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翳》梵萱

10、山雨欲来

　　“父王，我拐了个帅哥回来给你看咯”宮菀咯咯地笑着，腻腻歪歪地趴在宫邑的腿上，冲着宫邑谄媚地笑，满眼闪着小星星，像只摇尾巴的小哈巴狗，完全没有了公主的形象。
　　看着周围人都习以为常的样子，陆尚只好眼观鼻，鼻观心，淡定自若地向血族的王上和王后行大礼，强烈地感受到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尚儿啊”宫邑满面春风地看着眼前故作乖巧的小侄儿，怎么看怎么喜欢，“你的父皇母后身体还好吗？”
　　陆尚从容不迫地站起身，“多谢王上挂念，家父家母一切安好，母后更是整天念叨王后和菀公主呢”。小心地避开父皇对血族王后姨妈的惦念，陆尚几乎有一种想擦汗的感觉，做人难，做羽族王子难，做一个对已嫁良人那良人还是个血族大王的小表妹念念不忘的羽族王上的儿子更是难上加难。陆尚抬头看看抿嘴偷着乐的菀公主，自己也觉得好笑。
　　“尚儿快来快来，让姨妈看看长成男子汉没”天下第一大美人暮微凉笑眯眯地招手，整个大殿顿时春暖花开，美不胜收。陆尚风度翩翩地走过去像小时候一样偎在暮微凉身上，宫邑白皙的脸似乎瞬间黑了几分，宮菀偷笑，没人注意暗主商暮寒此刻心不在焉的神情，好在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商暮寒喜欢被人遗忘在身后的特性，一屋子人各怀心思，却也热闹。
　　宫邑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商暮寒，暗自冷笑一声，静静地等着，却好心地没透出一点风声。宫老爷子啊，哎，那可不是一般的爱看热闹，哪管别人死活。
　　曾经有个参将上书宫邑，说商暮寒借着宮菀的名号暗中扩建卫队，建议王上让公主不要太依傍暗主，谁料宫邑竟然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膀，豪迈地说，我的女儿要是这点能耐都没，那哪配当我的公主。惊得参将连连擦汗。后来眼看着公主长得越大越，哎，越活泼可爱、天真善良，接手商暮寒一半的暗卫后，竟让一帮暗卫分散四处去搜集好玩好看的，忠心的参将却只隐隐觉得看不透这个小丫头，并不像有些人那样觉得公主难堪大任。谁知道呢？
　　终于，当几个暗卫抬着昏厥的宮艳清来到大殿的时候，所有人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先别管是真吃惊还是假装吃惊。
　　少不了一番忙碌，陆尚眼见着宫邑从容不迫地指挥，也不禁暗赞这老爷子定力真好，那处变不惊的的风度就是老狐狸陆仟见了也要赞叹，抑或是不关心则不乱？
　　陆尚无意探究别人的家务事，偷偷瞟一眼宮菀，却看小丫头心不在焉，如黛的眉头轻轻皱着，别是一番风味，像是走出亭阁的仕女，只是眉间的愁绪不知是不是闺怨？
　　这厢陆尚还在胡思乱想，嘴角已微微扬起，大约是想到了美人公主的八卦了，猛然发觉大殿中的气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诡异起来。
　　陆尚悄悄拉了拉一直似乎在神游太虚的宮菀的袖子，宮菀回头，脸上已连神色都苍白起来。
　　‘怎么了’陆尚传入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秘语。
　　‘宮艳清有喜了，不知道是谁的’宮菀嘲讽地撇出一个冷笑，眼中似是闪耀着火焰，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不一会，清妃已经匆匆赶到，一向以微笑示人的暮微凉此刻也紧紧抿着嘴角，脸上虽然和宫邑一样保持着镇定的神色，手中端起的茶杯却迟迟没有动。
　　“怎么了？”清妃的面容是和宮艳清如出一辙的冷艳，此刻却闪着刻薄的光芒。
　　“这个”御医口中诺诺，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宫邑，宫邑面色不动，“清公主，她，她……”
　　“行了，你下去吧”宮菀缓缓开口，御医感激地看了一眼宮菀，如获大赦地逃了出去。开玩笑，刚刚自己说出来的时候大殿里已经杀气涌动了，再说一遍自己的小命还要不要了。“清妃”宮菀对自己的小妈直呼名号，而且这个小妈似乎比王后的资历还要久，菀大公主不是不讲礼数的人啊，陆尚微微有些惊讶，心中千般心思瞬间滑过。“宫里要办喜事了”宮菀淡淡地说，眼角似乎还带着些嘲讽，“而且是双喜临门呢。”
　　清妃面上一白，如水的眼眸流转间已带上了冰冷的神色，她优雅而迅速地冲到了此时虚弱地卧在软榻上的宮艳清面前，干脆狠利地挥过去了一耳光，“啪”地一声扰乱了有人的心绪，宮艳清白瓷般的脸颊浮上了一片红，微微眯起眼睛似乎是在戏谑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宮艳清丢了王家的脸，我也管不了她，请王上责罚”清妃跪在地上低低俯下身子，宮菀看着这宮艳清每次惹祸都重复出现的剧情，连一个嘲讽的笑都懒得扯出来。
　　“那爱妃觉得应该怎么处置啊”宫邑淡漠地说，仿佛是在询问中午吃什么饭。宫邑虽然不宠清妃，甚至一直任其自生自灭，但好在面子上都是过得去的，宮菀虽然不喜欢宮艳清母女俩，但处置其她们也还算宽容。所以在场的人除了陆尚，其余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宮艳清连在外族王上面前丢脸的事都做过都没被处死，这次多半也没事。
　　清妃沉默，宮艳清却虚弱地起身跪下，伏在地上，“艳清丢了王家的脸面，请王上赐死。”宮艳清面如死灰，苍白的唇色和脸上不正常的一抹红谁见了都有几分怜惜，毕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漂亮女孩子。
　　“你以为孤不敢杀你”宫邑的话里隐隐带着怒火，宮菀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这次的事绝对不简单，甚至有可能成为一系列轰炸的导火线，后来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证明宮菀的第六感好得不像话，“或者你以为羽王护定你了？”宫邑满眼都是嘲讽，“既然在场的都是自己人，不妨提前告诉你，菀儿以后会以掌国大公主的身份下嫁羽族二王子，你说这样一来，你跟羽族脆弱得可怜的关联还会让羽王有多看重？”
　　一句话轰炸了在场的所有人，宫邑脸色依然冰冷，眼神却已不像刚才那般锐利，依宮菀对父王的了解，宫邑此刻一定会因为惊吓了所有人而暗自得意着，想到这里宮菀不禁满头黑线。暗自叹一口气，看来收拾烂摊子的重任又落到自己身上了。抑郁地看一眼面色庄严实际正在看热闹的父皇母后，宮菀义正词严地说：“这件事虽然关系到王家颜面，但是艳清姐姐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只要知道那人是谁，父皇做主，这不也是双喜临门的事么。”心里却在想，有分寸个大头，从小到大惹了多少烂摊子让我帮着收拾，真不知道到底谁是姐姐。想到这里宮菀不由一愣，原来自己到底还是把清妃的女儿当姐姐了啊，看着面前唯唯诺诺的清妃，宮菀又一次怀疑眼前这个我见犹怜的女子怎么可能在多年前的那件事中翻云覆雨，真是人不可貌相。宮菀看了一眼身边盯着清妃仿佛正在沉思的陆尚，也不知道他究竟知道多少，经过一番观望，宮菀觉得陆尚应该不是敌人，但也不一定可以成为盟友，也许置身事外继续当那个A大的优秀学生是他最想干的事情吧，但他今天已经不可避免地被牵扯进来了。刚刚父王说的联姻的事听来并不令人吃惊，想必他也是这么想的吧，毕竟只有羽族和血族全身心的信任彼此，才有可能在潜在的风暴中取胜，自己已经长大了，怎能还让父王为自己遮风挡雨，二十年前那场不是硝烟决定结果的战争现在听来仍让人胆寒，谁又知道下一场风暴潜藏在哪里……
　　“还是我们的菀菀会说话”宫邑的面色稍霁，“艳清啊，跟父王说那小子是谁，当我宫邑的女婿是他的福气啊。”宫邑一脸自豪，不动声色地瞥了陆尚一眼，陆尚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很是讨宫邑欢心。
　　一阵长长的沉默后，宮艳清再次叩首：“艳清愿意领死。”
　　宫邑面色转阴，此刻，一直在众人身后沉默着的商暮寒忽然出现在人前，跪地俯首：“商暮寒万死。”
　　宫邑阴着脸：“孩子是你的？”
　　“商暮寒愿意领死”商暮寒不承认也不否认，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我再问一遍，你可想好了，孩子真的是你的？”宫邑的怒火隐隐待发。
　　“商暮寒万死”商暮寒抬头直视宫邑的眼睛，那眼神竟似是燃烧着烈焰，狭长的丹凤眼闪烁着从未焕发过的光彩。
　　“宮艳清下月下嫁商暮寒，此间一切事务由王后全权负责，菀公主陪同陆二王子亲自前往羽宮与羽王议事。”宫邑从牙缝里挤出这几句话后，拂袖而去。
　　“来人”宮菀的神色高贵庄严，两名暗卫出现，“吩咐御膳房置宴为羽族王子接风，提醒父王母后两小时后赴宴，清妃和艳清姐姐身体不适就不用来了。”
　　那一瞬间，陆尚看到了比自己的太子大哥更甚的王者气质。

作者有话说

　　不经历风雨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风雨开幕，粉墨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