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思议》执笔开云

23、chapter 23

　　“叶明溪，你嘀嘀咕咕和小猫说什么呢？”桂云起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踩着拖鞋困倦走到叶明溪身边坐下，往她身上瘫。

　　“在谈心。”叶明溪推一推桂云起，没推开。

　　“和一只猫谈心？”桂云起笑一声，原本无神的目光突然变得贼溜溜，伸手戳戳叶明溪脸颊，压低声音，“叶明溪，所以昨晚过得怎么样？”

　　叶明溪半趴在桌上，叹口气。

　　桂云起诧异眨眼：“过得不开心？不应该啊，不开心你还在外边过夜？”

　　“也不是不开心……”叶明溪推开桂云起，含糊嘀咕道，“约会的过程很愉快，我能确定自己喜欢他，而且我也问了，我妈不是他亲戚……”

　　“那不是挺好的吗？你怎么这副表情呢？丧得没边了。”桂云起坐到她身侧。

　　“云起，我只是……”叶明溪低声道，“有点迷茫。”

　　“迷茫什么？和我说说看？”桂云起看得出来，叶明溪或许并不需要建议，她只是需要倾述，需要一个树洞，不然也不会嘀嘀咕咕和猫儿说那么多了。

　　叶明溪声音很弱：“我觉得……我和他隔得有点远。”

　　“嗯……比如？”

　　“比如……云起，你知道的，我的家庭条件不算太好……这么多年了自己也没什么积蓄，但是他……”叶明溪皱紧眉头，“他家非常、非常、非常有钱。”

　　“这算什么呀！叶明溪，所以你就因为这事儿自卑？”桂云起一下坐直了身子，困意立马消散，一脸恨铁不成钢得盯着叶明溪，“你自己算算，你这三个月里挣了多少！你**还因为钱的事儿自卑，你在想什么呢？”

　　这三个月，叶明溪接了那么多商单，还有短视频合作，报税都快超过六位数。

　　“你还说自己没什么积蓄，你是没买车没买房，但你看看你那些宝贝镜头，你把它们卖了就能在海城付首付……至少能在城郊嘛！你自卑个屁啊！”桂云起恨不得一巴掌把叶明溪打醒。

　　“就算你现在是穷，是比不过那些有底子的有钱人，但再过几年呢？你这么年轻，还怕没有积累？”桂云起猛戳叶明溪脸颊，被她躲开了，“叶明溪，这可是你当年对我说的话！”

　　当初桂云起想成立工作室，从个人摄影师做起，发展属于自己的MCN公司。她犹豫不决，怕自己一穷二白、没有积累时，叶明溪就是这么劝她的。

　　人生就像登山，除了少部分一出生就在山顶的幸运儿，所有人都要努力一步步向上攀登，才能看见想要看见的壮阔风景，摘到想要摘到的甜美果实。如果不努力向上攀登，那些生于高峰的人，也终将被山下的人超越。

　　叶明溪和桂云起能成为闺蜜，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们骨子里都是愿意去拼的人。她们都想要不断往上，从谷底走到山峰。

　　叶明溪现在才开摄影工作室，但随着工作室的发展，她已经有了初步规划，以后她也会向MCN机构发展，然后再向娱乐圈进发……

　　叶明溪相信自己有能力，她缺的只是时间。

　　桂云起说得没错，穷不是问题，只要一直努力，随着时间的积累，叶明溪能够攒下一笔不菲的财产。

　　“可是……我怕我追不上他。”叶明溪声音很弱，“我完全不了解他所在的行业，也没太大兴趣……我会觉得，我们太远了。”

　　“叶明溪——！”桂云起闷声吐口气，“那他了解你的行业吗？他懂摄影吗？”

　　叶明溪怔了两秒：“……不懂。”

　　“那不就得了！”桂云起一拍手，“你不懂他的行业，他也不懂你的，那你还自卑什么呢？”

　　“我……”叶明溪张了张唇，没说出话来。

　　心里突然就明悟了。

　　道理她都懂，她知道，自己和顾屿澄之间的那道鸿沟，或许没有她想象得那么可怕。只要她努力，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道鸿沟迟早会变成一条抬脚就能跨过去的小溪。

　　她和顾屿澄是平等的，哪儿有什么遥不可及？

　　但她还是怕。

　　怕自己的一颗真心，拼命努力跨过了那道沟渠，最后却换来曾经和鹿角在一起时一样的结局。

　　而且昨晚，顾屿澄没有表白。叶明溪没有表白的勇气，她原本以为顾屿澄会迈出第一步的，但他没有。于是她不可遏制地觉得迷茫、慌乱。

　　叶明溪脑袋枕在手臂上，沉默许久，最终出声道：

　　“……我需要好好想想。”

　　桂云起坐在旁边，眉眼温和地盯着叶明溪看了会儿，打个哈欠，笑嘻嘻地起身：“下午一点半啦，该吃午饭啦，叶明溪，你要吃什么？我去点外卖？”

　　“肯德基？”

　　“OKOK~”

　　桂云起一边点外卖，一边想起什么，对叶明溪挤挤眼睛：“对了叶明溪，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说。”叶明溪伸个懒腰。

　　“哈哈哈哈哈我昨晚听到八卦，鹿角不是要出道了吗？他粉丝到处众筹给他弄宣传呢，结果就这两天内，他的所有海报都被撤了！”知道鹿角对不起叶明溪之后，桂云起提到他就没那么小心翼翼了，语气中还带着幸灾乐祸。

　　虽然叶明溪没告诉桂云起，鹿角究竟做了什么。但在这个圈子里待久了，桂云起猜都猜得到个大概，现在她对鹿角两个字，就只剩下厌恶。

　　“明岛的新手机之前一直在造势，这不终于要上架了吗？鹿角的出道时间和明岛科技的新品发布会撞了！那可是明岛啊，国产芯片之光，鹿角哪儿能比得上人家？他的海报都被换成了明岛的海报！”

　　“哈哈哈哈哈这**就是资本的力量！活该啊。”

　　桂云起没说得太直接，怕叶明溪回忆起了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她话中的意思是，三个月前，鹿角和光阴传媒借着资本的力量炒了叶明溪，结果现在，立马有更大的资本压下来，让他们宣传都宣传不了，这不就是现世报吗？

　　“哈哈哈不说芯片了，鹿角那颜值都比不过人家顾董啊。”

　　桂云起笑得前仰后合，叶明溪听着，唇角也悄然勾起。

　　……

　　两天的假期就这么过去，桂云起又一次离开海城，在外飘荡，叶明溪也再度回到繁忙又充实的工作中。

　　时间仿佛回到了两天前，她还没有和顾屿澄约会，没有与他彻夜长谈的那个阶段。她忙着工作，顾屿澄也没有时间，他们只偶尔在手机上闲聊几句。

　　大多数时间是顾屿澄给她发消息，她回复得很不及时，或者压根忘了回复。

　　但与此同时，叶明溪心里又清晰地知道，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那是种很微妙的感觉，每次看着对话框里顾屿澄发来的消息，叶明溪都会有一种，他们似乎真正熟识了的错觉。而且，走在大街上，再也看不见鹿角的海报，取而代之的是顾屿澄的那张脸。

　　无论在哪儿，城中心的电子屏，江边的巨幅海报，还是城郊公路路灯上的广告牌，“明岛科技”四个字都霸屏很长一段时间。

　　工作的空闲时间，叶明溪依旧觉得迷茫，心里堵着一股闷气，但她不得不承认，看着铺天盖地的“明岛科技”的宣传海报时，她的心情比以前看鹿角的海报好很多。

　　又一天。

　　叶明溪下午就拍完今天的写真，早早回到家里修图，一旦沉浸在工作中，几个小时悄然而过。等叶明溪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时，窗外已经一片漆黑。

　　“呼……爽！”

　　叶明溪揉揉眼睛，又伸个懒腰，去厨房烧水泡面。

　　她的工作室早已做好简装，基本生活已经没问题，家具搭配也挺好看，灰白轻奢风，又不乏生活气息。

　　烧水壶渐渐冒气白烟，水壶盖子在沸水的冲击下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叶明溪把水倒进泡面桶里，坐在桌前发呆，眼中光点逐渐褪去。

　　她无神地叹了口气。

　　叶明溪以前看到过一个说法：一觉睡到傍晚，醒来的时候，会体验到这辈子最孤独的时刻，屋里光线黯淡，窗外晚霞一点点消散，而你在床上揉着惺忪睡眼，思绪恍惚，仿佛被全世界抛弃。

　　叶明溪以前非常认同这句话，所以她绝不在傍晚前睡觉。直到最近，她有了更孤独空虚的体验。那就是完成一天的工作之后，满足感一点点消退，直至一点儿不剩，而她一个人坐在空荡寂静的工作室里，只听得到窗外风吹树叶的哗哗声。

　　孤寂感爬满全身，甚至想要捂着脸颊痛哭一场。

　　叶明溪长叹口气，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拿出手机点开微信，除了工作相关，只有一个人给她发了消息。

　　不是桂云起，桂云起在外地正忙着，一周都难得联系她一次。

　　是顾屿澄。

　　顾屿澄今天给她发了三条消息，是三张港城的照片，他又在港城出差。

　　第一张照片是港城的清晨，高空雾气朦胧，一座座大楼伫立在云雾中。同样是钢筋水泥森林，港城的气质却和海城截然不同，古老而拥挤，比起内陆城市，更像是刚刚走过中世纪的欧洲。

　　第二张是正午的天空，太阳高挂，雾气终于消散，云层很厚很厚。

　　第三张是那只银白色条纹的缅因大猫，正仰头打哈欠，可爱极了。

　　叶明溪眉眼微微弯起，再往上翻。这几天里，顾屿澄时不时就会给她发一些照片，给她说出差的见闻，而她……她忘了回复。

　　……或者说本能地不太想回复。她依旧觉得迷茫，她还没有想好。

　　叶明溪盯着手机发了会儿呆，拍下面前的泡面，点下发送键之前又犹豫了，她怕顾屿澄问她为什么只吃泡面，问她为什么不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光是想想她就觉得莫名心虚。

　　叶明溪最后没有拍照，只发了句：【刚工作完，准备睡了，晚安。】

　　顾屿澄很快回复：【晚安，好好休息。】

　　叶明溪呼口气，然而还没彻底放松，她的手机又震了一下，她收到一条短信提示，是没有备注的号码。叶明溪看到号码前几位数，眼皮不自觉跳了跳，目光倏地变沉。

　　她太熟悉这个号码了。

　　鹿角的手机号。

　　从分手过后，她就没再和他联系过，这都三个月过去了，他突然给她发短信？

　　他能有什么和她说的？

　　叶明溪表情明显变得厌恶，她沉沉地顿了十几秒，才缓慢地点开短信框。

　　鹿角：【明溪，你最近过得不错？】

　　他紧接着发了第二条信息：【后天就是《摘星101》的总决选，我的出道日。导演姐姐怕我们紧张，所以把手机还给我们，让我们和家人朋友联系联系，说说话。】

　　叶明溪看到这句话，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嫌恶地把手机拿远了点儿。鹿角的话外之意是，叶明溪是他能想到的家人、朋友之一，怎么样，感动吧？

　　如果是以前，叶明溪说不定真会觉得感动，但这时她只觉得恶心。

　　鹿角：【我看到你开了工作室，恭喜你。你还上中央台的采访了！真棒！我以前一直都说，你的照片拍得很好，你很优秀，没出名只是因为没遇到机遇。】

　　叶明溪看得胃里泛呕，鹿角不知道抱怨过她多少次“拍得不好”、“挣不到钱”，无数次责怪她不该选择风光摄影师这条路，让她一次次陷入自责，一次次自我怀疑，精神一次次濒临崩溃。

　　结果现在倒好，他一句“你很优秀”，就能把那些PUA的伤害化为乌有？

　　鹿角：【等后天出道夜结束，我终于就重回自由了！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是第一！】后面还跟了一个可爱的颜文字。

　　鹿角：【说不定我可以去故事传媒，经纪人姐姐说那边有人想挖我。】

　　故事传媒是整个海城，或者说整个国内的文化传媒公司龙头，旗下艺人要么是天王巨星、半壁江山，要么是新生代小花、鲜肉顶流。

　　圈里一直有句调侃“进了故事，就算你是头猪都能被捧红”。选秀节目刚刚兴起的时候，故事传媒也招过练习生，鹿角当初也去报了名，初试都没过。

　　而现在，故事竟然主动来挖他了。

　　可不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多威风啊？

　　对演员、歌手、idol来说，故事传媒是圣地，对摄影师来说，何尝不是如此？故事传媒财大气粗，对手下的摄影师，尤其是风光、艺术摄影师，毫不吝啬，一手资源、顶级设备、路费报销甚至有专业的拍摄路线规划，为风光摄影师们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平台。

　　摄影师只管拍就是，其余的公司来负责。

　　故事传媒也曾是叶明溪的梦想啊。

　　叶明溪深吸一口气。

　　鹿角：【到时候我们再联系，好好聊一聊？】

　　联你爹！

　　叶明溪重重呼口气，直接拉黑这个手机号，用力把手机砸到一旁的沙发上。手机蹦跶一下，弹得老高，然后“啪”一声重重砸到地上。

　　之后，叶明溪坐在餐桌边，双手捂着脑袋，心口起伏很大，呼吸很沉、很重，心跳急促，心里焦躁难受得要命，和无边的孤独感混杂。

　　叶明溪好想哭。

　　鹿角看到了她和小七的采访，看到了她提到“PUA”，可是他不仅没一点点羞愧恐慌，甚至……压根没受到任何影响。

　　他发自内心不觉得自己有错。

　　鹿角和她说话的语气，和他们分手前一模一样，甚至就像他们压根没分手。叶明溪甚至能够预感到，她刚才要真是淡漠地回他消息，鹿角就立刻会指责她冷漠，指责她毫不在乎他的事业，指责她影响到他后天出道的心情。

　　叶明溪整个人都在抖。

　　为什么啊？

　　为什么鹿角这个PUA的始作俑者能够丝毫不受影响？为什么只有她走不出来？为什么鹿角还能用这么无所谓的语气，甚至接近炫耀的语气和她提出道？

　　凭什么啊！

　　好想杀了鹿角，好想让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好想让他遭到报应……不，一定要，一定要让他遭报应……！

　　叶明溪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心里翻涌的情绪终于平息，眼白的血丝渐渐褪去，大脑里只剩下一片空无。刚才泡好的泡面已经凉了，带着一股腻得人想吐的香臭味。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客餐厅亮着灯，窗外黑漆漆一片，树影摇摆。叶明溪心底再度被无边的孤寂淹没。她麻木地坐了会儿，起身起捡手机。

　　屏幕被摔碎了，变成一大片雪花。她摁了摁电源键，竟然还能用，只是花屏很厉害。

　　她觉得，自己真是有病。

　　疯了吧。

　　叶明溪蹲在地上，单手拿着手机，发了会儿呆，听着窗外风吹树叶的声音。她突然起身走向门外，到小区门口，在破碎的手机屏幕上艰难摸索着打车。

　　目的地是顾屿澄家。

　　她今天不想再继续呆在工作室里了，她想去别的地方，别的有温度的地方住一晚。所以她想到了顾屿澄家，她曾在那里度过一个有着美好睡眠的夜晚。

　　反正……

　　她有顾家的密码，趁着顾屿澄在外出差，她过去睡一晚，也没关系的吧？

　　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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