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的名字》时尽缘

5、第一幕 Kyrie

　　另一个用餐的房间。
　　时间已过夜里十点。
　　我被押进来时，卡文迪许正面无表情地听着威尔考的低语。
　　不知为何，我感觉他此时看我的眼神非常奇怪，就像有一件不同寻常的事发生了，而我毫不知情。
　　威尔考退到一侧。
　　押着我的修士在等待主人的命令。
　　而我几乎是恬不知耻地说，“晚上好，伯爵大人，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有些意外。
　　在发生这种事后，他竟然还愿意与我共进晚餐。
　　修士们放开我。
　　我在贵宾位上坐下，抖开餐巾扔在膝盖上。
　　“我去看过您招待我住的房间了。”
　　“还满意吗？”他冷淡地说。
　　“除了窗户外面是墙壁之外，没有能让我更满意的地方了。”
　　他嗯了一声，“你想要一个能看风景的房间。”
　　“那是自然。”
　　“我担心你会推开窗户跳下去，这样我就没法对夏昂医生交代了。”
　　“难道您准备对我做一些会让我推开窗户跳下去的事情？”
　　他朝我射来一道阴冷的视线，“少说点，拉法罗医生，你已经惹怒我了。”
　　天。
　　“那您何必勉强与我一同用餐？我不打算推卸责任，对于伯爵夫人——”
　　“闭嘴，”他带着一种冰冷的愤怒低声说，“垂下头，吃你的菜，不准发出任何声响，你敢再朝我的眼睛看上一眼，我就让你——”
　　他止住了。
　　因为我顺从了他的要求，垂下头，并且安静，优雅地把食物切成小块送进嘴里。
　　房间里立刻静下来，唯有食物与酒的香气，以及用来装饰的兰花的气味。
　　他发出一声仿若窒息的叹息。
　　仿佛有人在他眼前拉开画布，将令人惊叹的内容展示出来。
　　而我在微笑。
　　“伯爵大人，”我用最礼貌的嗓音轻声说，“现在的我让您满意吗。”
　　我垂着眼，没有看他。
　　“……很好，”他喃喃地说，“就这样保持下去。”
　　有人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我下意识望了一眼，是那个戴兜帽的男人。
　　卡文迪许听完他的轻语，点点头。
　　这人朝我走来。
　　兜帽下的脸白得极其异常。
　　“伯爵大人，”我收回目光，“您平时都这么晚用餐吗？——您要做什么？！”
　　那个男人忽然拿出一条黑布，企图蒙在我的眼睛上。
　　“就那样坐着，把手放在椅子上。”卡文迪许阴暗地说。
　　我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按他的要求，把手放在身侧的椅子沿上。
　　男人仔细地蒙住了我的眼睛。
　　“威尔考说你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卡文迪许顿了一下，缓缓地问，“你在笑什么？”
　　“抱歉，”我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不要太过分，“很久没有人让我这么兴奋了，我有点期待您会怎么惩罚我。”
　　真可惜，我看不见卡文迪许此时的表情。
　　“我们先做一个测试。”那个男人站在我身后说，他的声音轻柔低沉，带着一种奇妙的力量。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一定发生了一些变化，不仅是因为兰花的气味越发浓烈。
　　“你是谁？”男人的声音轻轻地在我耳边响起。
　　“威廉·拉法罗。”
　　“这是你的真名吗？”
　　“是。”
　　我颤了一下，一滴冰凉的东西落在我的后颈。
　　“你不是。”那个魔幻的声音说。他把双手放在我的肩上，稍微用力，让我靠在椅背上。
　　“你现在在哪里？”
　　“阿尔德伦城堡。”
　　“你在做什么？”
　　“和赫里福德伯爵一起用晚餐。”
　　“你吃了什么？”
　　“芦笋——”
　　我又颤了一下，那个东西又落了下来。
　　他的右手慢慢地放在我的脖子下面，带着一种危险的意味，“喜欢吃吗？”
　　“……什么？”
　　声音在我耳边说，“芦笋。”
　　兰花的香气浓烈得让我无法思考。
　　“……我不知道……”我轻声说。
　　他的手指轻掠过我的嘴角，“你叫什么名字？”
　　“……威廉——”
　　冰冷的滴落，就像一个警告。
　　他温柔地扶着我的头，“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声音，动作，身边的一切，渐渐地，变得不真实起来，如一个迷幻的梦境。
　　“……我不知道……”我自言自语。
　　“来这里之前你和谁在一起。”
　　“……伯爵夫人……”
　　“你为什么会和伯爵夫人在一起？”
　　“……她在唱歌……”
　　“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吻了她……”
　　“你为什么要吻她？”
　　“……她看起来需要安慰……”
　　“你还打算做些别的安慰她的事情吗？”
　　“……我没有……那种打算……”
　　“遇见她之前，你在哪里。”
　　“……地下室的一个房间里……”
　　“这个房间里有壁炉吗？”
　　“……有……”
　　“有关这个壁炉，威尔考说过什么？”
　　“……他要我把门开着……”
　　“你离开这个房间了吗？”
　　“……离开了……”
　　冰水在梦境中滴落。
　　“有关房间里的壁炉，威尔考说过什么？”
　　“……他要我把门开着……”
　　“你离开这个房间了吗？”
　　什么东西在慢慢地淹没我。
　　“……我不知道……”
　　“把你的左手放在桌上，掌心向上。”
　　我恍惚地照做了。
　　一个又硬又冷，似乎是皮革制成的物体放了上来，“握住它，轻轻地。很好。它是什么颜色。”
　　“……我不知道……”
　　冰在鞭打我。
　　“你对今晚入住的房间满意吗。”
　　“……满意……”
　　“喜欢房间里的那些画吗。”
　　“……不喜欢……”
　　冰如闪电般的鞭打。
　　“你喜欢房间里的那些画吗。”
　　“……我不知道……”
　　冰冷、无情的鞭打。
　　“你喜欢房间里的那些画吗。”
　　“……喜欢……”
　　“你喜欢房间里的那些画吗。”
　　“……喜欢……”
　　“你喜欢房间里的那些画吗。”
　　“……喜欢……”
　　重复三次之后，那声音温柔地问，“你手里的东西，它是什么颜色。”
　　“……彩色……”
　　我感到自己被他温柔地抱在怀里，梦般的声音在耳边萦绕。
　　“除了颜色，它上面还有什么？”
　　无边无际的雾气中，有某种看不清轮廓的庞大事物，什么东西在代替我说话。
　　“……还有一个名字……”
　　我感到自己在颤抖。
　　“什么名字？”
　　“——阿尔伯特。”
　　说完，我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