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语》延路

24、第二十四章

　　待到君饶辰走后，林与闲看着渐晚的天气。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先不去君谦府上叨扰。

　　此时不是多么合适的时间，况且自己刚刚明确心事，确实需要时间留给自己冷静一下。

　　想明白后，林与闲便走回了屋里。同今日晚归的林朗白一同吃了饭。

　　入夜后，月色皎洁。如墨的夜色，繁星都难以看到。

　　站在树上的一抹身影则更是难以被人捕捉到。君谦透过婆娑的树影，遥遥的能够看到一盏仍在亮着的灯。

　　暖黄的灯光摇曳在寒冷的夜晚，明明是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烛火。但对于君谦来说，这抹灯光却有着莫名的慰藉。

　　君谦提着一壶酒，在熟悉的树上守了不知名的一夜。

　　第二日清晨，等到林与闲起身时君谦才从树上离开。等待君谦回到亲王府时，才看到等了许久的江清忆。

　　江清忆一见到君谦便想开口嚷嚷，但看到君谦的神色时，硬是将自己将要脱口而出的抱怨咽了回去。

　　注意到君谦看他的眼神，江清忆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宫中出事了。”

　　君谦一愣，随即便想到了蒋妙妙。但立刻便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即使蒋妙妙有这么大的决心，但时间上也属实说不过去。

　　这次江清忆注意到君谦不妙的神色。倒是没敢多卖关子，“柳杉然明日便要被问斩了。”

　　听到江清忆的话，君谦生出几分诧异，“怎么回事？”按理来说，柳杉然这事往大了说也说不到哪去，总归是不会落得个问斩的结果。

　　江清忆正色开口道：“柳旭来到京城和柳夫人病逝的消息，被人传出去了。”

　　君谦心中了然，“那群学子去闹了？”

　　江清忆听到君谦的话，点点头，“闹的还不小，衙门这会儿还都是人呢？”

　　顿了顿，江清忆又开口道：“其实若是些小打小闹倒也不至于此，但事情就出在还在牢里的柳杉然身上。”

　　“哦？怎么说？”君谦望向窗外，淡淡开口道。

　　江清忆叹口气，跟君谦的目光向外看去，片刻后才开口道：“柳杉然知道这件事后，在牢中忽然大笑不止，之后便有一句话传了出来。说是……”

　　“说是，有天下寒士知我一片丹心，何愁黄泉之路无酒喝。”江清忆还未曾开口，便听到了君谦口中的话。

　　江清忆愣了愣，睁大了眼，下意识开口道：“你怎么知道？”

　　君谦回过头，看着江清忆，轻笑着开口道：“猜的。”

　　江清忆回过神，“又骗我。”顿了顿，江清忆看起来有些犹豫的想要开口。

　　君谦看着他有些好笑道：“想问我有没有参与？”

　　江清忆抬头看了君谦一眼，点点头。随即又赶忙摇头开口解释道：“表哥，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觉得……”

　　“觉得柳家三口都是好人？”君谦带着笑意的看向他。

　　又一次被君谦接过话，江清忆睁大眼看着君谦点点头，“不是吗？”

　　君谦仍是淡淡的开口道：“是。”顿了顿，君谦看着江清忆带着期待的眼神，“放心吧，和我没关系。”

　　江清忆这才松了口气，又升起了些希望，期盼道：“那柳家，能救吗？”

　　君谦一愣，良久才开口道：“救不了。”

　　听到君谦的话，江清忆刚想要出口反驳，却突然明白了君谦话中的意思。

　　有人寻死，有人求生，有人赴死。寻死的人可救，求生的人好救，唯有赴死的人是不能救。

　　赴死的人大多有一颗慷慨的心脏，装着苍生大义，装着黎明百姓，唯独没有自己的位置。

　　柳旭是如此，柳杉然也是如此，君谦是在黑暗中行走的人，救了人也救不了干净慷慨的心脏。没有心脏，慷慨的人便没有办法存活。

　　江清忆征了征，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过了半晌还是君谦开口道：“找小六去易个容，明日去刑场送一送。”

　　江清忆沉默的点点头，便听君谦又开口道：“去墨秋那拎一壶酒去。”

　　“是要梨花白吗？”江清忆忽然开口问道。

　　君谦愣了愣，随即便淡淡的开口道“换成梦回转吧。”

　　梨花白的酒味道淡些，梦回转的酒味道浓烈。

　　江清忆听着君谦的吩咐，看着君谦道：“没想到，柳家的公子竟是个能喝的。”这酒可最是醉人。

　　君谦淡笑着，没回江清忆的话，“去安排吧。墨秋就在门外守着。”

　　江清忆点点头，在门外找到了墨秋。听着开门声响起又落下。

　　屋内重归静寂。

　　“有天下寒士知我一片丹心，何愁黄泉路上无酒喝？”君谦怔怔的重复这句话，半晌后突然大笑了几声，“多像个武夫会说的话啊。”

　　丞相府

　　“怎会如此？！”林与闲震惊的开口，猛的站了起来。他刚刚从宫中看诊回来，没成想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林朗白看到他的动作，无力的叹口气，“事已至此，恐是在无变数了。”

　　林朗白同林与闲所说的正是柳家的事，皇上亲自下的旨，从今日下朝时便传开了。

　　如今衙门口等着的人，将整个衙门口的路都堵了个水泄不通。

　　皇命难违，林与闲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数年前曾见过柳旭一面，一面便知何为先生之风。

　　即便未曾有过深交，但也是敬仰着的。想必守在衙门外的人也是抱着同样的心态。

　　只是苦有其心，终无其力。林与闲突然想，若是这时有人站出来告诉柳家，他们有可以获救的方法，想必柳家人也是不愿的。

　　世间总有些人是常人无法用自己的思想去估量的。

　　冥冥中，倒是与君谦的说法是一致的。

　　林与闲在原地沉默着，听到林朗白在一旁叫他，骤然回过神来，“怎么了？”

　　“明日远远的看上一眼便回来，若是让人看到，恐怕会惹得有心之人大做文章。”林朗白开口道。

　　其实林与闲不去自然是最好的，但林朗白了解他，知道林与闲的想法，所以干脆不去阻止，只是故意加个条件。

　　林与闲心中清楚，未曾言语。

　　沉默半晌，最终林朗白无奈的伸出手拍拍林与闲的肩，无奈道：“谁也倔不过你，自己要多加注意。”

　　听到林朗白的话，林与闲笑笑，“多谢父亲。”

　　林朗白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这孩子也就只有这时候才和小时候一个样子。无事后，便离开去处理自己的事情。

　　林与闲沉默片刻，没由来的为柳家的事一阵心悸。这事实在是毫无道理可言。

　　愣了愣，林与闲这才意识到今日未曾到过君谦府上，虽说已打过招呼，但忽然的还是有些不适应。

　　正想着，便听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林公子可在府上？”

　　林与闲赶忙向外走去，便看到了玉树临风般站在一旁的人，那人正微微俯身同侍女说些什么，听到这边传来的动静后，便直起身来朝林与闲浅浅一笑，“我等的人来了，多谢姑娘。”

　　话虽是对着侍女说的。可君谦自从看到林与闲后，目光便未从林与闲身上移开。

　　林与闲下意识的看向侍女，只见那侍女看着君谦，脸色涨的通红，随后未曾言语便赶忙走了出去。

　　看到这一幕的林与闲心中莫名有些不高兴，但看着君谦苍白的模样又生不出气来。

　　一时间两人皆是愣在原地，最后还是君谦开口道：“与闲今日迟迟不到，是还没消气吗？”

　　看着君谦脸上说不出滋味的笑，林与闲赶忙开口道：“不气了。只是今日有些事要忙。”更何况，这时也不算晚。

　　听到林与闲的话，君谦做出松了口气的模样，“我还以为你不愿再见我。所以便来看一看你。”

　　林与闲一时无话，心中有了些无奈的滋味，想道，“若是他知道了我的心思，那便不知是谁不愿再见面了。”

　　想到这，倒是有些酸涩冒了出来。

　　“明日不知与闲有没有时间？”君谦又开口问道。

　　林与闲愣愣，想到了明日要做的事情，“明日无空。”

　　君谦心中了然，故而没有多问。只是对着林与闲点点头，突然笑着开口道：“差点忘了告诉你，我那刚得到了些稀奇玩意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林与闲心中动了动，问道：“有多稀奇？”

　　只见君谦笑笑，对林与闲卖了个关子，“能让人看不到你。”

　　林与闲听到这话，皱了皱眉，“这么听着，倒确实是稀奇。只是倒想不通如何让人看不到我。”

　　“再猜猜。”君谦嘴角噙着笑，看着林与闲道。

　　林与闲沉思片刻，开口道：“若让人看不到，掩己身或是遮人目。”

　　想到这，林与闲睁了睁眼，随即又笑道：“你倒是取了个巧，没想错的话，该是人皮面具？”

　　“正是。”君谦笑的开怀，“虽说是讨巧，但总归是我知道与闲聪慧。”

　　“人皮面具不好找，倒是真稀奇。”林与闲浅浅的笑道。随即便又反应过来，君谦又是如何求得的。

　　还未等到林与闲开口，便听君谦道：“我不易远游，故而总想看看世间稀奇的玩意。身边的人也乐意给我找一找。”

　　林与闲听到君谦的话，心中一涩。顿了顿，便听君谦开口问道：“我便是来将那面具送给你的。”

　　林与闲一愣，赶忙拒绝道：“不妥。何况我要来也没……”

　　话未尽，林与闲忽的停顿，抬头看向君谦。他骤然想到了明天的事，明日所需的不正是让别人看不到自己。

　　“你怎会知道我明日要做什么？”林与闲突然看着君谦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