
……也许她觉得自己在世上无依无靠，无亲天故，腹中的小小生命让她的生命又拥有了不一样的色彩。
除了“妓女”、“奴家”“贱人”这别人给的和自己说的这些压根不愿意要的称呼……
她还能拥有“母亲”这个身份。
还会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呼唤自己“娘亲”。
……死后虽是一捧黄土，却能有人念着她，她也
能念着孩子。
但她或许错了。
她走了，不会有人念着她的孩子，不会有人照
顾这孤儿。
她走了，只是让这世间多了一个哭泣的少年
。
多了一个无亲无故，肝胆寸断的未亡人。
而这个少年念着她。
夜空中，一颗“星星”划过。
它划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抹“小火苗”……也是红色的星星。
它熄灭了，坠落了。
而那火红的，弱小的火苗，在黑暗中，努力的发光。
那光亮太小了，太弱了，照不亮整个黑夜，似乎只能悄无声息地熄灭。
但它坚强着，火光像心脏的跳动一样跃动。
也许它可以比上一颗流星更明亮。
生命的光彩，从来不是物质上的贫困，身体上的折磨，地位的卑微能够掩盖的。
有勇气去面对生活的苦的人啊…坚强的…不放弃的人啊……
你们的人生怎么就算是卑贱呢？
你们的人生怎么能是“生来如此”呢？
生命啊……它明明璀璨如歌。
…
…
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喜欢出上“李李”的了。
“李李”也不清楚。
但我们都记得一个特殊但平淡的日子。
那天，是灿烂的春日。
我头上戴了花，破破烂烂的衣裙摇摆起来，看着很是灵动。
“李李”刚刚在小河里洗过了澡，干干净净的。
他不白，很瘦，穿条小裤衩子，我也不害着，手挽着手，顺着小河走。
他个子高了，眼睛更亮了，虽然脸上没几两肉，看着却俊秀，好像有他阿娘的影子。
我们看着对方在水中的倒影，都自顾自地乐呵呵傻笑了起来。
他从一个小男孩长成了一个少年。
我也从一个小女孩变成了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牵着少年的手，沿着河边走
。
那时，我的心，跳的很快。
比吃了三罐糖的感觉还要甜。
比我们偷偷喝花蜜的感觉还要满足。
……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而然，如果不是因为我不信命运…我还真会觉得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李李”和我有太多相似的地方了。
可能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说不清是我影响他
多一些，还是他影响我多一些。
反正我们都喜欢对方的性子，说话也从不拘束。
“专李”知道了自个儿的身世，他的第一个反应
是“真晦气，居然和狗皇帝沾亲带故的。”
我也嫌晦气。
我们都讨厌皇族，讨厌皇帝，讨厌皇权，也讨厌特权。
“冬冬”的说书曾经讲过，我们的是帝是如何如何推翻了前朝，结束了大兴土木民不聊生的罪恶。
哦，太棒了，很厉害，真不错。
我还得想想有什么词能…额…更准确的…表达出我是赞美之情……
但是“冬冬”说他只能从我的脸上看到嘲讽和不屑。
呵。
看人真准。
…
…
有天晚上，我和“李李”喝光了“李李”阿娘留下来的酒，在一块儿吹牛。
说是醉了，我们头脑又清醒着，不至于不雅。
不过我们手也拉过了，抱也抱过了，剩下的伟大的“造人运动”倒是想都没怎么想过了。
……还小呢。
得我们再长大些才能做了。
虽然我不在乎什么所谓的“贞洁”，只是这点儿酒淡得很，顶多是借着酒壮胆，说些大逆不道的话。
……
许是酒喝多了，我的第一句话就显得如此愚蠢。
“我要造反！”
“好！”
“李李”乐了，举起破酒瓶子往自个儿嘴上戳，享用完仅剩的最后一滴酒后，他拉住了我的手。
“我和你一起！”
我捏了捏他的耳朵。
“要是我们成功了，不当皇帝！”
“嗯！不当皇帝，作英雄！”
“嘿黑嘿嘿黑……”
我们又傻笑起来，相互触碰对方酒量不佳导致的红红的滚烫的脸蛋，打闹了会儿，又双双抱着滚到了地上。
大眼瞪着小眼，以地为床，以天为被，谁也睡不着。
我在想，他会不会也和我想的一样，觉得这世界上要是没有皇帝，没有特权便好了。
我们相拥而眠。
我们不识字儿，没读过一本圣贤本，那些满嘴“之乎者也”的书生倒不如我们大胆。
这样想着，夜也不知什么时候静了下来。
我感受到他均匀的呼吸，有节奏感的心跳
……
我今年十三岁了，年纪很小，胆子很大。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重要的大事儿，这也是其中一件。
也是美好梦幻的一段回忆。
我轻轻地吻上了他的唇，而他也在此
张开了他明亮的双眼。
…
【作者并不支持早恋，但作者认为结合时代背景，这两位无需请家长】
…
…
夜里他光着膀子，把我遮得严严实实的，自己却着了凉，把我吓了一跳。
要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一场小病都可能丧命。
我很担心他，也再也不敢大半夜的在无人
看顾的情况下喝酒和发酒疯了。
其实，那时的我根本不必如此惊慌。
要是我早知道那是最后一次与他共饮，我该喝的更痛快些。
以往我们对皇权的厌恶，更多的是道听途说
，还有年轻的血性和不甘。
总归是虚天飘渺的，不会向我们这样的荟荟众生投向一眼的。
皇权太“远”，与我们近在咫尺的老爷儿们的特
权才是我们最深厌痛绝的。
而“皇权”在那样的一个下午，残忍地降临在我
们面前时，我们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它的丑恶。
“李李”被带走了，因为他的生父参与了靖王的
谋反一事。
那个出生皇族的风流公子没有责任心，没有担当，但多的是把别人往火坑里锥的本事。
我惊讶他们为什么能找到“李孝。”
然后我发现了一个悲哀的事实。
“李李”的父亲，一直知道他的存在。
我……我！
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啊！混蛋！
那些官兵们把“李李”带走了。
我被爹爹关在房内，甚至没有见他最一面。
我脑海中想到了许多许多……
想到了那些冻死的蓝蓝白白的人。
想到了生着病，缩在破被子里的“李李”
到了我的阿娘和“理李”的阿娘。
想到了现在的说书人“冬冬”。 . .
想到了已经离开我很久很久的二丫和小铃当……
想到了守活寡的姐姐，被石头砸得
面目全非，躺在雪地里的哥哥，仓皇逃跑的父亲甚至连哥哥都血迹都没有沾上一丝一毫……
还有记忆中糖的甜味……与我喉中的腥甜混在一起。
…那滋味，好极了，当真是好极了！
这么多年的痛苦，这么多人的悲剧，自己的……他人的……
仇恨与怒火填满了我的整颗心脏
。
正如几天前它还装满了爱意和期待。
这就是我的十三岁。
这就是我的十三岁！
而这是他的十四岁。
迈向死亡的十四岁。
“李李”的十四岁。
他姓李！不姓“元”！
他叫“李原”！可能是圆圈的“圆”！花园的“园”！…燎原的“原”！
我是董夙蓉，董夙蓉只爱“李原”！这辈子只嫁“李原”！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哭累了，瘫倒在地上，我爹
把我回床上，转头又想着怎样把我“卖”个好价钱。
我没有再哭，但我的心永远无法平静了。
那是火焰般熊熊燃然烧着的仇恨，无法平息的怒意，难凉的热血，克制不了的思念
……
我的人生大致便就此一分为二了。
往后我的余生，只要我还存活在这世上一天，我都要尽我的一切！撕碎那披上虚伪外衣的不公！
…
…
有机会的话…
…我还得当个英雄。
我得把那日醉酒的蠢话当真才行……不然……我和他就什么都作不了数了……
…但是回到现实，我自己的命运却也是残酷的
……
我快十四岁了。
爹爹与那恶霸定下的日子便是我十四岁那年。
我可不会让他们如愿。
我是个大胆的姑娘。
“李李”的一切都淹埋在了他十四岁那年。
而我不会。
至少我得去争取一下。
十四岁的董夙葱离开了她的故乡。
她花了很多功夫，费了许多力气，才抓住了一个
逃跑的机会。
她意得很匆忙，几乎什么也没带。
她或作会饿死，也可能被拐子抓走。
但她跨出那一步时，
她早已不愿回头。
…
…
…
…
…
…
【上一章的剧本杀：上一章结尾小剧场的真相：
.
5…
.
4…
.
.
3…
.
.
2…
.
1…
…
杀害老太太的凶手：林五松（葛旭）。
.
杀害男宠的凶手：贾金莲（桂妍）。
.
.
.
.
.
.
.
.
.
案发过程及推理出来的前尘往事：
.
林五松视角：
我是林宝玉同母异父的弟弟。
我估计这天底下只有我那个傻哥哥会觉得我是“父亲”亲生的。
他一直坚信…或者是自己骗自己…
他心里最美丽善良温柔的母亲不会背叛父亲，不会背叛这个并不温馨但是被他倾注了所有的情感和珍惜的家。
她是不会，但是那个恶心的窝囊废会把她推向无底的深渊…
贾家是个衣食无忧的大家族，贾家老太太是个偏心偏得没边儿的人。
偏心到什么程度呢…
也就是明明知道自个儿的二儿子痴傻，还想给他娶个高门大户家的千金小姐，最好还是还愿意给这个体弱多病活不过二十的男人守一辈子活寡的软弱无能嫁夫随夫的女子。
哟！还真就找着了。
可惜，人终归是贪心的。
给儿子找了个媳妇儿不够，她还想留个后。
那个姑娘身子弱，好像打娘胎里出来就有什么毛病。
她怎么也怀不上孩子，老太太本来对儿媳妇很满意，久而久之却也有些不满。
她觉得这样身子弱的姑娘就算是生下孩子预估着也是活不成……
…
主要还是亲家势力大，老太太心里总归是有些忌惮，万一人家姑娘被自己的那些偏方整死了，亲家还不得炸了锅。
…所以…就把主意打到我娘身上了…
是啊，他们贾家算是林家的债主。
林家当家的那个男人又是个窝囊废，他们家的老婆貌美，体格丰盈，还生养过，不至于不能生。
这样的女子还有经验，也不至于一尸两命。
其实她也不仅仅是想要打我娘一个人的主意……但是我娘太好看了，人缘又好，还有个孝顺的儿子……可能是让她有些嫉妒了…也可能让她觉得，自己的嫡（重音）孙就应该和她一样好看。
总之，我可怜的娘，被他们盯上了。
“典妻”。
跟纳妾还不一样。
那些女人生完孩子，就得离开。
生的孩子是嫡子，是要记在嫡母名下的。
小妾生的孩子只是庶子，比较起来，确实不错。
这样可比纳妾划算。
最多只用吃他们高门大户的几年的大白馒头就可以打发。
一个妾，搞不好要弄得鸡犬不宁，还可能大手大脚的花府上的银子。
大户人家不养闲人。
…要是妾室还生不下儿子，对他们来说，应该也就是个废物。
……
我就是这么罪恶的出现的…
虽然很不情愿，但是我还真的得叫贾家那个老不死的臭婆娘喊一句“奶奶”。
呵呵，也不知道他们高门大户的还有什么恩怨在里头，我那苦命的娘被贾家家主…也就是当时的贾家大公子给污蔑了！
…老太太知道贾家大公子不喜欢自己的弟弟有孩子。
所以她把我娘保护的很好。
她给了我娘专门的宅子，还修了佛堂，靠近竹林。
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不过还是被那人发现了。
…他说：“二弟他有病！”
……这话儿其实也没错。
“大夫来瞧过了！二弟那方面也有缺陷！是没办法有自己的孩子的！这女人怀的肯定是别人的孩子！”
老太太当然不信。
但是府上那个大夫曾经是老太太的心腹。
老太太还是姑娘的时候，那个大夫就帮着她药死了她几个哥哥。
……这事儿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心知肚明。最后老太太给那任家主…她的父亲熬了碗鸡汤，没过冬老爷子就去了。
大夫对老太太肯定是忠诚的。
至少老太太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老太太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认可，二儿子却……
为了在老太太死后还能一世荣华富贵，大夫的选择不言而喻。
…
老太太还是信了自己的老情人…
她可生气了，叫人把我苦命的娘赶了出去。
我娘很惨，她一个人挺着肚子，贾家的人拽着她，扯着她，推着她，让她差点流产……
贾家给的银子也全收了回来，林家又没有钱了。
林家的男人看着我娘六个月大的肚子，气不打一处来。
虽然是他把我娘送过去的，虽然是他眼馋那些银子的，虽然是他出卖了自己的妻子，虽然是他败光了家底………
他还是觉得，是我娘欠他的。
…
所以他死了，我很高兴。
我哥哥却不高兴。
他失去了爹娘，也再也没有办法去读书了。
但是他很乐观，他觉得他还有我，所以他还有家。
只是贾家老太太又起了疑心，叫人把我带回去滴血认亲了。
哼。
…幸亏他们家族内斗严重，不然我哥哥就得失去最后的亲人了。
…
最后我哥哥把我抱了回来。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那群猪狗不如的家伙的…
现在他也不愿意再提起这个事情，我也不会想着去戳他的伤口。
…
…他倒是经常跟我讲我娘，说她是那样的温柔和善，又敢爱敢恨，内心坚定，什么都好。
我没有见过她，但是能教出我哥哥这样的好孩子，她一定是个特别特别美好的人。
哥哥是好人。
只是他也有自己的秘密。
他有时候会带上面具，勾着腰，躲在家里哪都不去。
这时候他的声音也变了，个子也变高了，什么都变了，但是我知道他就是我的哥哥，不会是别人。
…
很快我也有了自己的秘密。
贾家的老妖婆去寺庙祈福的时候看见了我。
她看着我的模样…
…震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颤颤巍巍地用手指着我。
因为我和她死了的相公一个样。
…
当然我还是比“爷爷”好看的。
…
她那个百般疼爱的儿子早就害了病，去世了。
她偷偷的调查，从她曾经信任的人身上下手…终于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哦…
原来大儿子和她一样，手足相残。
原来大夫和她一样，贪图富贵。
原来她满意的儿媳和她一样，蛇蝎心肠。
…
她厌恶上了自己亲生的大儿子，“处理”了与她相伴到老曾经忠心耿耿互相约定终生的大夫…也是老情人。…用慢性毒药杀了靠着自己的家族势力刚刚帮着贾家度过难关的二儿媳。
然后，她用慈爱的目光看向我，告诉了我一切都真相，还想让我认祖归宗。
…
…
呕！
我呸！
死老妖婆！
…
…
我不想去贾家。
如果不是我哥哥当年在贾家门前恳求、
如果不是她在无意中瞧见了我、
如果不是贾家家主自命不凡，不屑于对一个襁褓中的婴孩动手、
如果不是那个良心发现的老嬷嬷告诉贾家家主我和我“爹”没有一丝相似之处……
我在当年就会被老太婆溺死在水里，我在几岁呀呀乱叫的时候就会被秘密处理，也不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
…而她居然丝毫没有掩饰的…好像理所当然的…笑眯眯的说：“你那个没福气的娘把你生的不错，像我相公，还比我相公俊！也幸亏我给她整了那么多偏方！也是不中用…没福气…我怕她生了个女孩，天天叫她在佛像前跪，给她熏上好的香…居然还不领情…没心肝的东西啊……外面的神医也说她生的估计得是个女孩…我又找了不少偏方才得了你这么一个乖孙的啊！
…你生下来也白白胖胖的！还是我这个奶奶的功劳！”
她还在笑……
“哎呦～我的乖孙子，奶奶会好好疼你的！”
她自以为能够拿捏住我…
所以她不屑于掩饰，毫无保留的向我展示她那纯粹的恶。
…
…
我娘究竟受了多少苦……
…我不知道。
但是看着“奶奶”那张嘴脸，我是真的觉得恶心。
…
让一个孕妇天天在佛像前跪…
肚子才几个月大的时候就和选好的接生婆说保小不保大…
熏些不知道什么用处的香料，所有对母亲的副作用都忽略不计…把曾经美丽贤惠的母亲折磨的面目全非。
…
…
我不想做这样全是罪恶的家族的家主。
就算是回去“认祖归宗”，我也觉得恶心。
我宁愿和润水打打小工。
补贴补贴家用。
…也不想去一个吃人的地方，把自己的一生都葬送。
…
…我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像是某种咒语一样…不停在心里念叨着。
但我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对。
所以我没必要愧疚和害怕。
…
我想…为我素未谋面的亲娘报仇。
林家的悲剧，我娘的悲剧，我哥哥的痛苦来源可能都是因为我爹。
我爹已经死了。恶有恶报。
还有人没有遭报应呢…
…这一切的一切…还活着的罪魁祸首…
我的“奶奶”。
还有她没遭报应。
凭什么她现在活的好好的？凭什么我的母亲就要任人欺辱宰割！？凭什么这群人高兴的时候能待人千般百般的好，不高兴的时候就能把刚刚出生的婴儿溺死在水里！？
…
我现在的名字是林五松。
但是我娘姓安。
所以我给自己取了一个新名字。
“安淞。”
…
“淞”这个字是小沙“送”给我的。
他算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本来不识字。
…
我还活着的唯一的亲人是我的哥哥。
我没有父亲，没有奶奶，阿娘早逝。
……我不会忏悔。
虽然可能会牵连到哥哥……但是…对不起了…
我一定，要杀了她。
…
…
…
杀她的过程其实很简单。
…
她自以为通晓人性，她根本不会想到我会为了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母亲放弃自己的荣华富贵和她承诺的贾家家主之位。
也是，她是这样的人，我留着她的血，她当然觉得我也是这样的人。
她和我约定在那个荒废的院落见面，她给自己找了个男宠作幌子，等着她了解的那个愚蠢但还不敢杀害亲生母亲的大儿子下手杀掉她的“心爱之人”。
这样她就可以废了这个儿子，再公布我的身份，让她最喜欢的二儿子的血脉坐上贾家家主的位子。
这个计划很一般。
但她演技不错，那个男宠都被蒙在鼓里，自以为能够得到“年老昏庸”的老夫人的财产和信任，器重。
他嚣张起来，还大言不惭的说要把贾家家主的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收为妾室。
家主的脸青一块儿白一块儿的，真好看。
这正是老妖婆想要的。
…
那天，老妖婆约我见面，告诉我家主准备动手了。
她的孙女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家主似乎认为与其让外人来插手家中事还会被抓到把柄，不如让自家事自家决。
她很得意，她说今晚之后，我就将会成为贾家真正的主人。
我笑着。
只是冷笑。
…心中充满仇恨的我…
…失去母亲的我…
和她留着一样的血的我……
…
还在犹豫什么？
…
我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把她推下了枯井。
…
…
哥哥似乎发现了我，他一脸的茫然无措，问我在井边上做什么。
我告诉他这不关他的事儿，然后面色平静的离开。
我不能被查出来，也不能连累哥哥。
我知道“小沙”刚刚出去了，过会儿他应该会回到井里。
要是他把尸体吃了，就再好不过了。
…
我不知道哥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希望不会被发现。
【不能连累哥哥。
保证自己不被发现的同时不能让哥哥被怀疑。】
（林五松）
【第一幕】（完）
【目前死亡人数：2】
…
…
…
…“过往系列线索”（林五松专属）
很多年前，这口井里死过一个人。
是当年的贾家家主最宠爱的小妾。
老太太年轻时不被父亲宠爱，母亲被厌弃，家主还被那个生了儿子的妾室吹枕边风。
……最后她的母亲居然还被发卖了出去，没几个月就郁郁而终。
失去了母亲的贾家老太太，曾经的贾家十七小姐，心中充满了仇恨的小姑娘，站在井边，凝望着那深渊。
…
……
她那一年十岁，在那天晚上杀了她这一生杀的第一个人。
后来那口井就枯了，和她的心一样。
这口井曾经葬送了一个年轻的生命和破碎掉的孩子的纯真。
…
…
现在也来葬送她。
.
.
.
.
.
.
.
.
.
贾金莲视角：
我有一个喜欢的人。
他有两张脸。
他对我毫无保留。
他惊艳了我的时光，温柔了我的岁月。
他很蠢。
他有俊美的脸，也有丑陋的脸。
他会唱歌，歌声很难听，却又是那样的迷人。
他爱我。
…
我也爱他。
…
…
…
我想要得到所有人对我们的祝福。
但是没能如愿。
没关系，只要我一直和他一起就行。
…
…
又有人盯上我了。
很烦。
很烦…
但本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儿。
…有一天我发现那件“小事儿”好像要威胁到我和他了…
当然，主要是威胁到我了。
……呵呵。
看来我得把一些“障碍”除掉才行。
…
…
我不顾一切的去爱了他。
我也得偿所愿。
但是贾家是一座腐朽的，被侵蚀的房子。
里面爬满了毒蛇，还有永远无法被满足的野心。
…我必须要强大起来，才能护住想保护的，成为想成为的，得到想得到的。
…
我和西门的事情…
…其实是我欺骗了西门家的大公子。
我叫我的三妹偷偷去告诉他，他们西门家族的借尸还魂之术是真实存在的。
我知道他爱的那个女孩死后他偷偷使用过这种禁术，只是缺少了适合的容器，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三妹她绘声绘色像讲相声一样的描述了老太太父亲当年最宠爱的小妾是怎么在西门家的帮助下借尸还魂，找出杀害自己的那个知面不知心的贾家主母的。
…这当然是假的，借尸还魂是假的，凶手也是假的。
不过是奶奶的手段罢了。
而她有意无意的提到我。
说我已经染病，命不久矣。
他一定在心里思考了很久吧。
这个恋爱脑……他可能以为，贾家这样的家世很高，也配得上他，他的心上人重活一世，一定可以以贾家大小姐的名义嫁给他，不会再被他的母亲和父亲折磨。
真的很好笑。
活着的时候不珍惜，死了之后居然还信这些。
…
…
我装成了他的那个在最好的年华里逝去的白月光的样子。
他没有起疑心……
呵，看来爱是假的，爱人也是假的，他爱的只是那个女孩的灵动和活泼，不是她在后院的抑郁和无措。
…
但是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要的，只是他背后的西门家。
…
…
这些年来我都在培养我自己的势力。
除了要嫁与林宝玉的那几天…疯狂了一把之外……
呃……咳咳，恋爱脑不可取啊不可取…
我一直…谨小慎微…咳咳…叫人挑不出错处。
虽然我知道父亲对我私自决定自己婚姻的事情很不满。
但他还是心疼我，稍微哭几句，掉几滴眼泪，再说：“父亲！您为什么这么狠心！？我也是你的女儿！就因为我是长女！？我就不能像妹妹一样追求自己的幸福？就只能做一个大家闺秀！？”这样怎么看怎么“无病呻吟”的话，父亲的心就软的一塌糊涂。
除了老妖婆以外，其他人其实还是默认了我这一次任性。
可惜…我们全府上下加起来都没有老太太有话语权。
…一路被追杀到乱葬岗的感觉不怎么好…
所幸，我和他心意相通。
不需要十里红妆，不需要彩礼嫁妆，甚至连场地，都可以不太“正经”。
只需要面对面看着，笑着。
就足够浪漫了。
…
…
我还是吊着西门宵小。
…虽然我已经得到了我最想要的。
但是所有我渴望的，我都要得到。
…包括这一次。
我一定要得到父亲的认可。
…老夫人其实不是家主，她的丈夫娶了她，入赘贾家，贾家才有了家主。
但是贾家实际上的主人从来都是她。
…
我讨厌她，但我又想成为她。
父亲是个废物。
他的目光短浅，只看见了一个对他不敬的男宠。
但我很乐意这么做。
父亲这个名义上的家主，手中的权势还是我所无法想象的。
只有成为他的心腹，我才能有和老太婆抗争的机会。
宴会上我没有早到，而是先是换上了婢女的衣服，跟在我习惯早起的二妹妹贾金银身后一起出门。
她在花园赏花的时候我稍微走开了一会儿。
我的好妹妹应该已经快要被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惹哭了吧……
这次的宴会是我的好三妹贾金华主持的，她用的酒是被我下了料的。
我还在宴会现场的时候，就故意让丫鬟把酒洒在她的衣袖上。
洒的量很小，只是稍微溅了一点点。
她又是个不拘小节且懒散的，能不能发现都存疑。
就算是发现了，凭她的性子，自然不会特意去换一身。
……
…这个简简单单的事儿很容易完成了。
我想象着，二妹她又在花园里被那个壮汉扯住衣袖，哭哭啼啼的说一些寻死觅活的话。
没有人会知道是我派人把那个男宠引来的。
委屈你了，我的好妹妹。
姐姐我马上杀了他给你出气。
我穿着婢女的衣服，捏着嗓子装作慌张地告诉三妹那个眼睛不怎么好的嬷嬷“二小姐又被非礼了！”
三妹妹不会不管。
至于事后问起来那个婢女是谁…反□□里的丫鬟几乎没有不听我的。
二妹妹的哭声穿透力极强，三妹妹一来花园就能准确的找到这两人的位置。
金华她不知道她身上的酒是谁洒的，又有什么效果。
但以她的性子，不甩那个壮汉几巴掌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等老太太“喜欢”的那个男宠沾上了那酒，哪怕只是闻到了那酒的气味…
等他回到他的住所，好戏就上演了…
我在数月前因为二妹妹得罪他特意“姐妹情深”的替妹致歉专门给他的院落送去过香料。
他在我们三姊妹中最喜欢我的容颜也最厌恶我的“不忠”（可能指的是我在没有他允许的情况下和一个“丑汉苟合”，呵呵），所以他日日夜夜点着。
日日夜夜点着那香也就罢了，他还嫌不够用去上门讨要，言语轻浮。
我装病三日，他在第二日就按捺不住闯进了我的房间，让我带病为他制香。
我的病自然是假的。
但他的病却是真的。
神经病。
…
他…这种行为虽然蠢但也不算意义不明叫人摸不着头脑…
…他不仅仅是为了羞辱我，也是向父亲挑衅。
…
所以说他是神经病。
不自量力。
那酒对普通人无害。
那香也是。
酒和香混在一块儿，其实也不会有什么伤害。
…
…那可是我为他量身定做的啊。
这样的死法也算是他祖上积了德，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这时候也还不会害了他的命。
等他咳嗽起来，感觉身子不舒服，去请大夫，才是他的死期。
大夫来的时候他的身体最好还是健康的，要是他在大夫来之前就只剩一口气吊着，虚弱的样子……
那他当场嗝屁儿我们就都有嫌疑了。
毕竟，身子越虚，药效越快。
他大概会在晚上死。
他不会吃那种蘑菇，他知道对自己有害。
他甚至连那蘑菇的味道都能闻出，不管我们尝试过多少次方法…
所以直接下毒这个方案没能通过。
但是被大夫身上的东西让刚刚沾上“酒”闻过香料的他被这些混合起来的东西毒死时，他的死相和吃了这种蘑菇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刚好可以掩饰一下。
我曾经叫几个婢女在府上大夫的住所里种了一种很美丽的花。
很美，真的很美。
就是好像没有什么香味。
…毕竟大夫身上的药粉压根毒不死人。
也很难被发现。
花粉和药粉混合在一块儿才会有效果。
晚上我会送他一碗汤。
算着时间，让提前安排好的“一次性”婢女说是我亲手做的。
再告诉他：“求求你了！放过林宝玉吧！我贾金莲跟了你还不行吗？…这是我亲手做的汤！作为赔罪了！”
呕…
恶心。
但他会很受用的。
他这时候还会感觉自己身体真不错，一点也不难受。
…他还享受着我奶奶肆无忌惮的，像当年对待父亲的弟弟的那样的偏爱……
啧。
我怎么就没有过过这种生活。
他还会支开旁边的下人，独享自己“未来小老婆”的佳肴。
…这几年…我算是把他的心思摸透了。
不过……一次性婢女嘛，可信度不高。
我给那女孩安排的身份是被这个私生活混乱的杂种辜负的旧情人，还试图嫁祸于我。
再然后就好办了。
我最厌恶的“她”，她的男宠，就会不治而死。
到时候父亲会在老太太到场之前换掉那人吃剩下的吃食，换成保留蘑菇原本味道最少的那一种。
那就是他自己不小心了，一时间没能靠着自己灵敏的狗鼻子闻出来这东西对自己有毒。
很简单，不过也有点危险。
我大概率会被关禁闭。
那时候就指望二妹妹流多少眼泪跪多长时间才能把我放出来了。
我从来不相信现在的我能斗得过老太太。
但是我愿意冒这个风险。
这个男宠按理说应该就这么愉快轻松的解决了。
正常人不会因为酒、香料…药粉…的问题死亡，老太太很难注意到我。
就算事情败露，“一次性婢女”不那么忠心，那我手上也绑着她家人未来的幸福。
她不敢背叛。
…
我真坏。
…
我不知道奶奶是不是也晓得她喜欢的男宠有两张脸…
他这样厌恶这种蘑菇…之前三妹妹站在他背后大老远地翻白眼都能被他发现，府外还有过一个语气做作举止和他很像的清秀少年找我搭过讪……呵呵，还有他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的…装作漫不经心的“告诉”我宝玉的秘密…
露馅的双面人。
我的香料也是专门为了他们发明的。
毕竟…我的爱人也是这样的…他们对什么东西“过敏”，我再清楚不过了。
那个新来的大夫估计也会被处理掉吧。
刚好可以填上我的人………
…
…
…
【当天】
一切顺利。
只是我回到宴席的时候三妹妹特别生气，…为了二妹妹的事。
早到的宾客和亲戚则是用不屑的目光看着我。
他们问我为什么不能早点到场。
西门宵小那个蠢货看到我之后很快来到了我的身边，他挽起了我的胳膊，用挑衅的目光看着众人。
…
呵。
他看起来不太清醒，估计是半夜又起来喝了。
…现在又喝这么多，真不要命。
……我还是趁这家伙喝醉了和小万出去玩吧。
这个男人真下头。
而到了晚上…
…我真的很惊讶。
事情的发展超乎了我的想象。
不过这样更好。
老妖婆死了。
我很高兴。
就是那个男宠有点麻烦。
我真的“谢谢”那个拿刀砍人的家伙。
那样突然的嗝屁儿明摆着大夫有问题。
不过就算是我有嫌疑，我父亲也会把事情压下去。
哼，被偏爱的感觉果然好极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丈夫的弟弟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现场，看到老太太时还露出了那种表情…
切。
大概懂了。
我就勉为其难的帮帮你吧。
也为了你哥哥心中的那个依旧温馨的家。
…
…
…
等这次的事情结束了。
我就带着宝玉离开。
府上的一切我都可以让给三妹妹。
她一直对我的一些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消失之后，我没有必要与她手足争斗。
二妹妹没有任何威胁，让她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早早地离开贾家这个的地方是我和三妹无声的共识。
…
父亲…父亲…
算了…
我没有什么留恋的。
毕竟他可能爱着我们，却不是一个好丈夫。
…
或许我也不算是一个好的妻子…更算不上是一个好人。
我不想再伤害我的爱人了。
他看到我和西门宵小站在一块儿时的表情让我心碎。
…我真的爱你啊。
对不起…
可能…我这样的人，真的配不上那样诚恳的…那样真挚的你吧。
【贾金莲（第一幕）「完」】
（目前死亡人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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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系列线索”（贾金莲专属）
贾金莲小时候很文静，琴棋书画样样学的很快。
又随着她母亲的好相貌，有些守旧的老人说这一定会是位大家闺秀。
贾家家主倒是不这么认为。
本朝民风开放，只要足够优秀，就算是女子也有一两个特例可以成为家主。
所以他教了女儿很多在老一辈眼里只有男人才能去学的东西。
贾金莲的母亲是个奤尀族女子。
…前朝皇室的分支。
这样的身份给她带来了很多禁忌。
也让她的女儿身份尴尬。
…毕竟有些条例，还是白纸黑字的写在那儿，不能违抗的。
父亲自以为把孩子们保护的很好。
他给了她们可以拥有的一切，并告诉她们，“你们是幸福的。”
确实很幸福。
锦衣玉食，丫鬟成群，虽是女子，将来长大了还是能有机会继承家业。
她最开始也这么认为。
但她总是想到外面的世界里去看看。
很想很想，想到她每次做梦都能梦到一片长满金色莲花的奇怪原野。
她的母亲到死都没能离开那狭窄的，看起来华丽的宅院。
…她本来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的…
直到那天，她听到一个男孩哭泣的声音，敲门的声音，磕头的声音。
她隔着门，问这个小哥哥为什么哭泣。
外面的男孩说他的弟弟或者妹妹被关在里面了，里面的人可能还要杀了他的弟弟妹妹。
她不是很明白。
但她觉得这个男孩真可怜，男孩的弟弟妹妹也很可怜。
她跟那个男孩说，“你快回家吧，你再吵，我家的家丁会打死你的。”
男孩拒绝了。
他说他好不容易找到了这里，一定要把弟弟妹妹带回去。
女孩她很没有良心的说：“让你的阿娘再给你生一个弟弟妹妹吧，要是因为这种事情被打死，你的阿娘也会伤心的。”
男孩又哭了。
他说他快没有家了。
他的父亲要杀了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昏倒之前还在呼唤着自己的孩子。
就算是为了阿娘。
里面那个还有哭声的婴儿，他也一定要带回去。
…很多年以后林宝玉再次想起这一天……他都会庆幸自己的坚持，让那个小小的生命存活下来，也让自己依旧拥有家人，不是孤独的孩子。
而当时的贾金莲沉默了。
她转身向大堂走去。
她学着奶奶平日里无情的话语，给正在气头上的奶奶一个看起来残忍的建议。
“我们把这个孽种丢出去吧！这贱种不配进我们贾家的门！刚好那个贱人的儿子找上门来了，享不了我们贾家的福气，就丢回林家做咱们的猪狗。”
奶奶本来想把孩子溺死。
幸运的是…老太太听了女孩的话后，看了看自己的二儿子，那时候那家伙正抱着小家伙，笑的和一朵花一样，他轻轻地抓住婴儿的小手，嘴里哼着些什么…
…似乎是什么…呼唤母亲的摇篮曲…
老太太的眼眶湿润了，她抱着自己亏欠一生的儿子，嘴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好像是…“对不起。”
最后她把婴儿“扔”出了贾府。
…而女孩偷偷在孩子的襁褓放了自己半年的月例银子…孩子估计得是睡不安稳了。
那个夜晚，天气很冷。
一个善良的婢女打开了贾家的小侧门，给站在门口的男孩一件稍微暖和一点的衣服。
这本来是她打算寄给瘸了腿呆在不暖和的家中的爱人的。
而她的爱人知道这件事后很高兴。
因为她们都是善良的…默默无闻的…用自己的方式努力的想要过好一生的普通人。
…
贾金莲可能永远也成为不了这样的人。
她也从那个侧门出来了，她看着男孩那张依旧冻的通红的脸。
她的心被揪紧，她只从眼前的男孩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令人羡慕的坚持和勇敢，还有他那有些绝望的眼神中透露着的悲哀。
她压根没有意识到：他的那张脸很丑陋。
她叫丫鬟把孩子递给他。
她看着眼前的男孩的眼睛仿佛又有了光…亮晶晶的…却比月光还要柔和。
…
她想起了自己善良的母亲。
想起了那双温柔坚强的眼睛。
…她觉得自己好像知道父亲为什么会看上阿娘了。
只是…她觉得自己应该会更加勇敢的…
她觉得。
…
…
【第二幕】（死亡四人）
现场情况及死亡人员身份讲解。
第二幕中贾家家主表示请官府调查两位死者死因，并要求客人暂时留在贾家，所有人不得出入。
贾府人员在这段时间里又连续发现四名死者。
……
3.第三位死者死亡时间大约在老太太和男宠之前。
她被溺死在贾府的莲花池里。
此地虽然离花园很近，但当时人们被那个男宠受伤时发出的惨叫声吸引，并没有发现她在池水中。
有丫鬟听见房梁上的动静和重物落水的声音，得以清楚大致死亡时间。
她穿着夜行服，看起来像是一个刺客。
身份难以辨认，但并不是府上的丫鬟。
……
4.第四位死者是府上管家的儿子。
死亡地点在他自己屋内。
死状凄惨，四肢被折断，胸口处有一道细小整齐的贯穿伤（致命），像是女人用的簪子所致。
脸部被完整撕下。
靠着腰上胎记才辨认出身份。
死亡时间大概与黑衣女子溺死时间重合，应不是同一人作案。
……
5.第五位死者直接从空中坠落，掉到了余惊未定的众人面前。
五官血肉模糊，似乎缺少了许多组织。
身上有大量被动物撕咬的痕迹，喉咙几乎被咬断，大量鲜血流失，但是流失的血液去了哪里未知。
现场有被拖拽的痕迹，但遗留的血迹与死者出血量有差距。
因为尸体被破坏，具体死因未知。
身高身形与老太太的婢女相似，但无法被确认身份。
应该是在众人前去查看管家儿子尸体时被杀害的，血迹很新。
现场存有大量奇怪的透明液体，像是水，又有一股腥味，还有些粘稠。
她死后被倒挂在房檐上，人们闻到血腥味赶来时正好从上面滑下来。
……
6.贾家二小姐似乎是看到了非常恐怖的东西，被人发现在自己闺房中被吓死。
…
贾家二小姐天生胆小懦弱，因为老太太的事情已经被吓晕过去被婢女抬回房间。
……
…时间上…她是最后一位死者。
也是这些悲剧和不幸所组成的一出“大戏”最后的落幕。
……
【线索及其余人物剧本及凶手下章揭晓】
PS:每人拥有一个专属的“过往”系列线索。
…】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番外】冬天的第一颗糖（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