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奇谭》鹿衔草0420

2、哪来的小妖怪2

　　大约半小时后，郁璞芝已经完全接受了这种现状，双手被黄色光线似的绳子束缚着坐在一辆颠簸不已的……马车里。对，没错，就是马车，而且车里还有两个静得像雕塑一样的随行人员——红衣小人说的勾陈。
　　穿着类似铠甲的东西，脸黑得像16B铅笔笔芯，从带走自己开始就一言不发。郁璞芝初步判断勾陈应该是衙役一类的妖怪，但是为什么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没反应呢？
　　“喂。”
　　“喂喂。”
　　“你们会说话吗？”
　　“妖怪的衙门是什么东西？”
　　……
　　郁璞芝已经口干舌燥，两个勾陈黑得看不清五官的脸上还是没有一丝变化，直到马车颠簸得越来越轻微，慢慢停下来，一个勾陈才拉开马车的门帘。已经适应车内昏暗的眼睛此时有点受不了从外面射进来的光，郁璞芝闭上双眼好一会才敢睁开，还没来得及看清车外景物她就已经被两个勾陈一边拎一个胳膊拉下车了。
　　眼前绝类电视剧布景的县衙大门让郁璞芝觉得自己只是穿越了而已，其实并没有被妖怪捉住，只是她的自我催眠还没结束就被勾陈推着从侧门进去了。一进门，两个勾陈就不见了，郁璞芝瞪着眼睛看着庭院里形形色色的妖怪一时迈不动步子，那些妖怪来去匆忙，倒有几分神似朝五晚九的上班族。突然有个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妖怪走近，郁璞芝想向后退，手上的绳子却被那独角的妖怪抓住了，这只妖已经长得很接近人了，但是郁璞芝还是隐约在他脸上看出了老虎的模样。
　　那妖笑了笑，扯着绳子往前走，一边回头跟郁璞芝说话：“待会不要紧张，我们只是给你净身，弄完了就会送你回去。”
　　“什么？净身？！”
　　“净身”的意思，郁璞芝自然是知道的。但鉴于说出这两个字的不是人类，她还是确认了一下：“你说的‘净身’，是什么意思？”
　　“嗯，这个就是说呢，我们采取一些小小的措施，消除你身上比正常人类多出来的灵力。至于详细的原因，我们进屋再说好吗？”
　　还算有礼貌，像个正经官员的样子。郁璞芝不再说话，冷静下来想一想，这两天的“奇幻旅程”其实原因就是自己看得到妖怪，说不定自己以前也遇到过妖怪，只不过自己以“科学的解释”糊弄过去，没有多想而已，恰巧昨晚的契机让妖怪们发现还有自己这样一个灵媒，所以才被抓了过来。
　　好像这些妖也没做过什么伤害自己的事，郁璞芝稍微放松了点，身边的行走着的妖怪们有的实在长得骇人，她就低着头走，被带进一间屋子后才抬眼打量四周。
　　房间中间有一扇屏风，隔断视线，屏风上的画色彩鲜艳，不是传统的梅兰竹菊四君子，而是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四种神兽，屏风前是一张书案，案上也的确有个档次甚高的镂空鎏金香炉。可是，那堆刺眼的A4打印纸是怎么回事……郁璞芝默默吐槽妖怪的大脑回路真奇特，看到带她来的妖怪在书案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她很自觉的在妖怪对面那张椅子上坐下了。
　　妖怪拿过一本像账本的簿子，翻开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向郁璞芝眼珠子乱转的眼睛，说：“郁姑娘，哦，不，郁小姐，据报案的妖怪说你昨晚同一个虚耗和一只食梦貘交谈过对吧？”
　　“嗯。”
　　“这样看，你应该是灵媒没错了。首先我们要诚挚地向您道歉，擅自带您来了这儿，干扰了您的正常生活。”
　　“嗯。是应该道歉。”
　　“在对您进行净身以前容我先跟您解释一下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郁璞芝听不得他这一口一个“您”，直接打断说：“因为我能看得见你们，会威胁你们的生存，所以要剥夺我与生俱来的一项能力，我懂。”
　　“其实您只说对了一半，消除人类中所有灵媒的灵力不只是关系到我们的安全，也关系到人类的生活。不瞒您说，最近有些穷凶极恶的人、妖混血种制造了不少麻烦，它们穿梭人、妖两界胡作非为，这些混血种双亲一方是妖，另一方正是人类中的灵媒。”
　　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郁璞芝点点头：“嗯，那你快点弄吧，我急着回去开会。”
　　妖怪又一次“温柔”一笑：“姑娘真是通情达理。随我来。”说罢就领着郁璞芝绕到了屏风后面，郁璞芝又一次满头黑线的见识到了什么叫“土洋结合”，在一间古代的房子里为什么会有牙科诊所用的躺椅……还有那躺椅上方悬浮着的光球又是什么……新式照明灯？
　　妖怪用手轻轻一扯那条束缚双手的绳子，绳子就缩进他的手掌心不见了，郁璞芝活动了一下手腕突然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是不是送我回人间后我就会忘了这一切？”
　　妖怪没想到她会这么问，面有难色的说：“的确、的确是这样的，条例规定要做记忆抹除处理的。”
　　“哦，那就满足一下我的求知欲吧，你是什么妖怪？看着像老虎，可也没见长独角的老虎啊。”
　　近两米高的妖怪听完郁璞芝的问题竟然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后脑勺，说话也没了之前的沉稳：“我还以为今天变人会变得像一些……不过我不是虎妖，我是谛听。”
　　郁璞芝没忍住笑了出来，这也太喜感了，变人？难道是怕吓到别人？
　　“郁小姐您先躺下，很快就可以结束，也不会对您的身体有任何伤害的。”谛听还没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郁璞芝很配合的躺上去了，躺着向上看才发现这个躺椅上方的支架上不是灯，而是一个铜环中间串着一个小小的八卦铜牌，头顶的光球有点刺眼，郁璞芝干脆闭上了眼睛。
　　反正明天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现在开始可以吗？”
　　“可以。”郁璞芝懒洋洋的咕哝了一句，那个光球的光一部分可以透过眼皮，所以她还是感觉到了她说“开始”后光线明显增强了。正准备接受命运的洗礼的郁璞芝感叹着自己淡定稳重坚韧的优良品质，正绞尽脑汁想最后一个形容词来褒奖自己时，眼前白光一闪，然后，光线消失了。
　　揉揉眼睛再睁开，郁璞芝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暗淡无光、球体里似是流窜着黑雾的光球，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电压太高烧坏了？
　　房外的脚步声之前是平和有序的，现下也变得嘈杂，还夹杂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就像动物园里所有动物一起吠叫一般，郁璞芝听见外面有一道尖利的声音：“谛司大人！州界被攻破了！”
　　谛听听到消息就要出去，马上又想起来这儿还有个大活人，面色肃穆地嘱咐郁璞芝：“呆在这儿，我一定会回来送你回人间。”片刻间，高大的身躯就消失了。
　　郁璞芝呆呆的从躺椅上坐起来，就这么把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单独留在这儿？她走到门口想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门却推不开，连窗户也被封锁了，她甚至听不清外面的声音，想必是被施了法，想把自己隔离开来。
　　州界被攻破听起来就是大事件，一时半会儿间自己肯定出不去了，郁璞芝很乐天安命的坐下来等，闲得无聊就随手拿过书案上的簿子看，线装的蓝色封面簿子真像电视剧里客栈的账本。
　　郁璞芝随手翻开一页，刚一打开里面就飞出来一些鳞片似的银末子，扑到她脸上了，她感觉到右边脸颊被划伤了，郁璞芝倒抽一口凉气，一甩手把还未合上的簿子扔到书案上去。
　　摸了摸脸，手上沾了点血，还好不多，被摊放着的簿子仍然在往外冒银末子，这下郁璞芝看清了，那些银末子在飘散开之前是字的形状，她一个个看着，还不自觉的念出来了：“白猿……琤琮……儇十山……琅、琅、这什么字？”
　　好多字她都不认识，惭愧了一番后簿子里不再往外冒东西，郁璞芝才敢靠近，发黄的纸张上只零散的写着几个字，像是名字，银色的字泛着光，跟刚刚的银末子正好是一样的颜色。郁璞芝颤抖着手翻到簿子的第一页，认了好久才把那些繁体字在大脑里转化成简体字——凤凰辖南株州三十四区妖名清查册，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空位处为亡故妖怪，待下次例查再补。
　　这不就是居民户口登记吗？空位处是……亡故妖怪？
　　郁璞芝深吸一口气，紧张得太阳穴疼，一页一页翻过去，每张纸上都不过两三个名字，无比伶仃，显得纸张大而空旷，原来那些银末子飘散出来意味着那些妖都死去了？这才不过一刻钟左右的时间。
　　郁璞芝颓然地滑坐到椅子上，房间里只有她的叹气声，她突然担心还能不能见到那个谛听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