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思议》执笔开云

12、chapter 12

　　又等了一会儿。

　　顾屿澄再次发给叶明溪一段话，比之前要长了点儿：【视频数据很好，赞评比很高，弹幕数也很高，长评率远高于同类型视频。叶明溪，你很厉害。】

　　叶明溪：“……”

　　顾屿澄他真的看了视频，连带着弹幕和评论都TM看了！

　　面对满屏的虎狼之词，他竟然一门心思都在数据上，还、还能如此淡定地夸她厉害。叶明溪大为震撼。

　　难怪人家是董事长，这心态，她也要学着点儿。

　　叶明溪做几个深呼吸，不再关注自媒体账号的评论和私信，点开工作邮箱。

　　毫无疑问的，她的工作邮箱也爆了。不过好在，能摸到工作邮箱来的，大多数都是正经想要和她合作，叶明溪筛选一遍，把价目表发出去，很快就收到了十来条回复。

　　“呼……”

　　终于排好之后的工作，又已经到了深夜，叶明溪看看时间表，她之后有的忙了。

　　今晚没有失眠，叶明溪倒上床就睡，第二天一大早，闹钟一响，她从床上弹射起步，迅速洗漱收拾干净，背上装备就出门。自由摄影师，没时间也没精力打扮，扎上头发穿上运动服，素面朝天，和中学生一个样。

　　今天拍摄地址就在城郊，离叶明溪的工作室很近，她要提前去布景。

　　打开手机，叶明溪收到好几条桂云起发来的消息：

　　【卧槽叶明溪，你那条视频爆了！上热搜了我艹！】

　　【叶明溪，如实招来，你从哪儿弄来的极品模特？那身材，那侧脸，杀疯了好吗！和那位小顾董有的一拼了！】

　　叶明溪：……你有没有想过，我的那位模特，或许、大概、可能……就是顾董呢？

　　【叶明溪，有机会把那位帅哥模特介绍给你的好闺蜜认识认识呗？星星眼.jpg】

　　叶明溪眉眼微弯，笑了笑，最后回复她：【大概是没机会了。】

　　叶明溪：【他是我无意间逮到的野生模特，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合作的机会。】

　　叶明溪呼口气：【估计没戏。】

　　桂云起：【哭.jpg】

　　桂云起：【好吧TAT等我回海城，我们一起拍短剧，记得把时间留给我啊宝贝~】

　　昨天在电话里，桂云起就一直在和叶明溪提拍短剧的事儿。叶明溪对视频拍摄兴趣不大，但桂云起一直劝她说，拍短视频来钱快，现在工作室刚起步没得选，等她挣了大钱，不是想去哪儿拍风光大片都能去哪儿拍？

　　桂云起说了半天，最后把叶明溪说服了。

　　叶明溪笑着打字：【好，等你回来。】

　　叶明溪骑着小三轮车，很快到一片草地上，初春的草叶细嫩，走在路上都能闻见清新湿润的气息。草坪中央是一个座教堂，由无数根铝方通立柱构建成的小教堂，在阳光照耀下似乎是透明的。

　　叶明溪来过这里很多次，但她依旧没忍住拿出摄像机，对着教堂和草地咔咔咔拍了好几张，又埋头盯着相机屏幕欣赏好一会儿——这光，这角度，这构图，堪称完美。

　　自我陶醉完，叶明溪才开始布景。

　　今天的模特是位留着短发的帅气女孩，她说她想拍的主题是“天堂”。叶明溪的布景思路很简单，把白色塑料凳摆在教堂前，点缀鲜红绸带，叶明溪还特地买了朵红玫瑰。

　　就这么简单的搭配，在她的镜头下变得不一样。

　　叶明溪又咔咔拍一阵，那位模特很快也到了现场，按照她的搭配，穿着宽松丝绸白衬衣，下身是黑色长裤。模特往凳子上一坐，红绸带半遮在脸上，氛围感一下就出来了。

　　叶明溪一向不太会拍人像，她抓不住人脸神色，但昨天过后，她看着视频下的那些评论，好像忽然就突破了瓶颈期。

　　她能抓到氛围感了。

　　——顾屿澄的那些照片，她拍的时候只是觉得好看，本能地就按下快门。而昨天视频下方的评论区，虽然基本都是虎狼之词，但……不得不说，很多虎狼之词还是蛮有文化的，小作文一篇接一篇，什么：

　　“好不容易逃离追捕，才松口气，却发现敌对家族的长子悄无声息挡在你车前，逃，还是跟他走？”

　　“你看着他手掌里若隐若现的火焰，回想起手掌抚过脊柱，火焰灼烫，带着酥麻的电流直蹿尾椎。”

　　“只有你知道，他禁丨欲的黑色衣衫下，满是你留下的回忆。”

　　短短几句话，就能脑补出一连串的故事。叶明溪看着评论区的这些话，再看照片，就有了不同的感悟。之后的拍摄，她是不是可以有意识地去抓氛围呢？

　　就像在做命题作文。

　　拍人像，也不一定要拍人的神态动作，她可以从氛围入手，去拍故事。一张静态的图片，呼之欲出的故事。

　　叶明溪豁然开朗，心境一下子和以前不一样。

　　今天的拍摄很顺利，模特最后和她一起看相机屏幕时，还惊叹：“叶老师，你怎么不早点接单！我以前都、都不知道您！”

　　叶明溪今天没有和顾屿澄联系，顾屿澄也没有给她发消息，但她心情很不错。她在想，她不知道自己和顾屿澄的未来如何，但至少，因为他，她突破了自己拍摄的瓶颈期。

　　……

　　之后一段时间，叶明溪都过得很忙，和顾屿澄的联系也就淡了。叶明溪偶尔看到他发朋友圈，又发了他的那只缅因猫，他好像已经结束出差，回港城的老家去了——

　　叶明溪隐约记得，那天在电梯里遇见他时，他的那位纨绔朋友说，他老家在港城。

　　但叶明溪觉得，他一点也不像港城人，认识这么久，她还没听他说过粤语。

　　叶明溪给他的朋友圈点了个赞。

　　他也会给叶明溪点赞，不过叶明溪发的都是些近期的商单。

　　叶明溪的心态很奇怪，她招惹上顾屿澄时，害怕自己在玩火，害怕坠入深渊，无法挽回。但当她和顾屿澄的联系越来越少，她又觉得心里空。

　　不过工作越来越充实，她腰包里的钱也越来越多，叶明溪也就没多少时间浪费在感情上。

　　唯一让叶明溪觉得有点不舒服的是，鹿角越来越火，这段时间，她只要打开手机，不论什么APP，都能看见他的开屏广告，她压根没法忽视。

　　他走得越来越高，她明明应该祝福才对。祝他前程似锦，节节高升。她明明该高兴的啊。

　　叶明溪现在回想起和鹿角的过去，钝痛已经越来越淡，但她依然觉得愧疚。有些时候，她脑海里甚至会冒出这样的想法：

　　是不是，真的是她阻碍了鹿角的前途？

　　是不是，如果她早点与他分手，他能更早地走到现在的高度？

　　越是去想，叶明溪就觉得越难受。

　　……

　　又几天过去，桂云起总算从海岛回来，拉上叶明溪一起拍小视频。

　　桂云起的工作室就是做短视频发家的，她纯粹是想拉叶明溪一把，带着她拍了几个视频，再推几个新人模特给她，让她自己去运营。

　　其实就是让俊男美女模特搭档，拍一些土味段子，抓热点引流量。

　　叶明溪最开始是不打算拍短视频的，但她看看自己的入账，再看看桂云起的入账，短短思考两秒，毫不犹豫地选择妥协。成年人要学会向前看，但更多时候，也要向钱看。

　　今天拍的主题是“惩戒渣男”，剧本很简单，女主角惨遭渣男PUA，女主的闺蜜天将正义，一阵输出制裁渣男。几分钟就能拍好的小视频，但叶明溪拍了几遍，总觉得台词不够犀利。

　　渣男不够渣，女主闺蜜也骂得不够狠，没那味道。

　　没有专业编剧，小团队里，几个人对着剧本冥思苦想。

　　怎么体现渣男的渣？出轨？出了轨还死不承认？反过来质问女主？叶明溪想一会儿，忽的灵光一现：“我知道怎么改了。”

　　“女主无意间发现渣男和公司里别的女孩子出去喝酒，她试探地询问渣男这事儿，没想到渣男一点就炸，反过来对她发火——”

　　“我工作就是要应酬啊！不应酬我从哪儿赚钱养你？你能不能懂点儿事，别像高中小姑娘似的瞎吃醋，我应酬已经很累了，回家还得被你怀疑，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

　　叶明溪语速很快：“渣男夜不归宿的次数越来越多，女主越来越迷茫，越来越难受，终于有一天她情绪爆发，卑微问渣男自己在他心里究竟是什么地位。为什么渣男一次次把时间花在别人身上，总是忽视她的感受？”

　　“渣男揉着眉心，苦口婆心般对她说——”

　　“我很喜欢你，但我们只是在谈恋爱，你问我这些有意义吗？我把时间花在别人身上？我和我姐出去玩，我陪公司里的长辈去逛街，这算是别人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姐对我有多好，她是我的至亲。还有公司里那些长辈，如果不是她们提拔，如果不是她们对我好，我不可能走到现在的位置。我要知恩图报。我不可能对你说出‘你比她们还重要’的违心话，你懂事一点好不好？”

　　叶明溪说着，旁边几个模特已经皱紧了眉，一脸恶心：“靠，这渣男还有姐姐？吸血鬼吧！”

　　“不仅吸血，还是个小白脸，靠着一张脸和公司女领导搞关系！靠，恶心死了，他有什么脸反过来指责女主要女主懂事？不对，女主这还能忍他？是我早打死他了，叶老师，你说是不是？”

　　叶明溪垂着眸，没说话。

　　另一位模特接话：“因为女主被PUA了呀，PUA就是这样的，身在其中的人压根注意不到。我们看着气愤，但女主只会觉得愧疚，被渣男PUA得越来越愧疚，直到心态彻底崩溃。所以才需要闺蜜天将正义，骂死渣男，把女主从被PUA的情绪中拉出来！”

　　PUA就是这么一门无耻的“艺术”，在感情中，利用对方的信任与喜欢，不断地打压对方，否定对方，指责对方，让对方觉得愧疚，全然察觉不到自己正一步步被推入深渊。

　　大家愤怒的情绪被调起来了，之后台词改得也就很快。

　　剧本磨成功，拍摄也非常顺利，半小时后收工。

　　快到饭点，几人勾肩搭背闹腾着去聚餐，扮演女主角的那位模特笑眯眯的：“叶老师，吃烤肉吗？”

　　“我去不了。”叶明溪摇摇头，“我还有拍摄任务，你们去吧，玩得开心。”

　　“啊……这么晚了还有拍摄，叶老师真是辛苦了。”

　　“叶老师拜拜！晚上也要早点休息啊！”

　　“拜拜！”

　　叶明溪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视野尽头，她眸中的笑意也消散，变得暗沉。

　　短视频最后一幕的拍摄点是在江边，她和顾屿澄第一次见面的江边。

　　临近傍晚，绯色晚霞洒在江面上，与霓虹灯光混在一起。江对面，鹿角的巨幅海报依旧闪耀。叶明溪却做不到无视他了，她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今天她给短视频里渣男写的台词，都是鹿角给她说过的原话。

　　而她，在今天将这些话说出口之前，都未曾意识到，她被鹿角PUA了。

　　她甚至一直觉得有愧于鹿角。

　　她是那个局中人。

　　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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