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宋将军 ...
-
一片昏暗过后，宋均不知是睡了多久，被声旁有些急促的男声吵醒了，宋均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入眼便是熟悉的房梁顶。
宋均只是觉得熟悉，但又说不上来是在哪里见过，于是短暂的愣神期间，站在他床侧的副将便又问道:“将军可是身体不适？”
宋均揉了揉眉心，忙起身侧头看向床边那人，不看不要紧，看完了又是一阵恍惚，面前站着的小将他记得很清楚，是他当年在月华殿任职时的副将裴云，听说他被调离之后，就是裴云接替了他在月华殿的职位。
裴云见宋均不说话，以为是宋均身体不舒服被他吵醒了不高兴，但又不好发作，于是赶紧解释道:“还望将军恕罪，以往将军都会在卯正前起，属下见已是辰正了将军还未醒，才来唤将军的。将军可是身体不适，需不需要属下去请医师来？”
宋均这才算回过神来，摆了摆手，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一边去取衣架上的衣服，一边道:“下次还遇到就早点叫我。你先去吧，我随后便到。”
裴云拱手道了声“是”就出去了，一边走还一边奇怪，心道:怎么感觉今日的将军有点不一样了呢？到底哪不一样了呢，言谈举止？不对，神态？好像是，但不全是。反正就是给人的感觉变了。
裴云出去后，宋均才抱着衣服一屁股坐到了床上，失了魂一样的发愣。宋均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衣服，又抬头看了眼四周的布局，是紫辰宫不错。
“阿楠，回去吧……”
宋均又想起沈缪在梦境中和他说的话。
难道……他真的回来了？
宋均突然猛的站起身来，动作十分迅速的穿戴好了衣服，匆匆忙忙的洗漱完之后连早饭都没吃，没去看驻守军的巡防和操练，就直奔月华殿。
这边沈缪刚用完早膳到前殿，就听人来报说宋将军求见，沈缪有些诧异，宋均来月华殿这两年虽常来见自己，但毕竟身份在那里摆着时间和次数宋均还是十分顾及的。
以往大概五六日就会来一次，偶尔沈缪也会出门去找正在巡防的宋均，然后后理直气壮的让人家旷工。只是沈缪知道，宋均早上是有很多事要做的，所以宋均来找沈缪的时候从来都是在下午之后，今儿是头一次在上午来。
他俩两天前才见过，宋均这会子应是不该来的，不过沈缪倒不会想那么多，只叫侍人吧人请进来。
宋均低着头强忍着身体的颤抖走进了殿中，沈缪屏退殿中侍人后，宋均才垂着眼眸半跪在地行礼:“臣宋均，见过琼凝君。”
沈缪忙上前两步将他扶起，回道:“都说了不用跪，将军却次次都不听。”
宋均仍旧低着头，鼻尖是抑制不住的酸涩，他咽下喉间欲出的哽咽，声音明显有些沙哑的回道:“臣下次就记着了。”
扶宋均起来的沈缪立马就察觉出了异样，继而拉住宋均的手臂问道:“将军…这是怎么了？”
宋均摇了摇头，没说话。沈缪更着急了，身子矮了两分去瞧宋均的脸，宋均却垂着眼帘，执拗的偏过了头，似是怕被沈缪瞧见什么。
沈缪怔怔然的看着从宋均眼中滑落的泪珠，下意识抬手轻轻替他擦了，一贯性如无波古水的琼凝君，竟也没能掩饰心中情绪，着急问道:“怎么哭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沈缪一开口，竟然没觉得自己说的这话有多奇怪。
宋氏战功赫赫受重用多年，宋均作为宋氏一员自然也无人敢轻视。抛开这些不说，月华殿是什么地方？宋均作为月华殿驻守军统领，那地位是相当之高的，加上他自己本身又是个宁折不弯的刺头，谁能欺负得了他？他欺负别人还差不多。
宋均仍旧摇头道:“没有……”
沈缪替宋均拭了眼泪的手没放下，掌心拖住宋均的下颌骨，往上轻轻抬了抬，柔声道:“阿楠，把头抬起来。”
宋均眼圈泛红的抬起来头，入眼是记忆里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眼覆锦缎，面若莹雪，双唇微抿似带露芙蓉。
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宋均竟也不顾此时此刻他与沈缪的身份和关系了，一把将沈缪抱进了怀里，抑制不住微微哽咽着道:“臣做了一个梦，梦里清和插在臣的心上，琼凝君拿着剑说，对臣厌恶至极，不想见到臣……”
沈缪着实是被宋均这一举动惊到了，一动不动的半天没能缓过神来，直到听宋均说话完好一会儿，才动作十分僵硬的把手放在宋均的背上，缓慢的抚了一下，神情有些怔忡的道:“只是个梦而已，将军不必为此难过。”
宋均突然想起这个时期的他和沈缪，虽然人尽皆知的关系亲密，但身份的悬殊和宋均年轻时的心性，让当年的宋均从未有过逾越行为，一直都保持着对神君应有的崇敬。
而如今宋均的这个举动着实反常，他醒来以后急于来见沈缪，所以一时间失了分寸。等宋均突然意识到之后，才赶紧松了手。一撩袍角单膝跪地赶紧请罪:“臣该死，冒犯了琼凝君。”
沈缪失神的看了看刚才那只放在宋均背上的手，悄悄地将手负到了身后，五指慢慢合拢，没去扶宋均，讲话时还是一贯的平静:“将军多虑了，吾不想将军对吾有这么多忌讳。”
宋均:“是，臣明白。”
沈缪见宋均还跪着，这才回过神去扶他，宋均举止恭敬的站起了身，半垂着头，对沈缪道:“臣还要去校场那边看看，就先不打扰琼凝君了。”
宋均情绪控制的太过迅速，沈缪的心绪都还来不及稳住，气氛多少有些尴尬，沈缪有些心不在焉的点头:“好。”
宋均:“臣告退。”
沈缪:“嗯。”
宋均走的自然，就好像方才只是来请安，安请完了就自然而然的走了。徒留沈缪看着宋均的背影思绪恍惚。
怎知宋均打踏进月华殿那一刻心脏便已狂跳不止，拥抱过后的种种不过是硬撑着强作镇定，出了月华殿良久，他才堪堪缓和情绪。
宋均站在阶梯上眺望着百凤山华美的宫殿楼阁，这才生出“恍若隔世”的感觉来。宋均感觉自己就好像在做梦一样，就在刚刚不久，他才在月华殿里见到了沈缪，见到了那个他二十二岁时喜欢的沈缪。
这个时候的沈缪对他处处优待宽容，所有人都知道琼凝君对宋家的那个养子另眼相待，所有人都因琼凝君而对宋均又所忌惮。
那时候年轻，宋均只觉得这是琼凝君给的殊荣，并不能明白这是沈缪对他的例外和偏宠。
直到过了很多年，直到外人皆知琼凝君不喜万骊摄政王的时候，宋均才意识到沈缪当年对自己何其纵容，终究是自己辜负了他。
宋均此刻正处于自己在月华殿任职的第二年的后半年，如果按着上一世的事件发展走向，算着时间，大概再过一年多，孟霖那边就会下诏让他回北境去。
而这一世，宋均必须想办法阻止宋舜鸿和宋哲成的意外，这也是阻止他与沈缪反目的唯一办法。
晚间宋均回到紫辰宫后，才猛然想起一件事来，于是赶紧调动周身灵力，不试不要紧，这一试立马把宋均惊出一身冷汗来。那灵脉流动着两股灵力，一股是修者的，一股是宋均身为魔族后裔天生就有的。
沈缪今日离他那么近，会不会察觉出了什么？宋均越想越后怕。坐下又冷静思考了片刻，他当年修魔是在宋舜鸿和宋哲成死之后，在这之前，他虽能感受到身体上的变化，但都是一直压制着的。
可如今他虽是二十多岁的身体，但他毕竟不是当年的那个他了，对于魔族灵力的运作根本就是出于本能。
即便之前宋均把这股力量抑制的十分牢固，甚至从未触碰过，可因为现在在宋均下意识调动下，这股力量就会像宋均上一世一样被他自然而然的操控。
只是这具宋将军的身体，相较万骊摄政王的身体还是稚嫩的，这种灵力波动若不刻意去探，应是察觉不到的。当初沈缪能一瞬间察觉出宋均的异样，完全就是因为宋均已修魔多年，气息更容易让沈缪察觉。
即便是这样，在不出手的情况下，宋均不承认自己修魔的时候，沈缪也会有些自我怀疑，这种自我怀疑也许是出自对宋均的信任，而不是对自己能力的怀疑。
但今日宋均去见沈缪的时候，沈缪的表现却一点异样都没有，试想如果沈缪发现了，显然应该不会是这样的反应，即便不追究，至少也会问宋均一句:为什么修魔？
种种因素在宋均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宋均存了个侥幸心理，而后锁好门窗，列出法阵。
宋均坐在法阵中央周身遍布灵光，紧锁着眉头。灵力在宋均全身游走，集中在食指和中指之间，两指点在了他身前的好几处穴位上，最后一下定在了靠近心脉的位置。
宋均骤然收了灵力，一口鲜血也随之喷涌而出，宋均用手擦了擦嘴边的血，松了口气。
魔族的灵力已经被他封住了，往后就不会再有顾虑了。
百凤山的日子过得极快，宋均事情一做完就喜欢往月华殿跑，偶尔遇到沈缪还在打坐的时候也不急，就在外头等着。
与上一世的宋均相比，这一世的宋均更加肆无忌惮了，除了吃饭睡觉和巡防外，宋均恨不得时时刻刻粘在沈缪身上。
对此自然引得许多人不满，但宋均不在乎，上辈子他那么小心翼翼，也没见他们放过自己，从头再来一遍，他怎么可能因为别人怎么说怎么想，就浪费能与沈缪在一起的时间呢？
一转眼，便临近腊月了。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宋将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