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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原来死了还能再见到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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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凌云醒来的时候,头疼的快要裂开了,脑袋里乱哄哄的像是有人拿着锤子砸似的,心口还泛起一阵恶心。这感觉太过真实了,好像他刚经历的是宿醉而不是枪决一样。
就在这时,他听到两声很轻的敲门声,随后一个女人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杯水。
他看着眼前的人,有一瞬间的愣怔。
女人带着浅笑说:"你昨晚喝醉了,我想,喝点蜂蜜水会舒服点。"
他不语,只是定定地望着她。女人被他炙热的眼神盯得有点心慌,只略有拘谨地低下头,声音更轻了:"你现在不想喝,那我先拿出去,我给你熬了粥,吃些再走吧。”
说完,快速的转身离开,也不等男人回答,似乎是怕男人拒绝。
季凌云笑了,死了还能看见她,真好。想来可悲,人生三十二载,除了她,竟没有谁真心对过自己。就连她,也被自己亲手弄丢了。
不对,这一幕是那么似曾相识,在他记得的与她一起为数不多的记忆中……这是梦吗?季凌云不可置信,明明自己已经死了。
他起身走出卧室,入目是一抹温柔的身影和熟悉的摆设,他迫不及待地快走两步从背后拥住她,把头埋入她颈窝间深吸着属于她的气息,搂在她腰间的手微微颤抖而后收紧。
"莘莘......"
他沙哑的嗓音混着一丝哽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喊出了她的名字。
她的身体僵了僵,任他抱着,渐渐放软了身体。就这样抱着,谁也没有讲话,安静的听着墙上秒针走了一圈又一圈,而她还清晰的听到了自己心脏好像不受控制般跳动的声音。她随即缓慢转过头,看到乌黑的短发遮住了那轮廓分眼的脸和一贯深邃漆黑犹如星辰的眸。
柔软温热的触感,从心底最深处传来,舒缓着身体的每一根神经,安抚着他深深的不安。
他混迹于商场多年,从来都是以冷静理智著称,他一直都以为自己做的决定足够深思熟虑。二十九岁那年,不知老母亲为何突发奇想的说再不给她找个儿媳妇回家,就要和他断绝母子关系。
他随口开玩笑地说只要她找到能令他满意的就结。哪曾想过了几天,家里竟真的多了一个人。
或许是她长得太过恬静乖巧,只看着就觉得岁月静好,或许是那双眼睛看着他时总是欲说还休,当结婚两个字闪过脑海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不排斥,点了头就算同意,只私下简单扯了个证,连基本的婚纱照和婚礼都没给过她,成婚三年,他对她的喜好一无所知,更没有像好丈夫那般对妻子细心呵护体贴周到,更多时候,就连这个家都像一个可来可去的旅馆,现在想想,做人家丈夫做成这样真是挺渣的。可就他这么差劲的一个人她为何还愿意一直在原地守着,他以前不懂,死后却懂了。
他身居高位,又常有应酬,主动贴上来的女人不计其数,连逢场作戏他都不屑,可那天鬼使神差的就这么同意了。
想来,那些无法说出缘由的事,最终,也只能归咎于命运。
只是商场的尔虞我诈,围绕着利益交织的纷争与厮杀,却是杀人不见血的。到最后,他一身的桀骜不驯在短短十几天就便被磨灭了大半,他死就死了,只是她呢?会遇见一个待她好的人吗?孩子没了或许是件好事,至少不会再拖累她……可现在他又活了过来,前世种种,犹如过眼云烟,罢了,此生,他只想和她好好的。他重生回来的时间点大概是他们刚领证的第二个月,这次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饿了。”季凌云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轻松开手。
“嗯,那我去给你盛粥。”她的语调有着细不可察的欣喜,不敢相信的又岂止他一个人,对于他突然的亲近她更是受宠若惊,他们上辈子这个时候可是连手都没牵过,说白了,就比陌生人强一点。来日方长,他对自己说。
他循着光的方向望过去,桌上摆着几样清淡的小菜,很显然是为了照顾他,他唇角漾起笑纹,他不会再辜负这份真心了。
啧,缓过神来才发现这满身的酒味,他很是嫌弃的又回屋里简单的冲个凉。
“你男人,想看就光明正大的看。”季凌云的确想慢慢来,但实在受不了她这副想看却又不敢看的模样,眼神无辜又满是惊奇。
林莘莘被他直白的话语弄得脸色发红,不由自主地偏过脸,干嘛说这么羞耻的话。
他走到她面前,伸出修长的手指,缓慢地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对视上他的眼睛:"现在看清楚了?"
林莘莘愣住了,他到底知不知道在问她什么......
但她已经顾不得羞涩了,因为男人的眉眼是从未有过的柔和,那双深沉如海的瞳孔里现在装的满满的都是她,两人的视线相交缠。
“乖,没看够路上再看,换身衣服我们一会儿出门。”
什么路上看?嗯?他说我们?她没听错吧?
“你今天不去公司吗?”
“嗯。”
“好,那你等我一下,我先把几个碗碟刷了,很快的。”
以前是不在乎,所以不会考虑那么多,现在连让她刷个碗都觉得心疼。
“我来吧,以后你只负责做饭。”他不太能接受有其他人踏足他们的空间,所以他会学着照顾她。
林莘莘看着他卷起袖口,有模有样的在收盘子,确定他可以,才回房换下粉粉的睡衣。
穿什么好呢?好纠结,这种感觉仿佛又回到了暗恋的时光,但好像又不一样,那时的感情单纯又美好。她可以将喜欢偷偷藏在心底,因为她知道,他是她永远不可触及的月光,从来不敢奢望有朝一日能够得到他的回应,所以只远远的看着就好,哪怕一眼,就很知足。
现在呢?她知道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很微妙,会让她变得越来越贪心,甚至患得患失。
等到季凌云出来的时候,林莘莘看到他穿着浅蓝色牛仔裤配着纯白的T恤,一副清爽利落的打扮,显得阳光又帅气,丝毫看不出已经快要三十了,让她不由得想到,学生时代的他也是如此,只是多年后再见……
"走吧。"他就知道,要不这么打扮,他们俩出去站一起别人还以为是哥哥妹妹呢。
季凌云顺手从玄关处拿过车钥匙,然后一手牵起她的手,关门,就往电梯走去。
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两人紧紧相握的双手上,嘴角微微翘起。
电梯镜中映出两人的身影,季凌云神态悠闲,目光专注地看向左侧的镜面,一张俊雅的脸上带着几分浅淡却又温柔的笑意,从镜中看着低着头的她。原来爱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因为一切都有迹可循。
电梯下行,短短十几秒便抵达了地下停车场,电梯门缓缓打开,他拉着她走到一辆黑色轿车前,按下解锁键,他将驾驶位车门打开,手掌撑在车顶上扶着她先上去,才自已绕到另一边的副驾上。
“哎,那个,我……”刚拿的驾照。
“乖,叫什么?”季凌云倾身靠近她,轻柔的吐息拂过耳畔。在封闭的车厢内,独属于他的气息让她又开始心悸了。
“季,凌云。”明明是放在心尖上翻来覆去惦念不忘的名字,怎么面对本人时就叫不出口了呢?
这当然不是季凌云想要听到的称呼,但他没有再强求,只是故作难受的将头轻靠在她肩上,有气无力的说:“莘莘,我的头还是有点疼。”样子是装的,头疼是真的。
就在这时,季凌云的电话响了。
"喂。"季凌云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他接通说道。
这么近的距离,她听见那边问:一会儿用不用来接他?
“嗯,不用,9点的会议你主持,从今天起我要休婚假。”
那边的人的音量陡然提高:“昨晚刚谈下的单子,你今天休什么婚假?你现在是要当甩手掌柜啊,我……”从他的关注点在今天而不是婚假,很显然对方已经知道他结婚了。
对方还想再说什么,他却没给他任何机会:“我已经批了。”说完,直接把手机关机了。
林莘莘失笑,他就是老板,自己给自己批连个流程都不用走,这算不算光明正大的的走后门。
“莘莘,我眯一会儿,到了天盛叫我。”他揣起手机,放松的往后靠在椅背上。
见他略有疲惫的闭着眼睛,右手指腹揉着太阳穴,林莘莘承认她心疼了。他如今在D城有一席之地,除了他本身出色的才能之外,更多的是他身上有着一股不肯服输的韧劲。
"凌云,你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吗?不然我们回家吧。"
"嗯......"季凌云微阖的眼皮慢慢地睁开,他看到她担忧的表情,他的底涌过一股暖流,因为她的关心,因为她的亲昵称呼,更因为由她口中说出的“家”这个字是那么温馨美好。
"莘莘。"
“别担心,我没事。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等办完了以后都听你的,好不好。”他的语气变得温柔了起来,带着几分宠溺和纵容,就连眼睛里都流淌着无限的柔情。
“好。”林莘莘啊,你还真是被他吃的死死的。
“那你好好睡一会儿。”从清晨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开始,他的每个眼神,每句话,每个动作都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车子缓缓启动,说不紧张那是假的,还好路程不算长,现在也不是出行高峰期。
三十分钟以后,她找了一个方正的停车位把车停好,才缓缓地转过头来看向他,男人端正的抱着手臂,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在阳光下泛着金色,长而乌黑的睫毛覆盖住了眼帘,鼻梁挺直,呼吸浅薄却均匀,睡颜安详而又俊美......
她喜欢他,并非始于颜值或是才华。
她还没出生,父亲就在一次任务中牺牲了,八岁那年,母亲也不幸染病离世。后来,就跟着年迈的奶奶一起生活。
初一那年,周五晚间做完值日,校园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之前小腹就隐隐作痛,勉强坚持到现在,她隐约知道是什么原因,果不其然,她摸到了一点湿意,只能把校服外套裹在腰间。之后,同值日的女生也走了,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本想缓缓好点再走,可是,疼痛却越演愈烈,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她肚子里拼命拉扯,最后,连走路都直不起腰,疼得她只想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她背着书包扶着墙一步一挪的走在空无一人的回廊里,却在转角被突然出现的他显些撞到。
他是刚从旁边老师办公室出来,很显然他也没想到现在还有人没走。女孩的脸色很是苍白,躬着脊背,厚重的刘海就快压过眉毛,只剩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是无辜,看见他时,眼睛里还闪过一丝惊讶。
“不好意思同学,你没事吧?”
“嗯。”她很是努力的摇着头,她认识他,初三的学长,国旗下、宣传栏里都有着他的身影。
认识的邻居都夸她长的漂亮学习又好,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都是别人看到的表面而已,真实的她,内心敏感又自卑,尤其不擅长和异性相处。
她想绕开他继续走,可刚走两步又被他叫住了。
他从来不是热心的人,在得到她一句没事的回应后,就该转身离开才对,但眼神触及女孩那裹着的校服的纤细腰身以及艰难缓慢行走的姿势,他并非什么都不懂,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喊住女孩。
“同学,等等,你是要一个人走回家吗?”
她含糊不清的轻“嗯”一声,继续往前走。
就在她快要走到尽头准备下楼梯的时候,少年追上了她:“书包给我,我骑车送你。”
“不,不用了,谢谢。”她下意识的回绝,她不喜欢麻烦别人,更何况他们并不熟。
“身体不舒服就不要逞强。”少年不由分说的从她肩上拿下书包,拎在自己手中。
那天,少年静静的跟在女孩的身侧出了校门,骑着自行车将她送到老式住宅小区门口。一路无话,坐在后座的她刻意与他保持距离,手也只是紧紧地抓着光滑的不锈钢车架。
那时的她在想什么?最后为什么没有再推辞?大概,自己也分不清是疼痛多一些还是无助多一些,习惯了故作坚强的人,是受不了一点点嘘寒问暖的。
只是后来,记忆都被时光掩埋了。
她想她肯定是有雏鸟情节的,不然为何随着年岁的渐长,那天的他却深深地烙印在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