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奇遇其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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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星子怀疑自己听错了，神情愕然地转头看向李乐愁，半天才道：“……你为什么会打铁啊，一般来说这个是随便就可以会的吗？你在哪学的啊。”
李乐愁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就，师父教的啊。”
聂星子觉得自己脑袋里开始混乱起来了。他想来想去也没明白这其中到底是怎么个关系，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不是，那你师父教你打铁，那，就是，尊师是干吗的啊。”
李乐愁看起来也觉得这个问题很不可思议，睁大眼睛认认真真地回道：“是师父教我打铁的，所以师父当然也是打铁的啊。”
聂星子知道自己算是白问了。他面带犹豫却欲言又止，最后只是低头把额头靠在膝盖上，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习武之人最是讲究师门传承，大多数人一生都只拜一位师父，也一定要得到师父的允许，才可以另拜他人为师，否则就要算是叛出师门，将为人所不齿。他里外只是搞不懂，李乐愁说是他师父教会了他打铁，可那一套似点苍而非点苍的剑法呢？那又是谁教的？
“打铁这个，感觉除了去铁匠铺当帮手之外，也没其他地方好去。”聂星子只得顺着之前的话往下接，“倒是个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活计，但这种一般都是结月钱的，我们也就是临时赚点铜板，这种活就不太合适了。”
“星子，”李乐愁忽然道，“我能问个不太相干的问题吗？”
“嗯？你问就是了。”
“你的刀，是石琢青石老先生打的吗？”
聂星子看了他一眼，但想起他既懂剑术又会打铁，知道这方面的事也不奇怪，只是他知道李乐愁对江湖上的事没什么了解，旁人认得四象，李乐愁却未必认得，就忽然有些好奇起他到底是怎么看得出来的。
“确实是劳烦石老先生打的。”聂星子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把刀鞘给我的时候，我没忍住看了一眼。”李乐愁把自己腰上佩着的剑连鞘一起抽起来，拿指尖轻轻点了点鞘口的位置，“鞘口这里，虽然不太明显，但金饰上刻着很细的花纹，那种花纹很少见，似乎只有石老先生喜欢用，所以我才猜是不是他老人家打的。”
“诶——”聂星子这才露出了有些吃惊的表情，“乐愁，你原来是内行啊。”
“没有啦，只是稍微懂一点而已。”李乐愁低头把自己的剑又重新佩回去，一边摆弄一边又道，“所以我觉得有点奇怪……问出来可能有点冒犯……就是，嗯，我之前听星子说师门的条件不是很宽裕……”
“喔。”聂星子马上懂了，“石老先生打造的武器全都价值连城，但我之前说我们师门没什么钱，我出门在外身上也一分钱都没有，还要现赚，你比较奇怪我哪里来的钱托石老先生打造四象，我说得没错吧？”
李乐愁先点头再摇头，聂星子被他搞得直犯迷糊，然后李乐愁又开始说什么“绝对没有什么冒犯的意思，我只是有点好奇，星子不想说的话也没有关系，就当我没有问过”，聂星子知道这样下去又要没完没了，于是很干脆地截断了他的话头。
“我师父那里当然是拿不出这些钱的啦，本来就在吃萝卜白菜了，总不能为了给我打把新刀，害得师门上下全都饿死吧？……虽然我觉得饿死也未必拿得出那么多钱。至于我自己，那是真的兜里干干净净，就更掏不起了。”
聂星子耸了耸肩。
“是我师兄出的钱。他没和我说，把刀带给我的时候我才知道。我们师门上下就我自己习惯用刀，我不收的话四象就没处可去。毕竟是个贵重东西，再加上也是师兄的一片好心，我总不能让他转送他人，就收下了。”
“但刀这东西嘛……不管多好多金贵，说到底还是拿来用的。”聂星子说，“一开始也确实束手束脚的，时间长了也就不管了。反正师兄把四象给我又不是为了让我拿来供着的，看我用得挺随便的，他好像反倒比较放心。”
他话音刚落，背后的酒馆里突然传来了叫好声，李乐愁方才一直在听聂星子说话，并没留意酒馆里有谁说了什么，现下倒是被吓了一跳。聂星子看起来已经见怪不怪了，他见李乐愁回头往酒馆里面看，也就跟着转头瞅了一眼，了然道：“哦，掌柜的又开始了。”
“开始什么？”
李乐愁没有来过襄州，很多事自然不像聂星子那么熟悉。虽说现在暂且和聂星子一路，但他这一路毕竟是独自一人，眼下钱袋又被人偷了，难免有些忐忑慌张。不过十七岁的少年人，总归还是没有那么沉稳，听说些什么新奇事就又觉得好奇，之前的不安也暂且抛下了。聂星子刚说完他就扭头往酒馆里看，里面有不少是周围摆小摊卖货的，为了避避下午的暑气，来这里暂且一坐，还有些人带着兵刃，不知道只是寻常路过襄州，还是为了什么事专程而来。
“说书。”聂星子的声音在他旁边一晃，已经离开了两步远。李乐愁闻声立刻转回头来去看聂星子，却看见聂星子抽出四象在他们眼前的地上划着些什么，嘴上倒是对李乐愁的问题照答不误，“这家店的掌柜本来是读书人，不过几次秋闱也不中，干脆不考了。他说自己本来就不喜欢读什么圣贤书，识字全是为了读话本，正好现在举人也不考了，干脆自己写话本——”
“咦，”李乐愁又扭头往里看了一眼，“可他这不是在说吗？话本到底先说再写，还是先写再说啊？”
聂星子被他问得噎了一下，皱着眉支支吾吾了一番，手上的动作也停了，过了一会儿才据实回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多半是先说再写吧……反正我只知道他和别人不一样，是先写的话本，结果没人看，他又不服气，觉得自己写的话本精彩绝伦天下无双，这才在自己的酒馆里说书来着。不过他赶不上那些老一辈的说书人，他不打稿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倒是幸亏他先写了话本出来。”
“这样啊……那来听掌柜的说书的人还挺多的，他话本写得应该不错吧？”
聂星子嗤笑一声，眼皮忽地一掀，毫不客气地翻了个大白眼。不过李乐愁正往里张望，没看见聂星子脸上的神情，只听见他那不甚认同的笑声，于是好奇地问道：“星子，怎么了？啊，是不是我说得不对？那他应该讲得不好了……可是讲得不好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听？”
“他只想有人给他叫好啦。”聂星子依然低着头一笔一划地认真在地上写着什么，“来听他说书的，每桌送一壶酒。别说他是说书了，就算他是放屁，也会有人来给他捧这个场的。”
“聂少侠，来都来了，怎么不进来一起喝点酒啊？”
“我不喝你的酒。”聂星子一抬头正好从酒馆门口看进去，刚好看见掌柜的在柜台后面，“你该讲什么就讲什么，心虚什么？我在这你害怕了？”
“小人讲的都是以前的事，大家都有所耳闻的，哪有虚言？聂少侠，读书人较真是好事，江湖人较真，那可多半是祸非福了。”
聂星子只是垂着眼帘继续用四象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你讲的是真是假，我可一句都没说。你今天该讲什么，讲就是了。”
酒馆中忽然有人出声问道：“这位是，无争座下？”
“区区不才，忝列门墙。”聂星子抬起眼，将刀收入鞘中，“敝姓聂，草字星子。今日只是路过，并无意要扰各位的兴致。”
“‘无争座下，一剑二刀’。”那人悠然道，“原来阁下就是人称‘乌铁四象’的聂少侠，久仰久仰。”
其时酒馆内众人都将目光投在聂星子身上。诸人本以为会看见个风流倜傥的年轻刀客，门口收刀回鞘的却是个长着一张娃娃脸，个子不高的少年人，一对豆豆眉更显得他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聂星子听了人家的一句客套，终究不好再夹枪带棒地说话，于是弯下眼睛微微一笑，抱拳作礼：“这‘侠’字在下却是当不起的。请问阁下高姓大名？”
“不过虚名，何足挂齿？”那人坐在众人之中，只有声音悠悠传来，“既然来了，聂少侠何不和大家一起坐坐？”
“在下今日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叨扰了。”聂星子话音落下时眼神忽而划向掌柜的，要笑不笑地说道，“不过这位掌柜的说书可当真是有一套的，定能值得上各位的酒资，各位今日可是有耳福了。”
他讥讽这些人听掌柜的说书是倒赔钱，话音刚落道袍袍角便一卷，把身形又重新隐去了。掌柜的知道他多半还是又坐在那个石墩上，倒也权当不知道，手上两片梨花木板相互一敲，酒馆中就又有人喝彩几声。
“星子，”李乐愁刚才一直没说话，现在忽然凑过来低声道，“刚刚跟你说话那个人，你看见他长什么样子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奇遇其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