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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回归 ...

  •   门外,沙漠雨背着背包,深吸了一口气。

      风雨夜归人,千里回家路。

      终于回到了他们的家,回到了有他的地方。万里夕阳外,她念念不忘的,为她遮风挡雨,有他温暖气息的港湾。

      转动钥匙,她轻轻打开了门。

      屋里没有开灯,客厅窗帘紧紧拉着,满室隐晦不明的黑暗。

      弘毅不在家。

      没关系,她回来了。正好收拾收拾屋子,煮一壶陈皮山楂茶,等弘毅回来。

      沙漠雨“啪”地拍开灯的开关,低头换鞋。

      有门钥匙的人是谁?会这么开灯的人是谁?除了沙漠雨,不作第二人想。

      沙发上,赵弘毅放开方承乾,猛然回头。

      只见沙漠雨背负登山包立在那里,额头汗水细碎闪亮,脸庞微红,风尘仆仆。

      过去这段日子,他做了好几次这样的梦,她背着行囊归来,说再也不会离开。

      水晶灯打在沙漠雨的脸上,灯光明亮耀眼,在她身上雾化成明亮的云。

      赵弘毅眨眨眼睛,想要确认她是实体还是幻像。

      沙漠雨换完鞋子抬头,看到了正从沙发上呆呆起立的赵弘毅。

      两人目光对上的一刹那,沙漠雨脑子里一瞬间涌上了很多形容词。她从不知道,原来一瞬间能从一个人的眼睛里看出那么多情绪。

      但她就是看出来了,而且看懂了。

      赵弘毅在寂静里艰涩出声,嗓子像久置不用的古琴,枯涩钝迟。

      “芽芽……”

      他疾步冲过来,一把将她抱入怀里,连人带背包。

      沙漠雨顿时闻到了他身上浓浓的烟味、汗味、尘土味、水泥味,总之,经染风霜、有些颓废的气息。

      她伸手,抚慰地拍拍他的背。

      一瞬间,赵弘毅的泪水溃不成军。

      “芽芽,你回来了。”

      “弘哥哥。”

      是“弘哥哥”,不是弘毅。

      赵弘毅自得知二人血缘来,最恨的就是“哥哥”两字。可他发誓,此时此刻“弘哥哥”这三个字从沙漠雨口中出来,简直好听到天上去。

      窗外起了大风,吹得树木哗哗作响,窗帘猎猎飞动,就想赵弘毅那颗咚咚跳着,就要扑出胸膛的心脏。

      “咳咳咳,咳咳咳……”客厅中央,方承乾猛烈咳嗽,提醒赵弘毅注意分寸。

      沙漠雨这才看见方承乾,看清他眼中的强烈不满。

      她怔了一怔。

      转瞬反应过来,方承乾并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或许在他看来,他们就是秀了个恩爱,方承乾总是说讨厌他们秀恩爱。

      歉意一笑,掩饰地推开赵弘毅:“你看你,承乾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她一边说一边解下背包锁扣,赵弘毅熟练地替她接下来,放好,给她拿拖鞋、倒水,拎毛巾擦脸,一气呵成。

      而后结结巴巴问:“你,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他还以为,他要化作望夫石,不,望妻石。

      话一出口,赵弘毅恨不得打嘴。怎能这么问?好像嫌她回来早了似的。

      沙漠雨有一肚子话想跟他讲,此时此刻当着方承乾,一句也说不出来,只得客套看向方承乾:“承乾快坐啊。对了,你们刚刚做什么?也不开灯,我还以为屋里没人呢。”

      方承乾要是看不出沙漠雨在强找话题敷衍太平,这三十来年就白混了。

      他想泪奔——姑奶奶,他有精神病,你得治!

      他默默拿出戈舍瑞林交到沙漠雨手上,恶狠狠钉了赵弘毅一眼,走了。

      沙漠雨拿着那药,莫名其妙。

      下一秒,药被拿走,赵弘毅的怀抱如老母鸡的翅膀一般包裹而来。

      沙漠雨侧头,推开他的手:“别闹,我又累又饿,一身臭汗。”花湖到成都,500多公里,8个多小时,她赶了一天的路。

      很家常的一句话,赵弘毅却脑补出别的意思来。

      意思是,干干净净的,就给抱?

      一瞬间,冰川融化,雪原消解,春风拂过永久冻土,带来了青芽、嫩叶和花骨朵。

      沙漠雨自去拿衣裳洗澡,赵弘毅在厨房给她煮抄手。

      抄手是沙漠雨早就做好的青笋猪肉馅抄手,一直冻在冰箱里的。调料也现成,酸菜切碎炒好,用了乐扣盒子盛着,放在冰箱中间的软冷冻层里。清水煮一煮酸菜,下抄手滚开一分钟就捞,简单得赵弘毅这种厨房小白也能搞定。

      沙漠雨来成都没多久,他那向来空空如也只存酒水饮料的冰箱就填满了这类东西:抄手、饺子、泡水后沥干冰冻的大米、细切装盒的胡萝卜粒、鳕鱼粒、虾仁、玉米、豌豆……

      因沙漠雨总担心他应酬吃不好,喝酒伤胃,饮食无度,老觉得他需要回家吃点热乎的主食养胃。

      每当她瞎操心的准备这个那个,赵弘毅就幸福得冒鼻涕泡。

      赵弘毅一时走神,抄手捞迟了,面皮煮得又软又融。

      像极了此时此刻,他那颗三十多年的汉子心。

      沙漠雨洗澡出来,换上了睡袍。睡袍是真丝的,半臂露在外,腰部略收,以下宽宽大大,长至脚踝,遮得严严实实。有风自窗外鼓荡而来,将她裙摆吹起,让她看起来就像随风摇曳的花骨朵。

      乖得让人想亲亲。

      单纯的,只想亲亲。

      赵弘毅蠢蠢欲动,又不敢轻举妄动。

      沙漠雨真是饿狠了,将一大碗煮得软烂的抄手呼噜呼噜吃完,又从背包里翻出一袋子水蜜桃洗了,挑挑拣拣捏了个软和的剥了皮,翘着脚丫子搭在脚凳上,噗噜噗噜啃。

      赵弘毅蹲在她脚边,眼巴巴地望。

      他双眼皮明晰深刻,抬头看着她的时候,真的很像一只忠诚的萨摩耶。

      沙漠雨都快给逗笑了,伸手拍拍他的头:“我回来啦,你高兴不高兴?”

      赵弘毅点点头,立刻爬起来,歪到她身边,只恨不得摇摇尾巴再舔上几舔。

      作为犯下天大错误的一方,他被抛弃也是活该,可他还没采取任何行动,竟然就得到了她的原谅?

      这份无条件的原谅让他如同身在汤泉,暖着、飘着,头脑微醺,根本顾不上思考。

      沙漠雨清了清嗓子:“想你,就回来了。但有些界限,我们先划好。”

      诚然他隐瞒血缘欺骗她结婚,但抛开他犯下的错误,她依然念着他,丢不下他。如果世上还有人能让她想到“爱”这个字,那人一定,也只能是他。

      所以,她回来了。

      一听到“界限”两个字,赵弘毅一双睫毛顿时垂下去。

      果然,她的选择和他的预感如出一辙。

      可,还是痛,还是不甘,还是不舍。

      沙漠雨就见不得他这样子,立刻抬手去摸他的脸,柔声说:“弘毅,弘哥哥,就算做兄妹,我也不想和你分开了。”

      “离开你的每一天,每一刻,我都在想你。想和你在一起,待在你的身边,每天都能看到你。”

      “我们就做回兄妹好不好?做兄妹,一辈子都连着筋骨,一辈子都分不开的。”

      赵弘毅被这句话甜哭了,眼泪止不住往外涌。

      “好,就做兄妹。”

      是他太贪心了,前一刻还在独坐黑暗中,仿佛永镇湖底,下一刻就有了救命稻草,他应该满心欢喜的。

      他抹开泪水,咧嘴笑:“我不娶,你不嫁,我们互相做伴儿,就这么过一辈子。”

      他答应得太痛快,沙漠雨有点不敢相信,生怕自己没说清楚惹他误会,咬牙道:“就是单纯的兄妹。你,你必须答应我不许胡来,你要是胡来,我真生气走了。”

      赵弘毅老实道:“好,我不胡来。”事实上,他想胡来都来不了。

      沙漠雨脸红了红:“你,能行?”

      赵弘毅又咧开嘴笑了:“只要你回来,我怎么都行。” 不就是打针用药吗,多简单。

      沙漠雨放心了。

      两人相对而坐,一阵哭,又一阵笑。

      哭完了,也笑完了。沙漠雨想起方承乾郑重其事交给她,又被赵弘毅飞快抽走的药物:“还有,你告诉我,那个药怎么回事?”

      赵弘毅呲牙了一声,长长叹了口气。

      “芽芽,你这喜欢寻根究底的毛病……”

      沙漠雨听出他话里有话:“如果你是说血缘鉴定,弘哥哥,我思来想去,并不后悔查问这件事。”

      赵弘毅沉默片刻:“可我后悔。如果从头来,我还是会想方设法隐瞒你,因为我不想你难过,不想你来做这个艰难的选择。”

      沙漠雨看着他,轻声说:“是很难过,也很难选。但再难,我也想和你一起分担,不想你一个人承受。”

      赵弘毅心头一震。

      这样的芽芽,他何德何能?他何德何能!

      但她越好,他越不能说。

      让她知道了,她会心疼的。他怎么舍得让她心疼?

      还是一个人承受好了。

      他很有技巧地先坦白一件事:“芽芽,有个不好的消息。承乾他不知怎么回事,猜到了我们俩的关系。不过你别担心,他不会乱说的。”

      沙漠雨惊了一下。

      也只一下,随即镇定:“嗯,我相信。”

      赵弘毅又说:“方承乾很关心我的恢复情况。这个药用来抑制某种反应,有点副作用,他来嘱咐我不要多用。”

      赵弘毅想:他只是含糊其辞罢了,一个字都没带撒谎的。她要和他做回兄妹,必然不会追问这种事情。

      沙漠雨脸腾的红了。

      什么反应?当然是那种反应!赵弘毅向来特别,特别容易……这恢复期间,他肯定,肯定难受……

      她立刻轻声斥他:“别说了!”

      事情轻巧揭过。

      第二天,两人在家请方承乾吃饭。

      方承乾一进门,赵弘毅就冲他咧嘴笑,一排大白牙明晃晃地:“承乾,昨天的事对不住了,谢谢你的关心,我和芽芽和好了。”

      方承乾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沙漠雨已然决定和赵弘毅做回兄妹,心内坦荡,在方承乾面前便不再伪装。

      她坦坦荡荡道:“我们决定做回兄妹,彼此相伴。男不娶女不嫁,就这么过一辈子。”

      这就是她的选择。

      经过一段不长不短的分离和冷静,她非常清楚自己对弘毅是什么样的感情。

      爱过他之后,她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她相信赵弘毅也是一样的。

      并不是那一纸证书,一本户口系住了他们,而是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成了他们之间看不见的绳索。

      可惜,不是红绳。

      没关系,就算不是红绳。

      方承乾一声喟叹:“你们……”

      你们,怎么可能做回兄妹?从情感上就不可能,就赵弘毅那个疯子!那个偏执狂! 可,从生理上,已经是了。

      那个疯子把自己结扎了还不够,更下狠手把自己化学阉割了!他们现在就是盖上棉被纯聊天的关系!

      罢罢罢,赵弘毅和沙漠雨怎么回事要怎么走他们清楚,自己何必多管闲事。

      赵弘毅求仁得仁乐在其中,他又何必拆散他们?

      这种事情,一旦当事人自己想开,旁人的看法便不再重要。

      方承乾清了清嗓子,把郁结已久的情绪抛到一旁:“不说了不说了,今天咱们好好喝一杯,有什么好吃的?”

      沙漠雨婉然一笑:“藏式火锅。我在川北学的,食材也是这次带回来的。弘毅以前给我讲过两次,说很好吃呢,我这次旅游特意学了怎么做,今天试试看。”

      方承乾——又在秀恩爱!我讨厌秀恩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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