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未好》半夏桑梧

3、二 我是商梨

　　我是商梨，25岁。我以后会一直叫商梨，以后会一直穿棉布的裙子，以后会一直简单的扎着马尾，以后会一直让右手带着成串的黑色手镯。
　　我在这个城市一家很有名的培训学校做教师。下午三点到上半夜上课，下半夜听着那些歌，直到天明入睡。
　　我以前学过很长时间的哲学，毕业后就放弃了。无法控制的东西我喜欢不了，就像哲学。

　　我曾经花费了很多的心思想跟他在一起。
　　那时他还是拒绝长大的孩子。
　　但是我喜欢他。
　　喜欢看他白皙的皮肤，他高高挺起的鼻梁，他在球场上笨拙的奔跑的样子，他细密而柔软的长发飘起的样子。不过，最好看的还是他笑的时候，眼角上弯，细细的皱纹，像猫，无害的样子。这是一个温柔的江南男子，永远看不到棉布的衣服的牌子，低调的张扬着，在我的心里开着花。
　　样子……
　　我不多的朋友中的一个，说，他有梁朝伟的样子。

　　我也是个孩子。
　　我一边欣赏，一边见识着各种各样的男人。
　　不是男孩，是男人。满是温柔的蜜语甜言和暗地的欺骗。

　　最终我们在一起。

　　他会叫我孩子，给我取很多的名字，最喜欢叫我商梨。
　　会在夜半轻轻的抚摸我的脸，手指轻轻的在我的发间游走，他知道这个时候我睡的最安稳。
　　会在我生气的时候，紧紧的抱着我，拍着我的后背，直到我不好意思的瘫在他的胸前，然后我们□□。
　　他会在我做的饭菜前一筹莫展。没有辣椒，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无法下咽。可最终还是会看着我的脸色全部吃完。我喜欢看着他装着难以下咽的样子。

　　那时的我会觉得幸福。他是温柔的，细心而耐心，一如他带我去过的江南。有时我也会感到，他为了我长大了。

　　而我还只是一个孩子，一个被宠坏的孩子。我像孩子一样看看手里的糖块，再看看柜头放着的装糖的罐子。是的，我都想要。

　　他不再去球场踢球，虽然他是单位球队的主力，并且常常受着别人所说的惧内的玩笑。
　　他不再睡前开着一盏小灯看书，其实我知道，不看会儿书他是无法入睡的。
　　他不再肆无忌惮的抽烟，因为我不喜欢。
　　他不再开心的笑，对我的一切总是很小心。

　　在他加班的夜里，我仿佛在跟自己开玩笑，我用碎碗磁片割着自己的右腕。看着暗红色的血从皮肤慢慢的渗出，看着自己不知何来的快感，想象着他看到我时惊慌失措的样子。
　　也许是因为生活寂静而平淡。
　　他确实很紧张，不住的哭泣，半夜跑到门诊要纱布和药水，只因为我不肯去医院，我害怕医院的味道和别人不怀好意的笑。而且我知道没有危险，我只是划破自己的表皮，只会留下难看的伤疤----右腕难看的伤疤。
　　他买了很多的手镯，黑色的手镯，十几个，连环的套在一起，遮住那些难看的记忆。

　　我还是容易生气。
　　我会在夜里歇斯底里的哭泣，会咬着他的手臂不放弃，会为了很简单的问题几天不说话……
　　而且我感到抚摸我后背的双手不再是那么的带着温柔的感情。它们明明知道我的后背很寂寞，却不肯带着感情去抚慰。
　　我的身体愈发的僵硬，僵硬在他的怀里。

　　终于在这样的一次的僵持后，他毫无办法，无奈的放开，默默的抽烟。在我面前抽完最后一根烟，默默的出门。
　　我好像胜利了！
　　房间静的可怕，木柜在夏天的夜里发出干燥的开裂的声音，如同失眠的人在听着自己可怕的磨牙的声音。
　　我不知道的是，在另外的楼上，他安静的整好自己的衣服，梳理自己的头发，然后安静的从四楼跳下。跳下楼的他好像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安静的躺在那里。以自己最喜欢的睡姿躺着，就像昨夜还在我们的床上那样安详。

　　除了我自己，谁都知道那是我的错。
　　他的身体被他的家人带走，不允许我再多看一眼。
　　和他一样的温柔吗？只是带走他的身体，没有责骂和哭喊，安静的收拾这一切。
　　半夏，你死了吗？
　　半夏，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