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朵蓝色妖姬》丁西桃

1、第1章:庆祝你考研

　　温娇刚从公交车上挤下来，十一月的风立即扑面，让她脸颊有一种被刀片刮过的疼痛感。
　　她双手插在羽绒服兜里，包就挂在手腕上，疾步穿过陈旧的人行道，避开早已松动的地砖，走进黄家坡菜市场。
　　米白色地板已被行人鞋底的泥浆踩脏踩滑，行走时有一种不稳定的摇晃感，所以温娇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滑倒。
　　“白菜多少钱一斤？”温娇站在菜摊前，右手从羽绒服暖和袖子内伸出来，拿起一颗长白菜随意问。
　　菜摊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为了更好做生意，特意选了这个入口处，让客人一走进菜市场，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她的摊子。
　　当然，代价就是正处于风口。尤其是冬天，守了一天摊子的她已经疲惫了，冷得身上似没穿衣服，便坐在围拢的菜摊内烤火，不愿起来，听到声音，抬头看了温娇一眼，随意道:“两块。”
　　温娇拿着白菜犹豫，想到还要买好几种菜，也不知手中钱够不够。
　　十五号发工资，今天才九号，她给自己定制的金钱计划，不准许花超。
　　温娇扫了眼菜摊上其它菜，故意装出一丝不满来，道:“这都快六点了，你这菜都是挑剩下的，看着也不怎么新鲜，还卖两块呢？”
　　老板娘漫不经心笑道:“虽然现在快六点了，但这菜是下午才到的，怎么可能不新鲜？”
　　温娇无奈，只好将手中这颗长白菜放进脏兮兮的塑料篮子里，又捡了两个凹处不太明显，不至于太难刮皮的土豆，一颗叶子肥大翠绿的莴苣菜，一个圆白萝卜，一把平菇，一把小葱，一小撮香菜，全放进篮子里，拍了拍沾在手上的冷水，道:“再给我称一块钱的黄豆芽。”
　　老板娘这才站起身，被冻成红香肠的手熟练抓过篮子，一样一样放上秤，最后道:“一共三十五块三。”
　　温娇怔了怔，抓过挎包打开拉链，从里面抓出一把现金，约摸有个一百多块，漫不经心道:“就三十五块吧！”
　　“行吧。”老板娘见惯了这样爱抹零头的客人，随口答应，伸手扯过一个大大的白色塑料袋，将温娇买的菜全装进去。
　　温娇把钱递给老板娘，一面伸手接过袋子，提着转角往前走了一段，停步对老板道:“给我拿两块钱的血旺，半斤毛肚，五块钱的海白菜。”
　　“要不要海带？还剩这点了，便宜点算你。”老板一面拿袋子装东西，一面问。
　　温娇眼神犹豫，看向塑料盆里的海带，只剩了一小片，别说两个人吃，就算只有她一个人，也是不成问题的。
　　可想到身上仅剩的钱，她就一直犹豫，直到老板将袋子递给她，又问，“就这么点了，倒多不少的，就收你三块钱，你自己看，多好？一点烂的都没有。”
　　温娇犹豫了下，略有无奈道:“三块啊，那你帮我装起来吧。”
　　“一共二十三块。”老板将装了一小片海带的塑料袋递过来。
　　温娇忙伸手接下，装进毛血旺的大袋子里，被冻僵了的手伸进挎包，摸出二十三块钱递给老板。
　　往前再走几步，温娇看向一大排卖猪肉的摊子，这个时候只剩一家肉摊，银白色的不锈钢摊子上，摆着仅剩的一块不太新鲜的猪肉。
　　正在收摊的老板见温娇伸手指戳着仅剩的那块三线肉，随口道:“十八块。”
　　“这都不新鲜了，还十八呢，就这一块我全要了，便宜点。”温娇开始挑缺点砍价。
　　老板想着能卖掉还是卖掉好，便伸手抓过三线肉往电子秤上一放，“一斤一两，一两就算了，就收你十八块嘛，再低我就要亏本了。”
　　温娇不太死心，试探道:“十七块。”
　　老板砸了声嘴，摆着手扯下塑料袋装起来，“行行行，就十七，我这都收摊生意了。”
　　温娇接过三线肉放进大袋子里，双手提着装满食材的塑料袋，转身走出黄家坡菜市场。
　　沿着街道往回走到租住的小区门口，大大的垃圾箱散发出的臭味扑面而来，温娇只好噘起嘴，希望用上唇堵住鼻子，然后与垃圾堆擦肩而过，快速走进这个破旧小区。
　　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到处都是水坑，温娇一路弯弯绕绕避开前行，以免弄脏鞋子。
　　转进楼梯间，爬上四楼，在满是铁锈的防盗门前停步。
　　她放下手中两个袋子，甩了甩被勒疼的手掌，从挎包里拿出钥匙开门，再提上两个袋子进屋，关门。
　　这房子本就老旧，采光非常差，现在又是冬天，故而屋内非常黑暗，透着一股子阴森，似乎墙角暗处，随时都要冒个鬼出来。
　　温娇站在墙壁边开了灯，或许是离墙太近的缘故，霉味显得清晰，她噘了噘嘴，脱下羽绒服丢到沙发上，换了棉拖鞋，穿上家居服，提着两个袋子走进厨房。
　　先是洗电饭煲煮饭，再将土豆削皮，切成片摆进盘子，洗干净莴苣菜放进篮子里滴水，又拿过蒜拍烂，剥去皮，拿过老姜，在水龙头下边冲边刮皮，再切成丝。
　　该洗的洗，该切的切。
　　从袋子里拿出肉洗干净，放到菜板上，薄薄切成片装进盘子，开热水，在洗碗海绵上挤了洗洁精，将沾了油的菜板菜刀连同手一起洗干净。
　　饭已经煮好，电饭煲响了两声。
　　温娇看了眼电饭煲，端过洗干净了的锅放到天然气灶上，开了火，烧开后放入猪油，等到锅烧辣，放进姜蒜炒香，拿出冰箱里剩下的半包火锅底料放进去，等炒到一厨房都是香气的时候，她加了一瓢半水进去。
　　外头传来关门声，温娇忙跑出厨房，就见傅嘉正蹲在地上换鞋子，笑了道:“哎，你回来的还真是巧，马上就能吃饭了，你时间掐的够准的啊。”
　　傅嘉解着鞋带，抬头笑着看她，“火锅啊，好香。”
　　“你今天考研嘛，做顿火锅给你吃，奖励你，原本还以为赶不上呢，结果你又给我发信息，说被导师拉去了，要差不多七点左右才能回来，我当时可是松了口气呢。”温娇笑着转身进厨房，往锅里加了盐，又拿过小葱，去了头，和香菜一起洗干净，放到菜板上切段。
　　外头傅嘉一面去洗手，一面道:“今天考完，好几个同学忙慌慌就往家里跑，火车票飞机票都定的早，真是，他们说，要是考不上就找工作，哎，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考上。”
　　温娇正端着锅出来，忙道:“电磁炉。”
　　傅嘉忙在毛巾上擦干手上水，搬了电磁炉放到饭厅桌上，立即进厨房将菜都端出来放上桌，就见温娇一手端一个油碟出来，不满盯着自己喊，“跟你说多少回了，篮子要放在大碗或盆里，你自己看，滴的到处都是水。”
　　话未说完，温娇急忙去厨房拿了几个不锈钢汤盆来，把篮子放上去，让水滴进盆中，瞪着他不说话。
　　傅嘉不好意思地笑，坐在凳子上，拿起筷子，在油碟里胡乱搅拌，见温娇还瞪自己，更加尴尬，道:“考了一天，人都考傻了，脑细胞不知道死了多少，绝对没有下次了，我保证。”
　　见傅嘉抬起拿筷子的右手，伸出两根手指做出发誓模样，温娇急道:“筷子上有油，别洒的到处都是，特别难洗。”
　　傅嘉放下手，夹了一片白萝卜放进锅，好奇问，“你真不考研啊？现在这年头，不考研感觉自己都没竞争力了。”
　　“不考。”温娇吃着肉摇头，坚定道:“我是舅舅养大的，爸妈早就走了，没必要添那么多麻烦。”说完想起什么，笑了道:“而且我现在这工作也很不错啊。”
　　傅嘉皱着眉，咬了口萝卜又放下，夹了一筷子薄切的三线肉放进锅，沉沉道:“我想考，但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考上，哎，算了，这次不行就下次。”
　　“那你就考啊，我支持你。”温娇吃着刚夹起来的莴苣菜，笑吟吟看他。
　　“你支持啊，那我压力真大。”傅嘉看向她澄净眸子，如同一轮满月倒映在水中，放松笑了笑，“我妈前两天给我打电话，说我这边反正没找工作，叫我早点回去过年，你呢？要放假了才回老家吗？”
　　温娇一怔，几秒钟后才摇头，“不回去。”
　　傅嘉夹了一朵平菇放进碗，“我不急，要给你过了生日才回去，哎，对了，你想要什么礼物啊？”
　　见她一脸茫然，傅嘉笑说，“我回来路过一家花店，里面有卖蓝色妖姬，挺好看的，我看网上好多女孩子都喜欢，收到有人送的蓝色妖姬都要炫一下，你生日那天，我也送你一束，让你也炫一下？”
　　温娇忙摇头拒绝，“蓝色妖姬很贵的，平时都要好几块钱一朵，而且还一束，一百多块呢，有毛病你，钱多的没地方花啊？”
　　傅嘉拿筷子的手僵了僵，好半晌，低头不安笑了笑，“咱们一起好久了，三年多了，我都没送过你什么像样的礼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