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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5、泡影二一 ...

  •   霄花闻言道:“所以邵泽让你跟着他去飞雪阁?”

      “是,但这只是一部分。”

      林钟继续道:“邵泽与我说他十分了解侯爷。侯爷此人心性善良,通情达理,只要安排我与侯爷单独见面,将此事一说,必能与你再聚一堂。”

      “侯爷根本不是那样的人。”霄花笑了出来。

      通情达理,心性善良,这简直是她听过最好笑的事情了。

      ”是啊,邵泽骗了我。直到我与侯爷单独相见,才知道邵泽竟是将我作为礼物,进献给了侯爷!我……我自是不从的,便被他扣留在了房间,可是没过多久,便被打入了地牢。”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邵泽是镇国公的人。他此番前来,除却我还带了二十位高手,皆埋伏在飞雪阁外,只等信号一发,便冲入阁中将侯爷杀个片甲不留……可惜却被侯爷察觉了。

      霄花淡淡点头,“原来如此,可他又为何假借你的身份来骗我?呵……我明白了。”

      她没有继续再往下说,心中却对邵泽了然一二。

      将邵泽误当做林钟的她,必然对邵泽死心塌地,从而成为这飞雪阁中最坚实的内应。

      倘若时机尚未成熟,邵泽便可假借她的手,将侯爷除个干净,无论成功与否,他都可以撇清干系。

      呵,真是压了一个好韵脚。

      只可惜功亏一篑,他到底是轻看了侯爷。

      能在这东都天子脚下立四处美人宫殿,号称比肩后宫三千佳丽的男人,又岂是他一个邵泽小小的计谋便能扳倒?

      霄花在心里冷哼一声,无论邵泽扳倒侯爷的目的是什么,她都不会再为他的死伤心半分。

      利用她的男人,不值得流泪。

      林钟叹息一声,苍白而又瘦弱的身子如同一片漂浮的轻鸿。

      “我到了地牢,便求问侯爷你的去处,可他只跟我说你死了,早在两年前就被打死了……我心死如灰,又被他刺瞎双目,险些就要丧命牢中……不过幸好,天不绝我,我苦心半生,终于寻到了你,我的凌霄。”

      林钟的手探寻着,触碰着,终于紧紧握住了霄花的手。

      “你便是我那一生所求的知音。有你,我便死而无憾了。”

      霄花也握紧他的手。

      她只感觉一种不可言喻的幸福从林钟的指尖上奇迹般地传来——从此她便能如普通女子那般,过上相夫教子,择一人而白首的生活,这是多么的幸福!

      蓦地,林钟忽然问道:“侯爷是怎么死的,莫非是邵泽杀的不成?”

      霄花冷笑一声,“怎会。自是我与他身边的杀手串通好的,将他一刀抹了。”

      “那杀手呢?”

      “死了。背叛主子的东西,我怎么会让他跟在身边。”

      “那飞雪阁的那些姑娘呢?她们没逃出来吗?”

      “自是也一块死了。她们若是不死,到时官府必然查到我们头上。好在那个杀手还算听话。”

      冷漠,亦无情的话语从霄花口中说出,甚至带不起一丝波澜,眼眸平静而深邃,如亘古不变的幽湖。

      “是……是你授意他这么做的?”

      愣愣地,林钟不可思议地问道。他的身子向前探着,沾满干白霜雾的发丝僵硬地向下垂落,落在胸口前那绣着金橘的黑底狐裘大氅上。

      马,在雪原间奔腾,像是一道流畅跳跃的线,黑色的身躯俊朗而又结实,鬓毛在风中流淌,马尾在身后浮动。

      四蹄,以不可能的方式高高腾起,或是前蹄踏在地上,后蹄跃起,又或是前蹄腾空,后蹄跟进落地,直至四蹄完全勾腾,整匹马也如插翅般飞起。

      马耳后的鬃毛波浪般起舞,听见身后的女子欢喜地笑了起来。

      “又有什么关系?呵呵,她们既然不肯帮我,便同侯爷一道去死好了。反正这两年间,欺负我的也没少她们一个!”

      利落的,掷地有声的。

      “可她们与你一样啊,都是被侯爷困在这飞雪阁中的可怜人啊!”

      “可怜?可怜之人才有可恨之处。她们倘若能有一个人有半分善心,也不必沦落到如此下场。”霄花冷冷答道。

      “你怎会……你怎会是这样的人?!”

      不可置信的,男子的声音,带着一丝喉间的颤抖,“让我下车,让我下车……不,你不是我要找的凌霄,你不是!”

      马,激烈地奔跑着,高高的长鸣,将整个雪山都撕碎。

      周围的景物换了又换。

      凌霄拉着缰绳,分出一只手牢牢扼住欲脱身而出的林钟的手腕,“走?你为何要走,我就是凌霄,是几年前在阶下抱琵琶的贺凌霄!找到我,你不应该高兴吗?我们一起远走高飞,带着这无数的金银财宝,去过我们再也无人打扰的日子,多美好啊……”

      “不……不……”林钟慌乱地摇起头来,右手拽下霄花的手腕,左手颤抖地去摸索前方的僵硬,“停下……停在,你不是我的凌霄,我找错人了,我找错人了……”

      马,炙热的温度从毛发间发散,口嚼下的沫子在荒雪山林间蒸腾起白雾。

      “不!我不要!我不要!”

      林钟从马车上翻滚了下去。

      叽里咕噜的马车在雪地上飞驰,只留下两道重重的车辙,林钟的双眼早已下了,此刻更是什么也看不见,掉落下马车,犹如一只翻滚的蝶蝶,转瞬就被奔腾的骏马甩在了后头。

      “林钟!”

      霄花细嫩的双手死死勒住缰绳,粗糙冷硬的绳索上是凹凸的纹路,将她的手掌在一瞬间磨得辣红。

      “驭——”

      骏马嘶鸣,前蹄高高扬起,在这苍茫的雪山上停了下来。

      霄花迅速翻身下马,一身雪白狐裘在风中缭乱地翻飞,扑腾着,仓皇地向着林钟奔去。

      “林钟!林钟!”

      那一抹羸弱的身影跌在皑皑白雪上,黑金的狐裘披散,露出里面破败不堪的残雪蓝袍,墨丝般的发滑落到下颏间,更衬薄唇苍白无力。

      “放我走……放我走……”

      霄花扑过去,将他搂在怀里,用冰凉的手摸他更为冰凉的脸,炙热的泪就这样滴在冰凉的手上。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我们一起远走高飞好不好,去海边,温暖如春的海边,去那个再也没有雪的地方好不好?我们一起,这里有很多钱,足够我们买下好几块地,置一间上好的屋子,我们会过得比任何人都好的!”

      手反复地抚摸着他冰冰的脸,不停地揉捏,直至大力到脸肉都压进指缝里,将他面上惊惶的五官都拉扯得变形。

      “不!不!你根本不是她,你不是我要找的凌霄……”林钟拼命地挣扎着,拔开她的手向后退着,身上的大黑狐裘早已被雪花沾满,“我要的是那个凌霄……那个在墙内弹着琵琶,用软软的声音和我说话的凌霄,不是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霄花!”

      他惊恐的表情在脸上放大,鼻翼喘息着,脸上浮起心跳过速的红晕,不住地往后退着,爬着。

      霄花的手怔在空中,无数的飞雪从其间穿过,夹杂着朔风狠烈地击打在她脸上。

      “哼。”

      她突然恨恨一笑,眼眸一转盯住了地上的林钟,昂着下颏缓缓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积雪,拢起颈边的狐裘大氅,偏头,勾唇,“那又如何?你是我的人,你走不掉的。看看你啊,眼睛都瞎了,离了我,你还能去哪呢?我可真该感谢侯爷,赐了我这般天大的礼物。”

      一步一步,朝地上那个可心的人儿走去。

      “瞎了,可真是好啊。”

      手抚上他的脸,却被他猛地转头扭掉,霄花笑着收回手,舔了舔自己的指尖。

      “不……你是怪物,心狠手辣的怪物!我不会跟你走的!不要再来找我……不要再来找我!”

      林钟几乎是无意识地重复着话语,喃喃不停,四肢向远方的雪的漫无目的地爬着,扑弄了自己满身白雪。

      “跑?”

      霄花抬腿,踩在他因挣扎而从袜里裸露出来的脚腕上。

      “啊——”

      林钟痛苦地抬头,发丝散乱一脸,更显破碎凄美。

      霄花心口一痛,眼下的毒怨稍纵即逝,又忙上前从背后将林钟搂入怀中,边摸着他的发顶边哭道:“你不是爱我吗?爱我为什么不跟我走啊,我们一起无人打扰的海边生活好不好?你再也不用到处弹琴卖艺了,我也不用遭人玩弄了,我们两个会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和我走啊好不好?林钟,我好爱你,好爱你,你和我走好不好。”

      她把脸贴在他的发间,感受发丝的温润。

      林钟如一尊凝固住了的寒观音,抬起空荡荡的双眸,盲目地望向远方——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穿越时间的黑暗,黑暗中有一道白墙,墙上映着他抚琴的影子,影子的对面是另一个少女的声音:“我叫贺凌霄,今年九岁啦。”

      “只恐美人不胜醉……”

      林钟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是一朵远去的灵。

      “三百酒坛空酿了!林钟,你肯我走了对不对?对不对?”霄花急切地抱紧林钟,将他的脸掰过来,盯着他那双茫然的眼睛,盼望地妖皇着他问道:“你爱我,对不对?你爱我,你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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