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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称职的兄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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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定各营基本都接到了宋均回北境的消息,能来的都来了,不能来的也都差了人来问候。各营将领难得放松,宴会上从头到尾都其乐融融,洋溢着喜气,对宋均升迁之事,无不称赞道贺。
来道贺的酒皆被宋均一一接了,待到宴会尾声,送走各营将领后,宋均已有微醺之态。待送走王氏父子后,宴会厅里只剩宋氏父子三人。
父子三人的酒量都不差,整个宴会从头喝到尾也不见醉态。见无外人,宋哲成干脆把椅子挪到了宋均身边,挨着哥哥坐了。
酒劲儿上涌难免燥热,宋哲成下意识扯了脑袋上的军容抹额,顺手丢在了宴桌上,随后又拽着宋均的胳膊道:“哥,我今晚想跟你睡。”
宋均还没来得及应答,宋舜鸿就脸色阴沉的睨着自家小儿子,斥道:“抹额戴好,像什么样子!”
方才还兴致盎然的宋哲成,一听父亲的斥责,立马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半低着头小心觑着父亲的脸,既不开口辩驳,也张嘴不认错。
承明军旗共分三旗,分别为日旗、月旗、和日月同辉旗。三旗为熙武帝时期,象征着崛起征伐的三面旗帜。
升日旗的代表安国君统帅的军队,升月旗的代表朝翊君统帅的军队,而升日月同辉旗的则代表着王师,是熙武帝亲率的军队。
承明的军容抹额原只皇帝的仪仗军队使用,因朝翊君生平酷爱佩戴抹额,投身军营后专门叫人做了一种适合军将的抹额,这抹额佩戴方便,也不限制行动,还可能防汗入眼。
后朝翊君将抹额作为礼物送给好友安国君,安国君也同样十分喜爱,此后多年常佩戴此类抹额,以至于天下间崇拜这二位的军士武者们,也跟着纷纷效仿。
直至熙武帝去世后,昱宣帝继任,将此类抹额定为承明军队的标志装束,为表安国君和朝翊君功绩,此后除王师外,承明军旗一律用日月双旗,而“黑衣相卿”朝翊君在军营常穿的玄色,和安国君军营常穿的殷红色,被定为军将色,寻常士兵用绛红色。
朝翊君去世后,安国君上书提议上三品武将统领军队使用月旗,玄色定为上三品武将抹额色。
安国君和朝翊君对承明的功绩不分先后,且一个是皇帝的叔公,一个是皇帝的相父兼帝师,怎么可能做到抬高一个贬低一个。
但安国君执意如此,昱宣帝只好下旨,承明上三品将领使用月旗,戴玄色军容抹额。久而久之,逐渐演变成另一种说法,说军容抹额的红,是敌人和同胞鲜血浸染的红,血浸的多了就变成了殷红,等到抹额变成了黑色,就意味着鲜血浸染已经多的数不清了。
这种说法在外流传已久,很多人都也都信以为真。直至安国君去世后,昱宣帝再次下旨,承明军队此后分日旗和月旗两军,日旗将领抹额一律用殷红色,月旗将领抹额一律用玄黑色。
此后,军容抹额,代表着朝翊君和安国君的风骨,也代表着承明将领的风骨,日月双旗,代表着承明的脊梁,也代表着承明的希望。
因朝翊君生前出征北境次数最多,也最久,后来北境军队只用月旗,东、南边境用日旗,西境用日月双旗,只有帝都高台升日月同辉旗。
宋均见此忙伸手摸了摸弟弟的后脑,将被扔在桌上的军容抹额拿了起来,一边替弟弟重新束好,一边道:“哥哥自小就叮嘱过你,军容抹额乃承明军士最重要之物,怎么现下反而忘了。今后万不可再随意丢置,可记住了?”
宋哲成闷声应了。宋均本想着就此了事了,正准备开口替弟弟向父亲认错,却不想宋舜鸿怒意未消,站起身来对宋哲成道:“你兄长奔波多日,也不知体恤,非去吵扰他做什么。多大的人了,还跟没断奶的孩子似的缠着要跟兄长睡,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宋哲成低着头,依旧不答话,但脸色跟先前比更难看了。宋均见势不对,赶紧站起来打圆场:“父亲,我此离长定三年之久,期间北境诸多事宜都不清楚,锦尘只是想让我尽早了解北境目下的情况,还望父亲莫要再责怪锦尘了。”
以往宋舜鸿责骂宋哲成的时候,只要宋均出来求情,宋舜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深究了。
但今日不知是怎么了,宋均开口求情也不好使了,宋舜鸿脸色非但没有缓和,反而怒气更胜,指着宋哲成对宋均大声的道:“你看看你都把他娇惯成什么样了!他都二十二了,你还把他当孩子待,又是摸头,又是让他往怀里扑,你这样纵着他,他将来迟早跟朝景那群纨绔子弟一样,只会沉迷声色,坐享其成。”
宋均愣了愣,忙绕过宴桌,一撩袍角跪倒在地,对宋舜鸿道:“身为兄长没能教导好锦尘,是我的错,父亲责骂的对。”
“哥!”
见宋均跪了,宋哲成也急了。
宋均没看弟弟,只低着头又道:“父亲,锦尘还年轻,很多东西父亲和我还没来得及教他,行事难免有欠妥之处,但也并非像父亲说的那样一无是处。至于他将来如何,父亲和我都不能过早下定论,但我相信他也不至于成无利于国家的纨绔子弟。父亲,宋家从来没有一事无成的人。”
从宋均跪下那时起,宋舜鸿的气就已经消了大半,现下看着最懂事的大儿子低着头跪着,替小儿子求情的样子,他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宋哲成从小就没了娘,两三岁的时候就被宋舜鸿带到了北境,但宋舜鸿向来都一心扑在北境军事上,从来没管过他。
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宋均在照顾宋哲成,渴了给喂水,饿了给喂饭。凡是好的,宋均必先想着弟弟,虽是兄长,但却担任着父母、兄长多个角色。可如此成熟懂事的宋均,也只不过比弟弟大了两岁而已。
宋哲成站在宋均身后看着宋均,面上焦躁不安的神态难以掩饰,宋舜鸿也负手站在原地,有些失神的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半晌叹了口气道:“阿楠,你先起来,为父没有怪你的意思。”
然而宋均却并没有依言起身,而是在父亲和弟弟的注视下,弯下腰,十分郑重的朝宋舜鸿叩了一礼:“父亲,锦尘的冒失,归根结底是我之过。”
“哥!别说了……”宋哲成站在宋均身后急得眼睛都要红了,见哥哥还维持着叩首姿态,干脆一撩袍角,直挺挺的也跪了。
宋哲成红着眼,横着眉,看着上位的宋舜鸿道:“是我的错,我改,一直改到你满意为止。能不能别为难我哥了。”
宋均直起腰,看着跪在自己身边的弟弟,心焦至极:“锦尘,别胡闹!”
宋舜鸿瞧着跪着的小儿子,心里头堵的厉害,他此刻不是父亲,而是个无端惩罚他们兄弟的坏人。宋舜鸿有些无力的背过身去,叹了口气,良久之后才背对着宋均和宋哲成道:“阿楠,带你弟弟下去吧。”
宋均又叩了一首,道:“父亲早些休息,孩儿告退。”说完便拉起还一脸不服气的宋哲成往外走。
二人一出宴会厅,宋均就揉起了眉心。宋哲成像做错事般,小心翼翼的跟在宋均身后,哪还有刚才在宴会厅的倔劲儿。
也不知走了多久,宋均叹了口气,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宋哲成。宋哲成一见哥哥看过来,立马低下头,一副等着挨训的模样,惹得宋均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最终也没能忍下心说重话,只无奈的道:“别总惹父亲生气。”
宋哲成低着头,小声的道:“我没想惹他生气的,他说我什么都无所谓,可我听不得他说你。”
宋均又叹了口气道:“锦尘,那是父亲。这世上没人比他更有资格说教我们了。”
宋哲成却摇了摇头,道:“哥哥比他更有资格说教我。”
宋均抬手敲了敲弟弟的脑门道:“说胡话,父亲生你养你,赐你名给你姓,只能比哥哥重要,不能在哥哥之下。”
宋哲成闻言抬头辩驳道:“他是生了我,但把我养大的是哥哥,教我做人的也是哥哥。”
宋均自然清楚弟弟的心思,好笑的调侃道:“这话你好意思说,我都不好意思听。我十七岁之后才拿朝廷俸禄,而你十六岁之前,吃的可都是父亲的俸银。”
“这个……这个不一样!反正就是……”宋哲成吭哧吭哧的想要继续反驳,宋均却连连摆手道:“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管一不一样,反正不反正的,你以后别惹父亲生气就是了。父亲或说教或斥责,也认真听着,不可顶撞,凡事有哥哥在,其他的,都不用怕。”
宋哲成闻言,一双眸光莹莹的桃花眼半搭拢着,委屈兮兮的抬头看向哥哥,嗫嚅的问道:“那我今晚还能跟哥睡吗?”
宋均一瞧他那一度受气小媳妇儿相,觉得好笑,为难的蹙起眉头道:“锦尘,以前我从未细想过自己的态度会对你造成的影响,只觉得所做都是为你好,但今日父亲的话确实点醒了我,我若还像幼时那般待你,确实不妥。当然,错不在你,锦尘,这是哥哥的问题。”
“什……那依哥哥的意思,今后当如何待锦尘才合适……?”宋哲成有些神情呆滞的问。
宋均瞧着弟弟怔忡的模样十分心疼,问道:“你觉得如何比较合适?”
“我不知道……”宋哲成垂了眼眸,不再看宋均。
宋均紧锁着眉,瞧着他,道:“这可如何是好,哥哥也不知道。”
宋哲成低着头,小声的道:“那我以后不往哥哥怀里扑了,可以吗?”
宋均:“可以。”
宋哲成:“哥哥也不摸头了……”
宋均:“好。”
宋哲成沉默了半晌,抬头看向宋均小心翼翼的问道:“就这些可以吗?父亲只说了这些……”
宋均看着宋哲成,半晌都没有应声,宋哲成被他看的心虚,正要低下头,宋均却一声不吭的走了。
宋哲成立马就急了,赶紧追了过去,一路追到宋均的卧房门前,宋均率先进了屋,一路跟着的宋哲成站在门口,反倒不敢进去了。
宋均回头瞅了一眼杵在门前的宋哲成,又折返出去叫人送热水来,待到侍人送水走后,宋哲成还杵在那一动不动的。
宋均目不斜视的把人扯了进来,复把门关好,一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搞得宋哲成更愣了,呆呆的看着宋均,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宋均一边弯腰浸湿面巾,一边侧头对宋哲成道:“过来洗脸,这么大了还想让我帮你洗吗?”
宋哲成闻言赶紧乖乖站过去,宋均将拧干的面巾递给宋哲成,看他擦完了又接过来,才又浸入水中拧干自己洗。
洗完了脸,宋均便脱了鞋袜坐在床边洗脚,又抬头看向宋哲成,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床板,示意他过来一起洗。
宋哲成心中疑惑,但也没开口问什么,只顺从的坐到宋均身侧,也脱了鞋袜泡脚。这泡脚盆算是大的,但兄弟俩都是身量高大之人,一起泡脚多少有点挤得慌,但俩人对这种情况却好像莫名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