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未央》此生半夏

52、花容失色

　　玉公子受宠若惊，毕恭毕敬道：“玉卿叩谢圣恩，只是虽然三皇子殿下不在，但殿下的席位仍然是殿下的席位，玉卿一介布衣，怎敢僭越！”
　　皇上满意地又撸了撸胡须，心道：“不错，知书达礼，谦和有度。”又道：“也罢，那玉公子就请随意！”
　　“谢皇上！”说完，玉公子不疾不徐、端庄优雅地坐下，殊不知方才凤吾着实为玉公子捏了一把汗，生怕玉公子不习惯皇上喜欢试探人的毛病，着了道，被皇上怪罪。这下看来倒是凤吾自己多虑了。玉公子明白，皇家的位置，即便空着也不允许旁人侵占；皇家的尊严，即便摔在地上也不允许旁人踩踏。
　　乐起。舞升。宴开。
　　皇家的宴会，总是看似祥和，实则暗潮不止；看似热闹，实则各自空寂。
　　凤吾看了看身边的人，认定他就是这世间最美好清澈的存在。却见玉公子面色冷峻，时不时看看凤凌。不巧正好和凤凌的目光对上，凤凌回玉公子一个看似温雅的微笑，玉公子却感觉有些瘆人，急忙低头看着自己眼前案几上的果盘，面色凝重。
　　凤吾不明就里，在他看来二人似乎有眉目传情的嫌疑，于是皱了皱眉头，微微侧身对玉公子半带醋意半开玩笑道：“玉卿，你怎么都不看看我？”玉公子毫无反应，凤吾继续道：“玉卿，别看太子表面温文儒雅，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你可别被他欺骗了！”玉公子还是没反应。
　　凤吾感觉有些不对劲，于是伸手握了握玉公子的手，清寒透骨，手心还有细细的冷汗。中秋已至，天气虽已转凉，却不至于令人肢体清冷，于是俯身到玉公子耳边，关切问道：“玉卿，你怎么了？”
　　玉公子感觉到手上一阵温暖，方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有多凉。侧头道：“哦，没什么，可能昨晚有些受凉了吧！”
　　“你若是不舒服，我就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无碍。”
　　“真的？”
　　“真的，况且这么重要的宴会，说走就走，成何体统？”
　　这样的场合确实不能太任性，于是凤吾握着玉公子的手不肯放，想把自己的体温一点一点传输给玉公子。若不是在大殿之上，凤吾恨不能将玉公子捂在怀中、捧在手心。
　　宴会上拉拉扯扯，同样有伤体统。玉公子抽出自己的手，道了一声“王爷”，目光扫过四周，凤吾知玉公子是在提醒自己注意场合。凤吾可不在意这些，反正在场的人应该都早有耳闻自己对玉公子的心意，何必藏着掖着。
　　拉扯间，皇上似乎看不下去了，朝凤吾清了清嗓子，趁凤吾一时松懈，玉公子这才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皇上想了想，既如此，那便再试试这玉公子有何过人之处吧。于是道：“听闻玉公子惊才绝艳，不知朕是否有幸向玉公子请教一二？”
　　玉公子起身举杯以示尊敬，道：“皇上谬赞，玉卿只是一介商人，身无长物，无所谓惊绝。”
　　“既是商人，那可否跟朕说说我大祁的商运。朕深居皇宫，也想听听朝堂之外的人是如何看待我大祁的。”
　　玉公子放下手中的酒杯，拜曰：“玉卿见识浅薄，不敢妄议商运，只知国无德不立，商无诚不兴。无论国运还是商运，都离不开拳拳赤心。大祁百业兴盛，国泰民安，离不开皇上的苦心孤诣、励精图治。国运盛，商运兴；国运衰，商运败。皇上福寿绵延，大祁福泽不绝，我等方能行商有途，安身有凭。”
　　皇上闻言，十分满意。都说商人能说会道，果然名不虚传。只是这玉公子不仅能说会道，还出口成章，外华内实，才惊艳绝！于是笑道：“哈哈哈，好个'国无德不立，商无诚不兴',说得好！朕心甚慰！玉卿如此才学，可否愿意入朝为官，为国之大运出一份力？”
　　宴席上众大臣也纷纷附和道：“玉公子果然名不虚传！”“玉公子这般才学，为商着实可惜了！”
　　看到玉公子这般在人前出风头，凤吾既开心又担心。玉公子能被众人认可，值得庆贺；但玉公子若是真入朝为官，就少不得在人前抛头露面，还要面对朝中的勾心斗角，虽然相信玉公子的能力，但凤吾不希望玉公子多这样一份烦恼。
　　片刻后，玉公子婉言道：“谢皇上抬爱，只是玉卿不谙仕途，难堪大任，只怕要辜负皇上的一番美意了。”
　　皇上略微惋惜道：“如此朕也不勉强，待你何时想入朝为官了，朕今日之言，依旧作数！”皇上心高气傲，说出去的话，即便没人接，也决计不收回来。
　　玉公子再拜道：“玉卿谢皇上隆恩！”
　　宴会持续到未时方才落幕。皇上先行离席回承乾宫休憩，晚间还有家宴，按例是皇上和皇后、太子共度中秋晚宴，但皇后驾崩多年，至今只和代掌凤印的顾贵妃小聚，此外便是太子，还有顾妃所出的凤萱公主。其余妃嫔则和各自膝下的皇子公主团聚，或是请旨让宫外的家人入宫与自己团聚；膝下无子女者，也可请旨出宫与娘家团聚。
　　凤吾和凤熙晚间自然是要留在宫中陪云妃的。此时尚早，凤吾打算先送玉公子回去，晚些再进宫。刚出宣和殿，常公公忽然前来传口谕道：“晏王殿下，皇上请您道承乾宫去一趟。”凤吾有些心不甘情不愿，望向玉公子，想到上午那个假传消息的公公，又定睛看了看，确定这会来传话的是皇上身边的常公公。常公公继续道：“晏王殿下不必担心玉公子，云妃娘娘向皇上请了御旨，希望请玉公子到流云宫一叙。您只管去承乾宫便是，自会有人带玉公子去流云宫，等您和皇上谈好了，再去流云宫接玉公子也不迟。”
　　凤吾一听，这才放心，甚至有些窃喜，母妃这是想见见儿媳的意思吗？但又有些担心，怕自己不在身边，万一母妃和玉公子不和可怎么办。思虑再三，只得先去承乾宫谈完事情，再尽早赶去流云宫。
　　凤凌和墨炎远远地望着凤吾和玉公子各自离去的背影，二人都默不作声，无甚表情，不知是何用意。随后便也起驾回了永乐宫。
　　凤萱急匆匆从内殿出来，在陆续散去的人群里寻找那一袭月白色仙子般的身影，最后却只得一声叹息。尖尖小心唤了一声：“公主，人都走没了，玉公子怕是也早就走了！”无奈，凤萱只得撅着嘴回了自己的承欢殿。
　　对于云妃的邀请，玉公子似乎并不意外，信步踏入流云宫。
　　云妃早已备好茶水端坐以待，见玉公子翩然而至，云妃忙起身迎接，凝眸细看，眼前人明眸皓肤，貌胜仙娥，眉眼之间，尽是故人的影子，不禁感慨万千，更加确信了玉公子正是自己那故人之子，喃喃低语了一声：“太像了！”
　　玉公子依礼拜候云妃道：“草民玉卿，拜见云妃娘娘！”
　　云妃见玉公子双膝微屈，正欲跪拜，忙上前扶住玉公子的双臂，道：“常听夜儿提起你，都是自己人，玉公子不必拘礼！”随即屏退了屋里的丫鬟。
　　待丫鬟退下，房门掩合。方才端庄高贵的云妃竟“扑通”跪地，反倒向玉公子行礼道：“神医谷弟子洛云衣拜见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