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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风雨 ...

  •   夜色四合,暮霭沉沉,一声惊雷过后漆黑的天幕便好似破了个大洞暴雨如注,不多时又起了风,漫卷的雨丝吹动竹帘哗哗作响,风声雨声雷声间或掺杂一刻不停。

      东宫昭阳殿此刻鸦雀无声,大殿内黑压压的跪了一大批低着头的太医宫侍,却无人敢弄出一点响动,只因当今太女姜穗自今日午时便无端昏迷,到了眼下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在这儿了,却仍旧是回天乏术。

      姜照坐在上首眉目沉沉,神情也似古井无波,只右手不停拨动着青玉珠串,等到此时她已经在这里枯坐了整个下午,撂下了满案堆积的公务,却连一个好消息都没听着。

      姜照抬眼视线缓缓从下边跪着的人身上扫过,看着她们更加委顿的身形,心中好似憋了一团火,她蓦的抬手将珠串狠狠砸在了大殿之上,霎时间满屋子的人全都跪了下去,砸在地上的珠串四溅而开,有几粒更是重重的弹到了跪着的人身上。

      太医院判张盼跪在最前方自是首当其冲,不多时额上就淌下了血,她擦也不敢擦只是以头触地,俯身行大礼。

      姜照冷眼看着伏在地上的张盼,缓缓开了口:“张盼你来说,太女如今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女的身子近年来都是你在照看,次次回禀都说有起色,这就是你给朕说的有起色?”

      圣上含怒垂问,张盼虽是院判却也不敢承受天子之怒,很快后背就发了冷汗泅湿了衣裳,她忍着痛,颤声说:“回禀圣上,太女身子自臣接手以来确实有所好转,今日……今日这状况,微臣……微臣实在不知啊。”

      姜照闭了闭眼复又张开,冷冷的盯着张盼问:“我的皇儿可还有救?”

      张盼此时面无血色,巨大的压力之下脑子里轰隆作响,尽管如此她也不敢抬头看圣上的脸色为自己辩驳,只是再次重重的叩了下去,心里万念俱灰的想着,恐怕今日自己是走不出这昭阳殿了。

      姜照见此情状,整个人好似掉瞬间进了湍急的河水之中,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面色愈发阴沉。

      她的皇儿来的艰难,继位多年也只得这一个,出生便孱弱仔细将养了这十来年,如今这一个也要没了。

      想到此处满心的痛苦和茫然几乎要将姜照击垮,此时她不是端坐于金殿之上的大齐皇帝,只是一个即将失去孩子的母亲。

      姜照扪心自问,她善待百姓从不苛责税收,建桥铺路,鼓励商业,政绩有目共睹,上天何至于如此待她?

      “来人。”姜照抬手语调冷静的出了声,门外禁卫闻声而动挎刀入内,所有人都无法自控的白了脸色,偌大一间宫室落针可闻。盼
      张盼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双手好似支撑不起身体的重量,整个人委顿在地,头上向来带的方正的官帽也跟着歪斜,她知道这回是彻底完了。

      这时从殿外惶急的跑进了位着青衣的侍女,满脸都是泪,双眼通红瞧着就知道是哭了一场,不过此时倒也无人顾及她的失礼,只见她匐跪在地激动又急切的说:“圣上圣上!皇后请您过去,太女……太女她醒了!”

      这人姜照认识,是太女身边的贴身侍女,她闻言猛地站了起来,因为起的太急眼前发黑险些摔倒,还是身边的近侍承喜迅速扶了一把才站稳,她推开承喜的手脚下迅速的朝内殿而去。

      承喜带着人紧随其后,经过张盼身边时还不忘低声提醒了一句:“张大人快些跟上。”

      张盼死里逃生知道眼前就是活命的关键,感激的看了眼承喜,抬手抹了把额上的冷汗,简单擦了擦流到了面上的血,扶正官帽,抓起药箱匆匆跟上。

      内殿,姜穗躺在床上对因为她的昏迷而引起的动荡丝毫不知,只觉得朦朦胧胧的仿佛被套在一个罩子里,她隐约听见似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但她顾不得细听,她全神贯注的看着眼前这本发光的书,如饥似渴的想要记下每一个字。

      多么荒谬,她姜穗大齐的太女,竟然是一个活在书中的炮灰角色,年纪轻轻就因病而亡。

      姜穗看着面前无风自翻的书页整个人陷入了极大地迷茫和愤怒之中,父后怀她并不容易生的也艰难,更是因此伤了身子,多年来都未能再次有孕。

      她自出生起就是个药罐子,长到至今可以说是汤药不离手,好几次都已经到了阎王殿跟前了,若不是母皇父后坚持她恐怕也活不到现在。

      对于自己的早夭姜穗心里有所预料并不难接受,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大齐国富民强,武有镇国侯驻守边疆,文有众多有才之士为朝廷前仆后继,母皇更是一心扑在朝廷上为了新政改革宵衣旰食,父后仁爱全力支持商业发展,眼看着大齐蒸蒸日上,国力一日强过一日。

      谁能告诉她,为何仅仅在三年之后就有人能带着铁骑踏平定京,百姓流离失所人人自危,烧了七天七夜的大火将富庶的定京变得满目疮痍。

      母皇被圈禁困死在方寸之地,不得见光,不得外出,雄鹰被困在鸽子笼中,那贼人竟妄图用熬鹰之法让母皇臣服。

      父后及宫中其他男眷被人剥掉外衣,脱下鞋子,用一根粗麻绳绑住手腕,强拉着游街而过,受此大辱父后当晚便咬舌自尽。

      看到这里姜穗只觉得热血上涌,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越往后看更是目眦欲裂,最后随着殿外一声惊雷炸响,那怪书化成金光四散而出,姜穗也随之睁开了眼睛。

      “沈离!”姜穗哑声喊出了这个名字,惊怒交加之下她猛地单手撑住床沿,仿佛无法自控般喷出了口血,这口血的喷出仿佛耗尽了她所有心神,姜穗再次阖上双眼昏厥了过去。
      她这次吐血晕厥吓坏了一直守着她的萧宁睿和匆匆赶来的姜照,二人心内焦灼但又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张盼带着众多太医为姜穗诊治。

      一道惊雷让姜穗醒了又晕,她嘴里念叨着的那个名字的主人,也随着这道雷缓缓睁开了双眼。

      明昌伯府西跨院,沈离缓缓睁开了眼睛。

      窗外雨势越来越大,噼里啪啦的砸在房檐和地面上,让人无端的感到烦躁憋闷。

      沈离躺在床上缓了缓,仿佛还不适应身体般,慢慢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还略带薄茧的手,忽然低声轻笑起来,只是这笑声并不好听,反而干枯沙哑的很,伴随着如此惊雷四作的雨夜,莫名多了丝阴森之感。

      他又活了过来,死而复生。

      沈离慢吞吞的站了起来,他一步一步的往外挪,到了窗边他仿佛听不见外边的暴雨声,伸手径直推开了窗,任由从窗口灌进来的风吹乱他的长发,冰冷的雨点打在的身上。

      他只是面无表情眼神冰冷的盯着远处东院的融融灯光,脑子里前世今生的记忆来回翻涌让他头疼欲裂,他明明记得他哄着那人饮下了毒酒,为了逼真他也同饮,只是没想到锥心蚀骨的疼痛之后,自己竟然又活了过来,回到了还没嫁人的日子。

      他想既然老天给了他再来一次的机会,那么有些人就该去死了。

      翌日云销雨霁,黑云散去只留下一地的泥泞。经过太医院整晚竭尽全力的诊治,姜穗的病情总算是稳住了。

      张盼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望着渐渐鱼肚白的天色,心里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姜穗这一晕直到两日后才转醒,眼皮才刚刚颤了颤,就听见身边有人低声叫人去唤太医,姜穗被这声音吸引慢慢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就看见了守在床边的父后,他许是这几日都没好好休息,眼下有些泛青,嘴唇也生了白皮,看着憔悴的很。

      姜穗不用问也知道她病了的这几日,父后是如何的担心,若不是实在焦心,一向端庄自持的父后也不会无暇打理自身。

      不想父后担心,她勉强的对着萧宁睿牵起嘴角艰难的笑了笑,哑着嗓子说:“父后,我醒了,您回去休息吧,我这里有太医和宫人照顾,您守了我这几日,看着清减了不少,孩儿不孝让父后担心了。”

      萧宁睿本不想走,但守了这几天确实也有些撑不住,见着穗儿醒了,他悬着的心总算是晃晃悠悠的落了地。

      他拿起几个软枕放在姜穗腰后将她扶坐起来,又喊人拿来清水亲自喂姜穗喝下,最后听完了太医的诊断,确认姜穗一切正常后又再三叮嘱了许多这才放心回宫休息。

      萧宁睿一走,姜穗面上强撑起的笑意就淡了,她想着梦里的那本书实在有些拿不准,她不确定究竟是自己病中的臆想还是她真的是活在书里,她沉吟片刻拿了枚令牌递给身边的人道:“竹影拿我的令牌,去传银心过来。”

      竹影闻言明显一愣,但迅速整理好表情,双手恭敬的接过令牌:“是,奴婢这就去。”

      不多时一身黑衣的银心便垂头跪在了昭阳殿:“主子。”

      姜穗盯着她不再犹豫,既然想知道那书是真是假,验证一番便能知晓:“我要你去明昌伯府打听是否有一个叫沈离的男人,若有,事无巨细他所有的事情我都要知道,另外再打听打听乾安王府和明昌伯府的婚事,也是一样所有的消息都不可遗漏,整个东宫暗卫都随你调动,这件事务必要办好,不能出一丝岔子。”

      银心隶属暗卫出过的任务数都数不清,虽然心内对于自家心如止水的主子突然要打听男人,并且还是事无巨细的打听这件事很是震惊,但面上表情却丝毫不变,仍旧顶着素日的冰块脸快速的点点头,低声回道:“是。”

      银心接了任务之后,确认主子在没有别的吩咐,在地上利索的磕了一个,然后起身就往外走,也没回暗卫营直接传了个飞鸽摇人,自己则一头扎进了明昌伯府的茫茫暗夜之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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