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残阳至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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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格里斯看得清清楚楚；长驱从插着斯塔军旗的白色营帐上碾轧而过，敌军的防线已经一触即溃，现在正是进军的大好时机。
他迅速转过身，冲着传令兵高声喊道:“所有人！跟随长驱追击！不能放走一个逃兵！”刹那之间，喊杀声惊天动地，大营的军队倾巢出动，白纹黑虎在狂风中咆哮而去。
诺顿也看得清清楚楚；他看见长驱的车轮从鹰屠的遗体上轧过，也从别的还活着的士兵的身体上轧过，他仿佛听见了那骨骼破碎声；此时此刻，长驱的车轮已经不亚于死神的镰刀，而它两侧的精刚弯刀才是真正的死神，无数士兵在强大的冲击力下甚至直接被腰斩，而偏偏没有立刻死去，在战场上痛苦地挣扎着。
如果没有急于渡河追击，或许还有一战之力吧？诺顿的四肢不停地颤抖，可是现实没有如果。
“我做了什么？我葬送了斯塔王国的精锐——我是斯塔家族之耻！莫大之耻辱！”
鹰屠陨落的那一刻，诺顿的心已经跟着死了。
“殿下！殿下！”贾斯提公爵拼命冲到他的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撤退吧！”
“撤退？”诺顿竟然笑了起来，“逃跑吗？”贾斯提公爵一愣，“殿下，我们退守摩纳斯吧！那怪物不能用来攻城……”
“鹰屠死了！”诺顿挣脱了他的手，嘶吼着，脸上血泪合流；“我葬送了斯塔王国的骄傲……我使向阳星的光辉蒙羞！我还有何颜面面见父王？我有何颜面面见斯塔王国的子民？”
贾斯提公爵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不停重复着“撤退吧殿下”；诺顿洒然一笑，“贾斯提·拜耳！永远记住——斯塔家族没有逃兵！告诉父王，我已尽力；如果有机会，”
诺顿指了指远方，“把鹰屠带回羽冢吧，这是我最后的命令！”
说罢，诺顿拔出腰间的匕首，插进了自己的喉咙。
诺顿逐渐瘫软的身体靠在贾斯提的身上，鲜血染红了他的半边铠甲。有几滴血喷溅到贾斯提公爵的脸色，他能感觉到那是热的，但是很快就冷却了；贾斯提公爵瞪大了眼睛，张开的嘴巴怎么也合不上。“不，殿下！诺顿王子！”他现在才反应过来，想要制止诺顿，可是诺顿已经一动不动地躺在了他的怀里。贾斯提公爵泣不成声，不知是为诺顿的殉职所感动，还是为自己无能害死王子而担忧。
他双手颤抖着地将诺顿的尸体放倒在地上，摆正，“对不起，殿下……我发誓一定会回来将您带回去……”他再次朝着尸体行跪拜之礼，“我发誓！”接着，他颤颤巍巍地爬起身，“所有人，弃寨西撤！”
尽管这个命令下不下结果都一样，但是命令一出，士兵们跑得更加心安理得，撤退的速率果然提升了一倍。
夕阳西垂，而地面比夕阳还要殷红；这篇草原还没等来春雨的浇灌，却先等来了一场血雨的洗礼。
伊凡纵身一跃跳下车，他已经完全控制了整个斯塔大营；他的心像狩猎成功的老虎一样兴奋激动，血液里像有一只蛟龙在飞腾。他三步并两步登上高台，右手握拳高高地举过头顶：“帕特兰多万岁——”
“帕特兰多万岁！”士兵们踊跃响应。
伊凡站在殷红的战场之上，依旧沉浸在胜利的兴奋之中无法自拔。看见齐格里斯与卡尔伯爵走了过来，更加骄傲，他纵身一跃，落在地上，溅起血水，“如何啊，我的子爵大人？”他玩味的说道。
齐格里斯一阵好笑，“不愧是小白虎啊！实在是令我等自愧不如啊，伊凡大人！那么，大人，现在我们是否要再次追击呢？”伊凡昂起脸摇了摇头，“这你就不懂了吧！傻瓜才会把困兽逼入绝境；现在应该放缓进军速度，构建包围圈，向西普迪尔河边慢慢收拢，等到那群傻瓜开始渡河回撤的时候，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起突袭，他们就必死无疑了！”
卡尔伯爵眼睛一亮，“东方的唐人说：‘渡河之半而击之’，正是这个道理。”齐格里斯也暗暗感到吃惊；他觉得自己还是小瞧了伊凡，他虽然平时是一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少年，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的智慧与谋略；仔细想想也是，谁说聪明的一定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沉稳者们呢？
齐格里斯不由得由衷赞叹道：“你现在才真的是一只白虎啊，伊凡！”伊凡哈哈大笑，“我还记得某人说过，十五岁还是男孩，十六岁就已经是男人——诚然，现在我十六岁了！”齐格里斯一愣，仔细推算了一下时间，不由得有些怅然:是啊，战争至今已过去半年多了。缇娜，也应该十五岁了吧？正值大好芳华，个子应该也变得更加高挑了，那双玉腿又不知道增长了几分……
“卡尔大人，你竟然还知道唐人的兵法？”伊凡突兀的声音将齐格里斯拉回现实，不过这个问题也正好是他感兴趣的；卡尔伯爵笑了笑，“作为一个统帅，你必须掌握足够的理论知识和实战经验；统御一军之时，你已经不再是你自己，而是整个军队的灵魂，掌控整只军队的生死——也理应该拥有整只军队的智慧。”
齐格里斯和伊凡深以为然，都不由自主地连连点头。
卡尔伯爵继续微笑道：“东方人的制度领先我们上百年——那也不代表几百年之后我们就可以达到他们那样的高度——八百年前，秦人第一次从遥远的东方来到我们的世界，已经带给了我们太多的惊讶，与恐惧……八百年来，汉人，周人，唐人接踵而至。他们带来的东方科技与东方思想，都远胜于我们；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可能和我们一样处于分裂之中——因为有一个东方人告诉我，周人取代了唐人，但是很快又被唐人消灭——而且距离我们很遥远。或许终有一天，我们双方会见面；在那之前，如果我们不能更强大，四神的供奉将会断绝！”
“东方人有这么强大吗？”伊凡半信半疑地问道。卡尔伯爵收敛了笑意，这还是他很少不露出笑容的一面；“你们刚才所听到的唐人的兵法，据说在一千年前就已经被提出；东方远道而来的商人带来了唐人的武器，那精湛的工艺远不是我们的普通工匠能造出来的；东方人说，他们的皇帝的宫殿，就和君士坦丁的规模不相上下；皇帝的亲卫军就有十万，封臣的军队更是数不胜数……唐人，终有一天会成为我们的大敌！”
伊凡咽了口唾沫，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紧张；“我只能说，我期待那一天！顺便说一句，我不相信一个国家可以供养起超过五十万的军队！皇帝的宫殿和君士坦丁一样大，四神呐，这世界上还有比圣君士坦丁更加宏伟的建筑？简直就像是疯子的笑话！”
齐格里斯与卡尔伯爵相互看了一眼，都不禁莞尔；“好吧，小白虎；也许终有一天，我们的军队会打到东方，让我们共同看看那到底是传说还是事实吧！”
伊凡兴奋地握了握拳，“好，一言为定！”
河畔灌木丛之中。
贾斯提公爵用披风将全身裹住，蜷缩在角落里，身体不受控制地颤动着。来自河面的湿气不断侵扰着这支残兵，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动，除了那无可奈何的颤抖。
前方的灌木忽然摇曳起来，所有人的神情都变得紧张，人群开始骚动；有人下意识的扶住了剑柄，但是更多的人选择调整了姿势，以便逃跑。
“不要乱！一定是我们自己的哨兵！”贾斯提公爵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使之听起来不那么颤抖。果然，灌木丛中闪出一人，他胸口那污迹斑斑的皮甲上勉强可以认出是向阳星的标志。
“大人，布雷肯人没有追过来……”
贾斯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松开了紧紧裹着的披风，看了一眼月亮的方向，“明天太阳升起来之前我们必须度过西普迪尔河！回到摩纳斯，据险死守，我们还有机会！”
“真的还有机会吗？”士兵们之中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顿时间嘈杂成一片。“诺顿王子已经死了！”“他们那穿着铠甲……长的和犀牛一样的怪物……”
“我们死定了……”贾斯提亲耳听到身旁有一个士兵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谁说的！谁说的屁话！”贾斯提愤怒地站了起来，抽出了腰间的马鞭，“你，是吗！你！你这你这崽种！”他凶恶地朝说出此话的士兵走去，士兵看着他气势汹汹的模样，吓得跌坐在地，四肢并用挣扎的向后爬着：“不、不……大人，原谅我！”贾斯提一步上前，用皮鞭狠狠地抽打着他：“斯塔王国永不会失败！永不、永不、永不失败！……当年我率兵征服边疆地的时候，你不过是个毛都没长的光腚鸡！”
他死命抽打着，噼啪声和惨叫声在河面上回荡，其他士兵都惊若寒蝉，眼看着这一切发生。直到惨叫声消失，噼啪声还响彻了好一会儿。
贾斯提或许是打累了，他愤怒的将马鞭扔到一旁，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喘气一边大声命令着：“你们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去准备！搜集附近的皮筏，砍倒竹子和芦苇制作漂排，然后趁天还没亮，我们赶紧到河对岸去！让该死的黑虎傻眼！快去！你们这帮崽种！”
士兵们立即行动起来，他们找到了二十多艘几天前用来渡河的皮筏，又砍掉了河岸边所有看得见的竹子，用芦苇扎起来，热火朝天的准备渡河。
才刚刚过去大半个时辰，就有士兵找到了缩在角落的贾斯提公爵面前报告：“大人？漂排都准备好了，等会是否要渡河？”
“等会？等狗屎会！所有人不要乱，现在马上随我渡河！”他从地上弹坐起来，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了河边，一脚蹦上竹筏，“所有人不要乱！按秩序上筏！你，崽种！抓好撑船的竹竿！”
所有人立即争先恐后得登上竹筏，在贾斯提的指挥下，一切还算是井然有序；士兵们紊中有序地登船，没有出现踩踏现象。
贾斯提独立筏头，遥望东方；一切都很安静，没有任何风吹草动。他场出一口气，暗叹道:“总算是能活着……”
忽然之间，一道红光亮起，接着犹如星火燎原，四面八方都突然亮起了火光，贾斯提公爵和正在登船的士兵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喊杀声又接踵而至。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残阳至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