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柏》低谷有雾时

1、胭脂铺子

　　大晏朝，长安街道上，喧闹一片。
　　这“闹"在东边街道极为突出。
　　像是快要流哈喇子的稚童们吮着手指，眼巴巴的站在卖糖人的铺子边，喊娘声此起彼伏。首饰铺子旁也不乏有女眷拿着镯子在互相比对。
　　此景却也称得上是太平盛世。
　　而另一边，一排商户虽占着大半位置，房屋内里豪华无比，不乏绫罗绸缎，凤冠霞帔，但要价也可观，多是王公贵族、千金夫人赏脸，平民百姓少有人经过，怕惊扰了惹不起的大佛，于是更显得冷清些。
　　只见在那众多贵气的店铺中，有一扇平庸到与其他普通商户别无不同的门，门旁竖着一块灰扑扑的木制立牌，立牌上简简单单三个大字：胭脂铺。
　　笔走龙蛇，大气磅礴，一下子就能看出不同寻常来。
　　现在，那毫不起眼的门不知何时竟开了。

　　然后，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喊了一句:"胭脂铺子开啦。”
　　顿时，被各式各样物件迷住了眼的老□□女便一窝峰的往一个方位涌去。
　　这胭脂铺子胭脂上等，引得人人推崇至极？却也不是。
　　无他，惟有美人耳。
　　这美人身为男儿，却得一双远山眉，极细极弯；眼形狭长，却又在眼角边落下一粒痣。
　　肤如凝脂，唇不染而红。
　　浓墨重彩，又不落了精致。
　　上至八旬老人，下至稚龄儿童，只要是在这市井之中，无一不凑热闹赶着去沾污贵人之地。
　　怪的是也沒有人来阻挠。
　　更不用说被美人自带的惑人笑意勾的花枝乱颤的女眷们，怕是几个早上迷迷糊糊的把攒了多年的体己砸了进去。
　　所幸胭脂品质上乘，价格实惠。
　　但这种热闹顷刻间便被打破。
　　街道远处数十个带刀侍卫护着一架精致绝伦的马车向这里奔来，口里还喊着贵人经过，闲人退散。
　　皇城之下，明令禁止策马驰行，就连那天天赶着上朝的七旬老臣也催不得自家的马车夫，只能由他慢慢晃着到城门。
　　如此而来，这些位尊极贵的大臣家里的马车夫也就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工薪佳，雇主催不得骂不得，保不准哪天贵人手缝里还能漏出点什么来惠及后代，可真是件顶顶好的差事。
　　言归正传，如此器张跋扈之人，必定出身显贵，家世不凡。
　　于是刚还在挤在胭脂铺前“没钱捧个人场”的闲人们，虽脸有不岔之色，但还是纷纷退散。
　　哪知这架马车直挺挺的就在那其貌不扬的胭脂铺前停了下来。
　　而马车前的帘子也被一只纤纤玉手掀了起来，随之一名豆寇年华的少女从车上钻了出来。
　　还未完全走远的人也好奇的驻足观望，想着这位妖精似的胭脂铺老板怕是风流不浅。
　　在看清女子面容那一刻更是倒吸一口气，面若银盘，肤白胜雪，暗啐一口老板好艳福。
　　谁曾想这还不算完，车夫在马车前蹲下作脚凳状，紧接着那名女子摊手，轻声对马车里的人说道：“小姐，就是这，我们到了。”
　　不过片刻，又从车帘后钻出一个女子。
　　只见她弯身捂胸而出，玉足点背，再而落地，行云流水，优雅至极。
　　不够雅观的动作被她做的极佳，少一分失色，多一分浮夸。
　　离的近些的人便能看到，她发上简单一支凤凰钗，懂行的人就能知道成色极佳，身着藕色锦锻，虽脸上戴着面纱，但不难看出倾城之色。
　　再而莲步轻移，亲启檀口，黄莺出谷：“老板，这胭脂怎么卖？”
　　这时人们才注意到，楚柏还在不紧不慢地捣鼓收拾着他的胭脂铺子，对身边的闹剧置若罔闻，好似见过千百回，于是便不足为奇了。
　　答声也是不紧不慢的：“普通货色几十钱一盒，顶尖的二两左右一盒，那看您是要哪种了。”
　　继而女子声带愠气，转头对侍女说：“翠香，给他十两。”
　　侍女照做，面向楚柏的态度却也不乏恭敬。
　　"你明知我今天来不是为你那劳什子胭脂的事，是为的什么你清楚。”
　　他叹了一口气，还是耐心应答：“我不知。”
　　“楚柏，你就一辈子待在这了？！！”声音尖细，逐渐缺少美感起来。
　　这么多年，能让出身中宫，皇帝嫡女，从小混迹在深宫，到现在依旧荣宠不减的关山月失态的人惟有两人，一人是她的同胞足长，从小以捉弄她为乐，还有一人便是眼前人。
　　似远山雾，清晨风，温柔和煦，却永远看不见，摸不着，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