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独处一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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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晏希被手臂上的伤疼醒。
此时屋内并未亮着光，整间屋子昏暗一片。仅有窗外隐约透入的月光，让她尚能稍稍视物。
晏希脸颊发烫，迷迷糊糊中，思绪似飘到了云端。
她不知自己究竟是在梦里，还是在梦外。是在晏府，还是在哪。
她想动。
可稍一动弹，手臂处便传来撕裂般的痛处，令她不敢再动。
沉下心来，她总算感觉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似乎正枕在她的身侧。
“小晁，去给我倒杯水来。”晏希实在口干舌燥，嗓子像被人灌了沙子一般难受。
“嗯？”楼栩听见动静，惺忪着睡眼抬起头。
晏希这才惊觉自己认错了人。方才神智尚未全然清醒，自然下意识地以为陪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的人，只会是京晁。
可稍稍清醒后，晏希才不免自嘲地想起，自己白日里还和楼栩合起伙来，连蒙带骗地将她受伤一事在众人面前糊弄过去。
此时待在自己身边的，又怎会是京晁那个笨头笨脑的小丫头呢。
楼栩取来柴盒，将屋内的灯火点亮。
借助着烛火的光亮，楼栩眼中的几条血丝清晰可见。看来为了在床畔守着晏希，这夜他并未休息好。
“你想喝水？”楼栩直起身子，站起身来缓了缓，轻轻用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试图让神智清醒一些。
晏希险些虚弱地说不上话来，乖巧地点了点头。
二人倒是难得的没有剑拔弩张。
楼栩闻言，二话不说便转过身去，一边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一边到桌前给晏希倒茶。
茶水递过来，晏希想伸手去接。可稍一动弹，那磨人的痛楚瞬间便侵入了她的神经，逼迫她倒下。
她实在没有力气。
楼栩见状，眼神难得的柔和了些，将水杯递到晏希的嘴边，一口一口地喂她下咽。
晏希抬起头部，艰难地将水饮下。
如今的她，体内像是有一个不断加热的火炉，誓要把她体内仅剩的水分榨干。
眼看晏希的病情似乎不轻反重，这种异常的情形令楼栩心中很是不安：“你的脸，怎这样苍白？不应该啊，我给你用了上好的膏药，伤势就算没有即刻好转，也不该加重才是。”
晏希想要回话，却实在虚弱地张不开嘴，只好眼睛一张一合以作回应。
又喂了几趟茶水缓解晏希的不适后，楼栩将茶杯放下，即刻要去查看晏希的伤势。
“怎么这么烫……”楼栩的手抚上了晏希的额头。
他的手覆上来的瞬间，晏希只觉得烫上加烫，似乎有一块刚刚灼烧过的铁块在炙烤着自己的额头，下意识地想要躲闪。
“糟了！”楼栩惊觉不妙，伸手要将晏希身上的衣物扯开。
晏希见状，不知哪里来了力气，将内挪了挪，警告道：“你干什么！”
“都什么时候了，你的小命还想不想要了。”楼栩急躁道。
晏希虽心中不愿，可亦心知眼下楼栩的确是唯一能救自己的人，便放弃了挣扎。
楼栩小心将晏希的外袍褪下，并将手臂上包扎的布条逐条剪开。
那沾染着血水的布条，一一被剥开，可那血水的颜色，却也逐渐产生了变化。
先是鲜艳欲滴的红，再到污浊不堪的黄，最后竟变成诡异渗人的紫。
楼栩的瞳孔微微睁大，心中惊异：“伤口有毒！”
晏希一听，心中也不由得一紧，神智也被拉回了些。
难怪楼栩一番悉心照料后，她的病情还会不轻反重，竟是中了毒！
看来那群黑衣人，不光是要她的性命，连楼栩也并不打算放过。
放眼整个大丰，什么人会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又有什么人，会同时对她和楼栩有如此深刻的怨恨？
晏希的心中似乎已然有了答案。
她嘴角微微勾起。
嘲讽，讥笑，却又有些许，无奈。
无非是那几个人罢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楼栩瞥见晏希脸上的笑意，闷闷道。
晏希并不回话，侧过头，静静地看着楼栩忙前忙后。
所谓的血肉之亲，倒不如楼栩这样一个陌生人，来得关心她。
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不行，再这么下去，莫说你这只手会保不住，恐怕你连今晚都熬不过去了。”楼栩的眼中尽是担忧之色。
“熬……得……住。”晏希一字一顿，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把话说完。
“真是头倔驴。”楼栩摇摇头，语气先是嗔怪，转而怜惜，“你忍一忍，我需将伤口里的毒素挤出来。”
经历遇袭一事后，晏希已然对楼栩产生了莫名的信任，二话不说，便点了点头。
虽说楼栩已经尽量放轻手部的力量，可若真的不施加力度，又怎能顺利将毒血排出。
他刚一动手，晏希便疼得拧紧了眉头，却是生生将痛感咽下，一声不吭。
“要是疼就喊出来，我保证不会笑话你。”楼栩见她忍得难受，劝说道。
晏希却只是紧咬着唇，摇摇头。
哭喊并不能减轻她的疼痛。既然如此，倒不如省下几分力气，还有漫漫长夜要熬呢。
随着股股黑血流出，晏希明显感觉到身上的灼烧之感减弱了不少。而不断传来的痛感，也麻痹了她，令她降低了对痛处的感知度。
横竖，都是好受了些。
感觉到楼栩总算松开了她的手，晏希不禁将吊起的一口气缓缓松下。
“不行，伤口太深了，光是这样挤，根本无法将毒血挤干净。若不是能将毒血完全排出，只怕这伤情还要反复。这帮杀手真是歹毒，竟对女子下这种毒！”楼栩一边说着，一边越发义愤填膺。
晏希看着楼栩为自己着急担心的样子，竟觉得他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再歹毒也不过是陌生人，背后指使他们的人，才真正叫人不寒而栗。”晏希已然恢复了些许力气，能说出完整的语段来。
“你在说什么？”楼栩显然不知晏希话中深意，略微有些疑惑。
“没什么。”晏希摇摇头，并不打算与他细说。
楼栩倒也并未在意，他显然还沉浸在如何解决晏希伤势的苦恼之中。
“横竖已经得罪过你了，也不怕再得罪你一次。忍着点。”楼栩像是想到了法子，望向晏希的眼神柔和了不少。
还未等晏希明白他的用意，楼栩便已然将头埋在了晏希的臂间。
那温软湿润的触感，让晏希下意识地欲将手臂抽离。
可那楼栩却是眼疾手快地将她受伤的手臂老老实实地按下。
“别动！”一口热气喷在了晏希的手上。
酥麻之感传遍全身，晏希心中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奇怪感受。
可向来倔如犟驴的她，闻言后，竟真的乖乖不动了。
“你……你干什么。”晏希疑惑地看着那个埋在她臂膀处的脑袋。
楼栩并未多做解释，对着晏希的伤口就是一顿吮吸。
所幸先前楼栩已经替她挤出了大量的毒血，伤口已然没有那么疼了。
如今楼栩替她吮出剩余的毒素，便只有一种痛麻交加的奇异触感，尚能勉强忍受。
晏希被按住了手臂无法动弹。既然无法挣扎，她便也放弃了挣扎，松下了手部的力气，静静地看着楼栩在一旁繁忙地一吸一吐。
看着他唇边沾上的血色。
不知为何，她竟突然想到了悸云。
自悸云走后，便再没有人对她这么好了。
晏希心中似莫名涌现一股暖流，她想去堵，却不知该去何处堵。
自三年前那日事发，她便封堵了自己的内心，再不让任何人进来。
只因她，再也禁不起失去。
“你用嘴帮我疗伤，不怕死吗？”
毒血渐渐被吮吸干净，鲜红之色逐渐显露。
楼栩并未搭理她，自顾自地忙活着。
待吸出的鲜血再无半点黑色的痕迹后，楼栩才终于停下，替晏希重新将伤口包好。而后，便走去漱了漱口，又找来一块干净的布条，浸湿后细细地将嘴角擦拭干净。
“你怎么受伤了还这么多话？”见晏希已无大碍，楼栩不禁调侃道。
“没办法，天生的。”晏希歪了歪脑袋。
毒素尽数排除后，她的状态也好了不少。
楼栩复又将手擦干，不理她。
忙活了一夜，天色已然微亮，楼栩估摸着自己也该是时候离开了。
虽然二人已有婚约，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夜，传出去总归不是太好。
“谢谢。”见楼栩正欲离开，晏希冷不防地从嘴里蹦出两个字。
可楼栩却没听清，转过头诧异问道：“什么？”
晏希本就有些难为情，被楼栩的目光一注视，更是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她将头转向一侧，盯着床尾，又说了一遍：“谢谢。”
楼栩显然没有料想到，向来多有不和的晏希竟然当面向他致谢，也有些难以适从。
他眨了眨眼睛，一时语塞，挠了挠脑袋，才从怀里将珍爱的玉佩攥在手里取了出来，挂在手上。
坠子从他手中坠下的瞬间，他亦开口道：“扯平了。”
晏希见状，回以一笑：“扯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