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拥晚舟》逾与不逾

12、找个人结婚

　　等师风意终于离开，已经是接近中午的时候。

　　随后，林舟给刘同回了电话，是郑歌婚礼的事。

　　六月份地时候，郑歌就通知了林舟去当她的首席伴娘，而首席伴郎则是刘同。

　　说来好巧，郑歌的未婚夫杨元泽也是南大附中的，跟郑歌同级，但是不是五班，而是十班的。只不过，他和刘同是死党。但是郑歌和杨元泽相识却是大学毕业之后的事情。

　　缘分百转千回，到最后发现，很早之前，彼此曾经距离那么近……

　　以十月一号郑歌的婚礼为起点，林舟突然发现，原来，在一定的年龄段，十一假期，不是用来休息的，而是用来结婚的。
　　当然，这是对于有婚可结的人而言。

　　对于单身人士，除了要参加婚礼，目睹别人的美满和睦，还会在婚礼上被各种牵线搭桥。

　　从十月一号到十月五号，林舟参加了六场婚礼，当了两次伴娘，微信好友里多了十几个新人。一水的适龄男青年。

　　十月五号，参加完堂妹的婚礼，从父亲老家回杭城的的路上，父亲开车，母亲坐在副驾驶，林舟在后排。

　　此时她已经感觉体力不支了，但还要拿出笑脸和车外的亲戚们挥手告别。

　　车子开出一段距离，林舟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完事了！”

　　林舟以为坐在前面的爸妈至少会附和上一两句开心的话，没想到车里一片寥落寂静，林舟有些不明所以。

　　看一眼父亲，似乎专注于开车，但又似乎屈服于某一种隐形的威慑。顺着感觉追踪，这紧张氛围的源头，果然来自于母亲。

　　林舟看到母亲双手交叉环绕胸前，身体挺直，目光则通过后视镜的反射向林舟喷射着怒火。

　　“妈？你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林舟不想把矛盾扩大化，于是赔出笑脸。

　　“怎么了？”母亲又是那种咄咄逼人的尖锐声音，“你是聋的吗？你没听桌上的人怎么说你的？”

　　“啊？说什么了？”林舟应激反应似的被母亲的尖锐声音弄得有些发毛，但还是尽力控制自己的疲倦和负面情绪。

　　“说什么了？！”林母则把女儿的退让误解为不在乎，怒意更甚，“说你快三十了还不结婚，是把自己当神仙吗？说你爸和我就知道让你学习好，结果有什么用，成了个没人要的女博士！……说什么……！”

　　母亲似乎还要说下去，林舟尝试打断，“妈，你那么在意别人说什么干嘛……”

　　林母听完更生气，感情女儿不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不尝试解决问题，而是怪她当母亲的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了！

　　“什么叫我在意别人的看法？！怪我了？”

　　“不是，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你说，你到底什么意思？到底想怎么样？”

　　“我意思是，他们又不了解我……”

　　“了解你？你有什么好了解的？你有什么特别的，别人还得特别了解你？”

　　“……”林舟觉得自己尝试沟通的想法有些可笑，母亲只不过是在宣泄情绪罢了，所以，她不想再拉扯下去了。

　　索性，学父亲，默不作声。

　　林母看到故作缄默的女儿，情绪更加激动了，脑子一热，说话的伤害性也就随之飙升。

　　“你说说你，到底想什么时候结婚？你不会以为自己读个博士，当个大学老师，就身价倍增，别人抢着要你吧？”

　　“你不会真的以为你越老越值钱吧？”

　　“说白了，你现在连个没读过书都女孩子都不如……”

　　林母的怒火裹挟着伤人的话语喋喋不休。

　　林舟回国之后，还是第一次听到母亲一股脑说出那么多对自己的不满。

　　在国外四年，林舟的耳根基本清净，而现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负面情绪，她有些不堪一击。

　　“行了……”林父终于听不下去，开始解围。

　　“你闭嘴！”林母现在是无差别扫射。

　　“爸！你停车！”林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也吵嚷起来。

　　“舟舟……”林父少见女儿生气。

　　“让她走！她以为她是谁啊！”林母不甘示弱。

　　于是，车停了下来，林舟下了车……

　　林舟被撂在了杭城的郊区，天际线那里，太阳的耀眼光芒已经尽褪。

　　其实回去并不难，叫个车就行了。只是她现在并不想，反而想在空旷的郊外，一个人，慢慢走。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刘同。在郑歌的婚礼上，刘同几乎一直在林舟身边。婚礼结束后，林舟要回家的时候，刘同特意送她到车站，郑重其事地说了句:“以后常联系啊！”

　　因此，在这五天里，这已经是刘同第二次打电话找她了。

　　他也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只是问林舟有没有时间，要不要约着一起出去玩。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局。

　　林舟因为参加婚礼的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所以只能回绝刘同。

　　而现在，刘同又打来了。

　　林舟按下接听键，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中带负面情绪:“喂？刘同？”

　　“林舟？还在忙吗？”

　　“嗯……没有了……”林舟慢慢走着，目光飘向远方，夕阳无限好。

　　“现在在干嘛呢？”刘同听着林舟那端的背景音，觉察到与以往不同。

　　“现在？”林舟思索着该如何描述自己现在的处境，她不想说实话，也不想说谎，“在……散步……”

　　“晚上有几个都留在杭城的大学同学聚餐，要不要来？……郑歌也来……”

　　“嗯……我倒是想去，”林舟确实想去，尤其是有郑歌在，“只是……时间可能来不及了……”

　　“嗯？你在哪呢？”

　　“我……我在郊区……”

　　“你怎么会在那儿啊？”刘同不解。

　　“……”林舟没有回答。

　　“你微信发个定位过来吧？我去接你。”刘同语气果断。

　　“啊？那太麻烦你了……我打车回去就行，你们可以先别等我……”林舟连忙拒绝，她属于非常不爱麻烦别人的类型。

　　“不麻烦啊，快发位置给我，然后原地等我就好。”刘同不容分说地挂掉了电话。

　　林舟无可奈何，只得停在原地，望着落日发呆。

　　约摸过了半小时，刘同开着车停在了林舟身边。她背对着他，夕阳的余晖撒在她身上，勾勒出她有些纤弱的身体剪影。

　　“上车吧！还来得及，他们也还在路上呢！”刘同落下车窗，对着林舟说。

　　林舟这才惊觉身旁来了车和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坐进了车子的后排。

　　其实，林舟对男女之间的情愫并不迟钝。她隐约能感受到刘同对她的感情，因此，就更自觉的保持距离。

　　“你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了？”刘同打破了车里的安静。

　　“去参加我堂妹的婚礼，我爸妈先走了……”林舟揶揄。

　　“哈哈哈，你这个十一赶的场也太多了……”刘同笑着。

　　“是的……”

　　“也是，我们同龄人都到了该结婚的年纪。”刘同边说，边看向后视镜。

　　“嗯……是的……”林舟转头看向车窗外。

　　“你呢？”刘同脑袋一热。

　　“我？”

　　“你不是还没结婚？”

　　“嗯，是……”

　　“现在是自己一个人？还是……”

　　“你呢？”林舟不习惯别人的话题集中在自己身上，于是尝试提出问题。

　　“我？……哈哈哈……我还单着呢……”刘同尴尬地笑笑。

　　“对了，你在哪上班呢？”林舟继续抛出问题。

　　“我现在在一家证券公司……”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二十几分钟后，终于到了聚会的地点。

　　是一家很火的网红火锅店。

　　两人进包间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到齐了。郑歌从座位上起身走过来拉住林舟的手。

　　“舟舟，想你！”

　　郑歌身上的学霸气息褪去不少，多了几分温婉妩媚，大概是爱情滋润的结果。

　　大家聊得很开心，话题在高中，大学，现在之间来来回回，最后又落在了牵线搭桥上面。

　　说来说去，原来在座的各位，除了刘同和林舟，都已不再是单身。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杨元泽打趣着开口:“你俩凑一对得了~”

　　一时有人开口起哄，有人沉默下来。

　　郑歌属于后者，避开众人的目光狠狠地瞪了一眼杨元泽。

　　林舟礼貌地笑笑并不继续说话。刘同看着林舟低下的头，用着开玩笑的语气对杨元泽说:“瞎说什么呢！”

　　“我哪瞎说了？你不是喜欢林舟好久了？”杨元泽大概是有点醉了。

　　刘同一时哑口无言。

　　“杨元泽，你是不是喝多了？！”郑歌转身向着杨元泽提高了音量，这才把话题止住。

　　聚会持续了将近四个小时，最后大家各自告别。郑歌想要送林舟回家，但林舟拒绝了。喝醉了的杨元泽已经够让郑歌操心的了。

　　林舟正准备打车回去，身后传来刘同的声音:“林舟，我送你回去吧！”

　　林舟最终没有答应。她觉得，不合适。

　　回家的路上，不知道为什么，她内心十分烦躁。可能是因为心中还萦绕着母亲白天时的质问，也可能是因为聚餐时刘同带来的莫名其妙的压迫感。

　　她看着窗外车水马龙，觉得自己宛如一只困在牢笼中的野兽。

　　不仅不能逃脱，而且越挣扎越痛苦。

　　她想来想去，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还单身。假如自己是已婚人士，整个十一以及今天所经历的一切痛苦，都会烟消云散。

　　此时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来诗风意那天说的话，“我们和好吧？”

　　他说。

　　林舟摇摇头，想自己一定是疯了。

　　可是，当目光再次落定，他就又再次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她的心更乱了。盲目夹杂悲伤。

　　……

　　十月五号，晚上九点。师风意在书房里看着自己硕士开题答辩的PPT，想着接下来怎么开展工作。

　　毕竟日常公司的事已经让他忙得够呛，所以科研的事只能在晚上或者节假日。

　　他正纠结要不要跟林舟讨论一下，但又想还是等她的假期结束再说。

　　然而，还没等他把手机放下，屏幕突然闪出林舟的视频请求。

　　师风意下意识的浑身紧绷，愣了三秒钟，然后才缓过神来接通视频。

　　视频里她眼神有些迷离，像是喝醉了。

　　“诗风意，你要不要和我结婚？我现在旺铺招租……”

　　师风意几乎要跳起来。他从椅子上离开走到落地窗前，声音中带着微弱的颤抖:“你在哪？”

　　“啊？我在回家的路上啊。”

　　“好，我去你家找你。”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你是不是喝醉了？”

　　“没有啊……没有喝醉。”林舟边说边打起精神，眼神变得异常严肃，“你娶我吧，这样我就不用被我妈骂也不用被介绍对象了。你不是说，你想和我在一起吗？”

　　“……我去找你……”

　　师风意快速又心烦意乱地从抽屉里拿了户口本，带上钱包，没穿外套，就飞奔着下楼，开车去林舟的小区了。

　　他行动迅速，以至于到了林舟家门口，发现她还没回来。于是就在门外来回踱步地等。

　　大概过了十分钟，终于听到门口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按耐着自己狂躁的心跳快步走到门前，看到正在开门的林舟。

　　还没等她回头，师风意一个箭步从身后抱住了她。

　　林舟的手臂也被他圈在怀里，紧紧地，已经够不到门把手了。

　　“你先松开，让我开开门……”林舟语气温温和和的，与那天的冷淡不同。

　　他一言不发，只听话地松开了手，但身体却还是紧贴在她身后。

　　等终于开了门，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没等林舟放下手里的包，师风意扣住她的双肩，迫使她转身面对着自己，认真地看着她，似乎想透过她的眼神找到答案。

　　“你要和我结婚？”师风意开口，声音轻轻地，好像大点声就要把此刻“美梦”打破了。

　　“嗯！”林舟看着诗风意的眼睛，认真点头。

　　师风意二话不说把她揽进怀里。他力道太大，让她有些难受，但尝试推开无果只好作罢。

　　师风意只是紧紧地抱着她，什么话也不说。

　　“你不问为什么吗？”林舟终于妥协了似地把头靠在了他的胸口。她能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

　　“不管为什么，”师风意的气息滚烫贴在她的后颈上，“只要你愿意，我就娶你。”

　　林舟听他这么说也不想解释什么了。

　　其实她也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为了摆脱母亲的紧逼以及其他男性传递来的暧昧才要和他结婚，还是……这些只是为了和他结婚而找的借口……

　　当年的种种她心中当然还是不平甚至阵痛……可是……

　　她懒得想了……就这样吧……就先这样吧……

　　“……倒是你……可不准反悔……”师风意只恨现在不是白天的工作时间，否则他直接拉着她去民政局。

　　“嗯，不反悔……”林舟抬起头，这样一直被他抱着也挺累的，“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师风意确认她不是一时的意气用事，才撤了力气，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林舟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她从包里拿出来，师风意看到是刘同找她。

　　“嗯？刘同？”林舟看着手机自言自语。

　　“他怎么老给你打电话？”师风意甚是扫兴。

　　“嗯……”林舟觉得没必要说刘同的事。

　　而就算她不说，师风意大概也知道刘同已经开始对林舟采取行动了。说不定林舟要和他结婚还得感谢刘同的助力呢……

　　“把手机给我吧？”师风意伸出手。

　　“干嘛？”

　　“发挥作为你老公的作用。”师风意目光严肃，“放心，我会很温和的。”

　　“……”林舟把手机递给了师风意。

　　他按了接通键。

　　“舟舟，你到家了吗？”刘同先开了口。

　　“她到家了。”师风意幽幽开口。

　　“你怎么又……”。

　　“我是她老公，会照顾好她的，以后，就不劳刘学弟操心了。”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把手机还给林舟的时候，师风意才注意到她带着疑问的眼神。

　　“反正我们明天就领证了，”师风意弯腰低头凑到她面前，“说我是你老公没问题吧？”

　　他表情多了些得意。林舟只看着他微微上翘的嘴角，没有说话，转身向客厅走去。他一步不落地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