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语》延路

47、第四十七章

　　恭王府传来一阵笑声，声音嘶哑的厉害，听着便觉有些诡异。

　　君谦看着眼前笑个不停的君学才，不动声色的看了君学才几眼，但在君学才身上却完全看不到故人的影子，幼时玩伴也只是局限于幼时的那几年。

　　等到君学才笑够了，才半躺着眯了眯眼，看着端坐着的君谦，忽的吐出了一口浑浊的烟，“真是没想到啊。”

　　看着半躺在椅子上噙着烟枪的君学才，君谦还是浅笑着，“没想到什么？”

　　“你啊！竟然都长这么大了。”君学才的脸掩在烟雾之间，叫人看不清神情。

　　君谦勾了勾唇，看着君学才，“我也没想到，你倒是让我大吃一惊。”

　　君学才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又大笑起来，“能走到今天，你手上又能有多干净。”

　　“怎么也要比你的那些腌臜事要强上一些。”君谦仍是那副淡淡的语气。

　　可这句话却正好刺中了君学才，君学才紧紧攥住了椅子的扶手，冷哼了一声，“你知道的倒不少。”

　　“要怪还是要怪向你讨债的人多。”君谦仿佛看不到君学才暴怒的样子，连个眼神也没多给，仍是淡淡的说着自己的话。

　　看着君谦云淡风轻的模样，君学才心里再气也没了法子，何况这人还是自己硬要找来的。

　　不过他当时真没报多少君谦真会来的心理，这会儿想通了便又开始笑起来，

　　“我倒是没想到，你这样的人竟还有几分真心，真会为他过来。”

　　“为谁来对你我都没什么影响吧。”君谦面色有些冷，语气也是冷淡的。

　　君学才又笑了笑，只是这些年的纵欲毁了底子，留下的人也就只像是留了一把骨头，看起来便让人觉得寒酸。

　　“叙叙旧嘛，那么严肃做什么。”君学才重重的咳了几声，好险没将手里的烟枪扔在地上。

　　不过即便是咳成这样，君学才还是忍不住抬手将烟枪再塞回自己嘴里。

　　仿佛那让他吞云吐雾的东西，就是他的解药。

　　看着君学才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君谦拧了拧眉，“你明知道这药有问题。”

　　要是不知，也不会有陈部从君学才府上带人的那一出。

　　听到君谦的话，君学才呵呵的笑了几声，“这你也知道了？”

　　“不就是你想要我知道的。”君谦看了君学才一眼开口道。

　　君学才脸色一变，“我倒是小瞧你了。”

　　“我看你是高估了才对，若是我看不出，今天和你坐在这说话的又会是谁？”君谦淡淡的开口道，好似完全没注意到君学才的表情。

　　君学才愣了愣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这些年我常常恨不得自己已经死了，又常常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君谦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也只是安静坐着，没出声打断。

　　“我这条命，是我娘用她自己的命换来的。我想死，又不敢死。先前是没那个胆量，后来又觉得没脸下去见她。”

　　顿了顿，君学才接着开口道：“好好的一个人，却成了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君学才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又抽了一口，烟雾弥漫的快要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明明风一吹便能散个大半，可那形状看起来又像是能将人活生生的吞下去。

　　比起化骨散，这弥漫着的东西仿佛才是真正杀人不见骨的凶器。

　　咀了魂灵，啖了皮肉。

　　君谦坐着等君学才说完，等了挺长时间。只见那烟雾聚了又散，来来回回几个回合之后，君谦便头也没回的抬步走了。

　　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君谦走的时候那团烟雾忽的传出一阵哭声。

　　比起哭泣，更像是一种嘶吼，孩童刚来到世上时的哭声，便是这般用力又无力。

　　君谦脚下一顿，但还是没回头去看。恍惚间他忽的就想起了，幼时那个只比他年长几岁的皇叔怯生生的躲在另一个皇叔身后的场景。

　　事到如今，一个皇叔成了皇帝，另一个皇叔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君谦紧了紧拳头，君学才有罪也该死，但幕后稳坐着的那个人才更可恨。

　　君学才成了这副模样，那皇帝暗中不知出了多少力气。

　　君谦走了一段路便见到了守着的墨秋，“去雨淋阁。”

　　墨秋看了看君谦，点了点头，跟着君谦便去了雨淋阁的方向。

　　到了雨淋阁，君谦没多说什么，便顺着小道爬窗进了自己经常住的屋子。留下墨秋自己再去向云媚解释。

　　雨淋阁自然不止有一个暗门，墨秋找了一个便进去。昏暗的小道和雨淋阁里灯火辉煌对比很是鲜明。

　　墨秋进入暗道，云媚自然会知道，刚有了动静便守在门前。暗道通向的是雨淋阁顶楼的各个房间，云媚便上了顶楼去守着。心里起了些希翼。

　　墨秋推门是便看到了云媚，顿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是你啊。”云媚甩了甩袖子开口，“主子是有什么事儿吗？”

　　墨秋点了点头，随后开口道：“主子已经在屋里了。”

　　云媚睁大了眼，“你们遇着什么事儿了。”

　　“见到些人，主子不太高兴。”墨秋斟酌着开了口。

　　云媚点点头，不再多问，“我去主子门口守着。”

　　墨秋点了点头，看着云媚走到了君谦的那间屋前。

　　看着云媚的身影，墨秋忽的叹了口气。云媚今年二十多了，早已不是个小姑娘，最好的年岁也错过去了。

　　只是不知道她等的人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墨秋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叹口气。

　　云媚走到君谦门前没一会儿，君谦便开了门，将一身衣服递给云媚，“拿去烧了。”

　　说完之后便关上了门。云媚被这一出搞的有些怔愣。

　　实在拿不定注意，便又找到了墨秋。

　　墨秋听了云媚的描述，愣了一会儿没说话，直到云媚又问了一遍的时候，才开了口，“那便烧了吧。”

　　墨秋知道君学才那杆子烟枪的事儿，也知道幕后那人同别国扯上关系的事。

　　他虽不知君谦和君学才在一起说了什么，但还是能知道君谦为什么要烧掉衣服。

　　他们从来都看不惯君学才，可出现的这些事又能够全怪到君学才身上吗？君谦做不到，所以他会难受。

　　“烧了就烧了，也不缺这一件衣服。”云媚叹了口气后，才开了口。

　　她知道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也没办法仔细去问，她也出不上什么好主意。能守好雨淋阁她便觉得自己做的不错了。

　　墨秋点点头，“主子那你不用守着了，忙你自己的事儿就行。”

　　“我能有什么忙的，今个也不营业啊。”云媚摆摆手，不甚在意的开口道。

　　墨秋一愣，觉得有些不太对，便又开口问了句，“为什么今天不开业？”

　　听到墨秋的话，云媚一怔，“不是主子传来的信上说今天林公子回来吗？我便干脆关了门，不见客。也省的落人口舌，怎么了？”

　　墨秋摇摇头，主子确实告诉了云媚今日林与闲要到这里来取走木头,只不过有哪里不太对。墨秋拧着眉看向云媚，“那林公子现在在哪？”

　　云媚一怔，“走了啊，走了有一会儿了。”

　　墨秋神色一凛，“信上不是说要将他离开的时间拖长一些吗？”

　　云媚一双眼整的滚圆，随后神色一变的开了口，“信上没说。”

　　“你尽快将那人揪出来！我去告诉主子。”墨秋边说便快步走着。

　　只是没等墨秋走到君谦门前，话音刚落下的一瞬间，君谦的门便开了，“走吧。”君谦语气听起来平淡，好似还不经意的叹了口气。

　　两人没多久便消失在雨淋阁，来时和走时一般悄无声息。

　　只剩云媚一人站在原地，仿佛失了力气一般，云媚伸手撑住墙。她根本不需要查，现在便能说出唯一一个能从她手里接过那封信的人。

　　“主子，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墨秋轻声开口询问。

　　君谦神情看起来也没什么变化，“去府上。”

　　墨秋点点头，犹豫了下下开口问到：“这事儿是谁做的？”

　　君谦轻笑了一声才开口，“我怎么会知道。”

　　墨秋一愣，这事的发生君谦都未曾知道，更别说谁是主谋。但他可能就是下意识的觉得君谦就是会知道。这会儿听到君谦这么说，也跟着轻笑了两声，没在说什么。

　　两人跟到府上，找了个自己人，“今天可有谁来过？”

　　那人恭恭敬敬的向君谦行了礼，“禀主子，林侍读来过。不过只是在门前站了站，未曾进来。”

　　显然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君谦和墨秋皆是一愣，墨秋率先开口问道：“未曾进门，那和谁说些话了没有？”

　　答话的人未曾多加思索，“没有，林侍读来时，手里好像拎着什么东西。那会儿大门便无人看守。林侍读也只是站了一小会儿便走了。”

　　墨秋还想再问，便听君谦抢在他前面开了口，“知道了，下去吧。”

　　答话那人拱了拱手后，道了句“是”便恭敬的退下去。

　　“主子不多问问？”墨秋有些疑惑，看着君谦开口道。

　　“不用问了。”君谦开口仍是淡淡的，只是目光不知放在了何处，仿佛谁也影响不了他什么。

　　看君谦这副模样，墨秋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只好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