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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能否相信的誓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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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回到了这个曾经囚禁自己的房间,宮菀深深吸了一口气,每一缕的空气都浸润着熟悉的味道,仿佛是身体的一部分。
桌上的香炉仍散发着让人慵懒的安神的味道,檀香木桌子上的木纹与记忆中的并无二样,坐在一张被刻意加了三层大垫子木椅子上,转身轻轻拂过木质雕花床上的丝绸流苏,心情也就那么平静下来。
下人们井井有条地搬着一个硕大的浴桶进了房间,小小的房间顿时显得有些拥挤,氤氲的水汽袅袅上升,于是整个房间都朦胧起来,洋溢着一股叫做温馨的味道。
任由侍女们轻柔地解除自己已经掺杂着汗水和灰尘的衣服,宮菀起身轻轻一跳,木桶里溅出无数的水花,有侍女在木桶中细细撒下一层层的花瓣。微微眯起眼睛,身体就彻底在微凉的水中放松下来。
“菀公主正在沐浴,王上。”门外的侍女站成一排,盈盈地向月不休拜倒,月不休就那么推门走了进去,所有的侍女鱼贯离开,远远地站在小院的门口。
“月不休,你是恋童癖吗。”宮菀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这么多年来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啊,还是一声不响地出现在女孩子房间。据我所知,很多你的女人巴不得你现在过去呢。”
“菀儿是在吃醋吗。”月不休笑得纯良无害,但宮菀并没有睁开眼睛,“我可是一直在很耐心地等菀儿长大呢。”
“等我长大?你知道,只要我愿意,我可以一直停留在长不大的年纪。”宮菀语气淡淡的,“我的血很好用吧,你看,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变老一分。对你而言,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又何必把我带到这里来。”
“你忘了吗,上回你住在这里的时候,我已经纳你做妃子了,”宮菀感觉耳边痒痒的,伸手去抓,手被一个温热的手包住了,“你父王可是收了我的聘礼的,你可不能耍赖哟。”
“你无赖。”宮菀的语气有点有气无力,因为抗争这种事情她已经做了无数次了,到现在自己都觉得疲惫。
“我认为,你是想嫁给我的,因为你是喜欢我的。”
“月不休,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真的是一个脸皮很厚的人。”
“除了你,还有谁敢这么跟我说话。你可以用你自己的血杀了我,你有这种能力,但你没有,你任由我把你的血留在身体里拥有你们血族永葆青春的能力。”月不休微笑着顿了顿,表情是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温柔,宮菀睁开眼睛看到了这个笑,平静的心湖像是被投入一块小石头,一圈一圈地微微泛起涟漪,“我从来不觉得你是个纯良的公主,你这么纵容你们的最大的敌人——我,唯一的解释就是,你喜欢我,或者更深一点,是不——”
月不休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觉得颈上一凉,低头一看,一条银闪闪的鞭子轻轻地贴着自己的脖子,鞭子的另一边是无数细小的暗钩,如果此时贴着自己脖子的是另一边……
“下手吧,小银不喜欢婆婆妈妈的主人。”月不休竟然还在笑,好整以暇地望着宮菀,深邃的眸子露出愉快的神色。
宮菀一脸无聊地收了鞭子,背过身去,下了逐客令,“水都凉了,我要出来。”
“你洗澡,难道是用热水的吗。”月不休语气里面全是笑意,“这是我家好不好,你要赶我走吗。”
宮菀不再言语,旋转起身,溅出来的水花和花瓣到处都是,几乎是一瞬间,宮菀已经穿好了衣服出现在月不休面前,只有头发还是湿漉漉的。
月不休伸出手,手心出现一个温热的火球,金色的光芒笼罩了小小的房间,已经湿了的地方升腾起袅袅白烟,垂在宮菀头后的重重的头发也变得轻盈起来。
光芒散去,侍女们垂首搬走了浴桶。
昏黄的铜镜前,宮菀安静地站着,端详着镜中自己与母亲五成像的脸,恍惚间仿佛回到上次上上次照这面铜镜时镜中稚嫩的面容,两张面容渐渐重合,不变的是身后那个静静地为自己梳头发的男子,那是一个人神共愤的魔头,他的血腥残暴让他当之无愧地成为一个蛇一样的男人,但现在的他脸上没有冷酷的笑,也没有不动声色的算计,他只是一脸平静地一下一下地把长发梳整齐,眉目间尽是平和,嘴角甚至还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一种叫做温暖的感觉在屋内荡漾开来,有人开口打破了这种短暂的平静。
“衣柜里新添的衣服还满意吗?”月不休从身后抱住了宮菀,静静地把头放在宮菀的肩膀上,闷闷地说,像是一个讨赏的孩子。
“北海雪纺,仅次于冰蚕绡的布料,狼族越来越有钱了。”宮菀的眼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再有钱也没有你这个贩卖冰蚕绡的贩子头领有钱啊。”
宮菀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又放松下来,“怎么发现的。”
“你冰蚕绡的衣服太多了。”月不休闷闷地笑着,宮菀只觉得一阵阵热气吹进脖子里,隐隐觉得这次来这里有什么东西在偷偷改变着,潜伏着仿佛呼之即出。
“看来爱漂亮也是致命杀手啊。”宮菀幽幽地说,语气里似有惆怅。
“宁清公主不是个省油的灯,你给她和他的驸马那么大权力,就不怕到时候管不了?”
“你怎么发现的她不省心的?我曾经可是一度疑惑我怎么会有个心智残缺一样的傻女儿。”
“心智残缺,哈,那是你亲女儿啊,你说话还真是狠。”宮菀咯咯笑个不停,“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当时认为她心智残缺,又怎么会留下她,你的宫里似乎不养无用的人。”
“哎,她还不是跟你沾光,”月不休半真半假地说,“当时看宫邑有你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儿,我气不过,就挑了个看起来比较顺眼的女儿好好宠,结果这丫头经常让我失望,我这才彻底放弃从别人身上去寻找你的影子。”月不休的语气越来越认真,宮菀下意识想捂住耳朵,她害怕月不休剩下的话是她不能承受的。
“你大概很好奇我为什么要嫁女儿给陆尚,然后基本上送了他们半壁江山。”月不休娓娓道来,似乎说的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因为只有我的条件够诱人,才能阻止你嫁给陆尚;至于其它的,只要有能力,我倒不介意把手里的江山送出去。高处不胜寒,菀儿,我等了很多年才等到一个你,我需要一个同类的人一同在高处分享凌驾于世界之上的辉煌和寂寞。权力,力量,我拥有了很久,已经不稀罕这些了,我只要你,菀儿,只要你。我不会算计你,也不会利用你,更没有必要欺骗你,你只需要分享我所得到的一切,我只要你的信任和真诚——”月不休的语气狂热起来。
“这些别人都是可以给你的,你有很多老婆,她们都愿意分享你的一切,”宮菀轻轻打断了他,“我知道你寂寞,但你怎么肯定我是那个让你安心的人。”
“我的那些妃子,她们贪心邀宠,陪伴我有太多的目的性,而你什么都有了,菀儿。我的一切都是努力拼杀出来的,我不愿意让一个头脑空空追求欲望的女人分享我用生命换来的一切,而你,菀儿,你什么都有了,你不缺乏荣华富贵的生活和显赫的家世,也没必要利用我的力量达成什么,你不稀罕我所能给你的一切,如果你愿意,你的力量也完全足以与我抗衡。何其幸运,世上有一个你,而我既然发现了你,又怎会轻易放你走。”
“有一点你错了,”宮菀的内心大片沦陷着,表情却依然冷漠,月不休漆黑的眼眸深深地望着她,“有一样东西如果你愿意给,我就愿意答应你所提出的一切。”
“是什么?”月不休紧紧揽着宮菀的肩膀,手心微微有汗,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在大军压境时也不曾有过。
“不眠不休,不离不弃的陪伴,以及绝对的真诚和信任。我们之间一定会有分歧,但一定不能有隐瞒和欺骗,否则,我会忘记今天所说的一切。”宮菀定定地看着月不休,开诚布公的沟通总让人心情愉快。
月不休紧紧拥住了宮菀,用心灵起誓:“菀儿,你将是我唯一的妻子。”
宮菀望着窗外的月亮,微微发烫的脸已经慢慢平静,终于可以冷静地考虑一切。
信任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比如刚刚,自己不知怎么就深深相信了那个曾经囚禁过自己的人,也许是他说话的表情语气太过认真,也许是觉得那人没必要欺骗自己,因为只要他想,他现在就可以出兵直接攻打血族羽族,而不是制定一系列匪夷所思的政策。而如果他娶了自己,就不可避免地会发生势力的微妙转变,如果月不休只是想称霸天下,那他现在的举动简直可以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想到这里,宮菀忽然释然了,人生总是充满风险的,如果不赌一下,又怎会发现宝藏。
月不休,我信你,莫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