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天下》心束负人

1、第一回

　　“啦啦啦，我是一条小黑龙、小黑龙……”别问我为什么会成为一条龙，我只记得莫名其妙地英年早逝，醒来就变成了一条浑身沾满粘液、刚爬出蛋壳的婴儿龙。
　　仰头望天，一金龙傲首，二银龙腾飞，三赤龙俯首，数青龙匍匐，就我一条黑色。青龙瞅见我，脸色俱黑；赤龙看见我，手足无措；银龙望见我，转视金龙；金龙无视我，指爪一弹，我堕入九霄云中，层层下坠。
　　“父亲、父亲，您看孩儿抓到了什么？”刚堕入水中，爪子还没刨几下，就被一双皮肤白嫩的小肉手给团团揪住了，都怪金龙没给我适应这新身体的时间，想想刚才那些高高在上的龙，再看看同样身为龙的我还真窝囊。“好大一条泥鳅啊！”泥鳅？我垂下了头，脑门三滴汗。
　　“容儿的身手是越来越了不得了！”一个穿着肥大布衣的身影向我靠近，挡住了我眼前的太阳，“不过这好像并不是泥鳅，泥鳅没四爪……”还是老人家有见识。
　　“不是泥鳅？”孩子握着我凑近了看，一双大眼明亮得让人晃眼，“泥鳅没爪子吗？”孩子端详了我半天，终于抬头问他的父亲，“我能养他吗？”
　　孩子的父亲宠溺地点了点头，于是我暂时落户在这孩子家。这孩子家姓苏，看房屋应该算得上大户了，但苏容却只给我吃小鱼，害我每晚饿肚子。有一天，我实在是饿得无法忍受了，便从他给我准备的木桶里偷偷爬出去觅食，结果去了厨房，席卷了厨房里所有的食物，不论生熟、死活，愣是没感到饱，我只能说做了龙，胃口也变大了。
　　慢慢地从厨房爬回孩子的房间，却在门口看到了一个正在实施绑架苏蓉的蒙面男子，突然又食欲大增，没等自己和男子反应过来，男子已经到了我肚子里，当时只觉可惜我还没长牙，只能活吞，连味道都没尝到。
　　苏蓉则从一个惊恐中陷入另一个更大的惊恐中：“墨、墨默，你、你……吃人？”
　　我吃人？苏容问我这话时，我也被自己吓了一跳，我刚才吃了一个人？
　　“我吃人了吗？”下意识地舔舔爪子，我抬头问。
　　“你、你、你会说话？”苏容说着话时，因过度惊吓，整个人跌坐回床上。
　　“我能说话了？”完全没顾虑苏容的恐惧，我因能再次说人话了，而兴奋不已，“你能听懂我说的话？”
　　“你究竟是什么？妖怪？”苏容的身子一点一点往角落里挪。
　　“应该是龙吧！”毕竟我再次活过来，第一眼瞅见的是一堆龙，“你不用怕，我不会吃你。”我想爬到苏蓉身边，就使劲跳了跳，结果前爪才勉强抓住床沿，想我一条龙，上个床还这么吃力，看来我得多吃几个人。
　　“龙？你是龙？”苏容并没有因为我说不吃他，而从角落里挪出来，“龙不应该是金色的吗？”
　　“是有金色的龙，但很可惜我不是。”就我在龙窝里呆的那会儿也知道金色的龙尊贵了，要能长成金色，我干嘛要不长啊。我吃力地爬上了苏容的床，坐到他面前。
　　“那你是黑龙咯？”苏蓉的身子总算往外移了移，“你刚说不吃我，是真的吗？”
　　吃苏容？“我对你没那欲望！”可能因为刚吃一个，现在比较饱吧。
　　“真的不吃我？”苏容还是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那你会吃我的家人吗？”
　　“应该不会吧……”我之前再怎么饿，瞧见苏容家人时，也没像刚才那样一口吞了他们啊。
　　“真的？！”苏容终于笑了，“不过，墨默你好像大了一圈。”苏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我的脑袋，煞有其事地看着我说道。
　　“我困了。”缩到苏容腿边，我闭上眼。心想：看来多吃几个人，还是有必要的。
　　于是，每晚出去觅食便成了我一天中必修的任务。到苏容成年那年，苏家所在的这个镇子变得人杰地灵、越发的富饶了。
　　而我随着体型地逐渐长大，不得不选择离开苏家，另栖山中；觅食范围也扩张到了邻县。
　　直到一日，我于洞中醒来，到湖瀑中游耍，看到水中巨大的倒影，不禁感叹道：“是龙啊！”便不自禁地回想起往昔，突然想做回人了，渐渐地身子开始灼热，黑如墨石的鳞片层层褪去，水中庞大的身影，立显清瘦起来。我成人了！不对，是我又变回人了。真是做龙做太久了，连脑子也兽化了。检查了下器官，确定自己是公的以后，第一件事就是下山，问苏蓉要件衣服。
　　“啊——”奇怪的是刚从窗户跃进苏容的房间，瞧见的是一年轻女子，而非苏容。
　　幸好苏容马上进了房间，但看见我却立即拔出佩剑相向：“哪里来的登徒浪子！敢来轻薄我苏容之妻！”
　　“你成亲了？”才半年没见，苏容这小毛孩居然结婚了！难道是我老了？
　　“你、你该不是……”估计是苏容听到我问话的声音，猜到了我是谁，即刻放下了佩剑。
　　“别再叫我‘墨默’！”在苏容出口前，我选择先堵住他的嘴——墨默这名字实在太幼稚了，一点都不威风，太不符合我龙的身份了。
　　“相公，难不成，这位便是你口中常提起的墨龙？”苏容老婆见我俩是相识的，便不再惊恐，反驱逐前来帮手的家丁。
　　“还是苏容娘子取得名字好听。”我看到苏容房里的衣架上正好挂着一件男装，就抓来披在了身上，可是这扣子怎么这么难扣？
　　“你怎么变成人了？”苏容瞅了我半响，终于开口说话了。
　　“想变就变咯！”勉强将衣服穿上，胸前的扣子只扣到领口，便厌烦地不去管它了。
　　“苏容，你还有其他衣服吗？”苏容的身板虽然很硬实，可是我穿着他衣服还是显紧。
　　“不如让妾身替墨龙……公子量身缝制一件吧。”苏容老婆说着，从衣柜里取出量体裁衣的线。
　　“苏容，你取了个好老婆。”我立即配合着伸臂，让苏蓉老婆丈量身长。
　　“老婆？”苏容因我语出惊人而瞪大了眼，这让我想起了他小时候差点遭人绑票的事，不知怎的，隐隐有种不祥的感觉。
　　“你爹呢？”我为了掩饰，胡乱提了一问。
　　“我爹调任京都了，不久我和内子也将赴京，与家人团聚。”苏容说着话时，脸上一片豪情万丈。
　　“你爹终于官复原位了？”苏容老婆替我量完，从衣柜里拿出几匹丝绸，让我挑选。看来苏老爷是真回京都，当高官了。
　　在这个历经五百年的火炎王朝里，苏家原本是京中位居二品的世袭辅国大将军，只因苏老爷直言敢谏，得罪了当今皇帝火炎十一世火炎赤，于十一年前被贬于乌江此外乡做校尉，也就是十一年前，我被在乌江中捉鱼玩乐的苏容给抓回家饲养的那天到任，至今整整十余载，终于可以回京了。
　　“这多亏了墨默你吃……”我瞪了苏容一眼，苏容反应稍慢地改口道，“墨龙你帮助父亲除掉了乌江县作恶之徒。”
　　“不用谢，让你老婆替我多做几件漂亮的衣服就行了。”谁让我只对那些浑身冒着黑气的家伙产生食欲呢，帮到苏家，实属意外。
　　“可是内子有些日子不能操劳过度。”苏容脸色略显为难地将透着喜悦目光的眼神投向了他老婆微凸的肚子。
　　“你别跟我说你要做爹了！”我最讨厌吵闹的孩子了。
　　苏容不答，只是腼腆地微笑，我即刻转身出窗。不顾身后苏容的挽留声，一跃上天。黑夜中，黑色的长龙略显孤寂地飞向天际。
　　半年后的夜晚，忘记了是何时，苏容家响起了脆亮的婴儿哭声；又过了半年，苏蓉和他的妻子坐上了去京都的马车。就在他们去京都的第二天，我突然想起忘了去问苏蓉老婆讨要给我做的衣裳，于是夜里寻向，跟随其后。
　　京都是个富饶的地方，却也是“鬼魅魍魉”四处横生的祸地，初到京都的头两年，我几乎一直处于饥饿状态，到处捕食，身体也迅速壮大；但此后两年的食欲似乎越来越差，唯有遇上“极品”时，才有动动手指、打打牙祭的兴趣。起初还以为自己病了，之后发现自己不论哪种形态都不再长个时，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已经进入了成年期，猜想出龙的成年期是不需要经常进食这个想法。意识到自己不再长个后，终于想起当初到京的理由是为了苏容老婆做的衣服，虽然在京四年期间曾想过去偷衣服穿，但身为龙的尊严使我最终没去做那狗才做的事。
　　再次见到苏容，他的儿子苏彦已过了随意哭嚷的年岁，毫无意外地发现苏容老婆于四年前所做之衣根本无法穿上，于是再次量身制衣，但让我无语的是此次苏容老婆又处即将临盆状态，看来我还得过半年没衣服穿的日子。叹着气，变回龙身，趁着夜色飞跃升空，却被两青龙夹持窜入云端。
　　云端的上空，赤龙依旧俯首，银龙守于金龙两翼，金龙昂首，却已然显出疲态。
　　“汝已成年，是龙、是蛟，全凭汝意，切忌勿恋人世。”金龙缓缓吐出一句不明所以的话，便一弹抓，又将我踢回了人间。
　　天上一刻，人间十年。等我再回到人间时，辅国大将军的头衔已经易主，苏府被封，苏容一家不知下落。抱着尝试的心态回到乌江，只见一十四、五少年携一十岁左右儿童摸黑在乌江中捕鱼。
　　“哥，快看，好大的泥鳅！”十岁儿童见我从天而降，急呼不远处的哥哥，这让我不禁想到了苏容。
　　“忆墨，那不是泥鳅……”还是岁数大点的少年有眼力见儿，慢慢靠近我，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你、你是墨龙叔叔吗？”

作者有话说

　　这是一个坑，跳坑需谨慎
另一新坑《幕后》即将于暑期上发，届时，请诸位看官随意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