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风筝》折雅

8、7.

　　班上没有可以放伞的地方，伞斜斜地倚靠在桌旁，高出桌子一大截，进进出出的总是被碰掉，令人烦躁。
　　也许是天气的原因，这几日大家都有些倦怠，开学考（1）班的成绩在年级排名中大失水准，连班主任姚铭在课上都罕见地低气压起来。

　　姚铭是个40多岁的老男人，身宽体胖，站在讲台上，满脸台风过境。
　　不巧黄佳欣看课外书被他撞到，他公开处刑般地把女生的小说当堂念了一段，黄佳欣羞愤欲死地把头埋进书桌。
　　姚铭念着念着露出古怪地说道，“是我看错了吗？为什么这里是两个男他？”
　　全班如狂风过境的春苗，东倒西歪一大片。
　　后排没心没肺的高个子男生喊道，“要与时俱进啊老班！”
　　姚铭慢吞吞地说，“我不知道挺正常，你一个男的知道得这么清楚是不是不正常？你都经历了什么，谢乐周？”
　　又是一阵笑。

　　姚铭扫视全班，脸色一点点阴沉下来，“好笑吗？那等你们笑够了再说。”
　　四周渐渐安静下来。
　　姚铭大发雷霆将他们痛批了一顿，从黄佳欣的课外书到班花林君然上周一的迟到，最后得出了结论，周六要补课。
　　他发了通火，留下一颗颗几乎埋进土里的脑袋，回办公室去了。

　　全班落针可闻，宁一听着沙沙的写字声，也投入到了物理卷子里。
　　就在这时，黄佳欣往后靠了靠，撞倒了她放在桌沿的伞。
　　啪嗒一声钝响，在安静的空气里格外响亮，周围人的视线短暂地被吸引，又各自回过了头。
　　宁一弯腰去捡，黄佳欣回头不耐烦地呵斥道，“又没有下雨你带什么伞？我忍了一早上了，你能不能不要占用公共空间！”
　　视线再度聚集了过来。
　　宁一下意识回头望最后一排，男生们经常下课了就聚集在一起打闹，没有地方可以放伞。她无奈地苦笑，“不好意思，我等下……”

　　“宁一！”坐在第一排的班长打断了她，“我这里有空位，先放我这吧。”
　　宁一还没反应过来，班长已经走过来，极度自然地朝她伸出手，转头轻松地打趣了黄佳欣，“那小说在我们男生中间也挺有名的。你也是倒霉，老班估计是KPI没达到，开会被批评了，没地儿出气呢。”
　　少年亲切的笑容和温和口吻轻松地化解了这场矛盾，黄佳欣的火立刻收了起来，委委屈屈地朝宁一道歉，“不好意思，我不该跟同学发脾气的。对不起啊，宁一。”
　　宁一忙说了句没关系，真心实意佩服黄佳欣变色龙一样的社交能力，向徐林递过伞，“那谢谢你了，班长。”
　　徐林接过去，笑了下，“客气。”

　　宁一敏锐地察觉到了徐林那种隐藏在温和有礼当中的疏离，她莫名有点羡慕他。他这种人总能周到从容地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也永远有能力不让周遭的事波及到自己。

　　黄佳欣吐了吐舌头，“班长，你也看耽美呀？”
　　宁一的目光也下意识往徐林身上偏了偏。
　　徐林的手撑在宁一桌沿的书上，目光不经意扫过她，歪了下头，故作生气地申辩，“想什么呢？我是直男。”
　　黄佳欣脸红了下，周围的人笑起来，这段插曲就这么过去了。

　　下课了，宁一打算去还伞，起身时听到有人在八卦林君然因为失恋导致成绩下滑，她刚要往外走，班上突然就喧哗了起来。
　　有人举着手机视频给林君然看，“林君然，这是你吗？林君然？”
　　有几个人伸手来抢，然后挨挨挤挤起来，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宁一被挡在那里出不去，便可有可无地听了一耳朵。

　　大概就是周一早上，林君然上学的时候在路口捡了只被车撞到的猫送去医院，被路人拍下来上传到了某音，她形象好，又有宠物话题自带的流量，视频不知不觉就火了。

　　林君然刚刚被批评的迟到问题突然就有了一个正义的解释，她被包围在人群中心，耐心微笑着回答大家那只猫的现状。
　　黄佳欣便恭维她善良、完美之类。
　　其实林君然作为作为班级里白富美的典型，平时女生们总是抱团避着走，她也只和高年级几个风云人物走得近。
　　黄佳欣又拿她失恋的事情来说事，女生们纷纷附和着安慰林君然，“你别伤心啦……为了这种人不值得。”
　　……

　　林君然打了个哈欠，不置可否。
　　黄佳欣自顾自地发表观点，“就是说啊，我心目中的爱情应该是那种，对方会接受你的一切，连你不完美的一面都爱的那种……”
　　林君然弯了弯眼睛，“佳欣，你让我想毛姆笔下的女主角。”
　　黄佳欣不解，“毛姆？”
　　林君然抱歉地笑笑，“啊，你应该没看过。那个女主角很漂亮的，男主就是你说的那种，无条件爱着她的人，你好像那个女主角。”
　　黄佳欣的喜悦溢于言表，“啊？真的吗？没有吧……”

　　林君然漫不经心地撑着下巴在一旁笑。
　　宁一忍不住偏头打了个喷嚏，抬手扫掉黄佳欣的笔袋，“佳欣，你东西掉了。”
　　黄佳欣打住了话头。
　　林君然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瞥了宁一一眼，宁一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黄佳欣捡回笔袋的功夫人群就散了，宁一刚要往外走，林君然就起身走到了她旁边，“上厕所吗？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