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只是未到酒浓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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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州，知县府
酉时已过，暮色四合，房内一身着便服的男子面色悲戚，醉眼惺忪，仍对着面前的画像一杯一杯饮下酒水，仿佛有何不可开解的愁绪。那是一副被隐去面目的女子画像，虽不见其容貌，其冰姿玉骨的秀美却也被那画师精湛动情的画技表达得淋漓尽致。
房门轻轻被推开，进来的是一位端庄温和的妇人。对着房内的一幕并不见怪，只是轻轻挥手让下人出去。莲步轻移至男子身边，她轻柔地取下被男子握在手中的酒杯。
“郎君，你已饮了太多酒了。”
男子迟缓地转过头来，挂起一个勉强的笑容，“桂英，是你来了啊。今天这个日子，来，陪我饮一杯可好？”
桂英并未回话，只是担心地望着他。男子见状收起那勉强难看的笑容，低着头让人看不清面容，只是微微哽咽的声音传来，“抱歉，夫人，又让你担心了。只是你知道，今日是…”
“我知道的，郎君。”桂英温柔地止住了他的话，轻轻将他搂入怀中，像对待一个受伤的孩子。“今日是你与婵儿姐姐分离的日子。”
她的手一下一下轻柔地抚着他的背，继续说：“只是你也该注意身体，勿要过度神伤。且不说姐姐看见你这副样子会不会心痛，就算为了那可怜的孩子，你也要保重身体才是！”
听到她提到了孩子，男子从她怀中抬起头来，脸上已是挂满泪水。
“是啊，孩子，孩子…沉香呢，把他叫来，今日得让他给他母亲的画像磕个头……“一边喃喃说着，他一边踉跄着起身要出房门。他的夫人只是拉着他，不让他胡闹。
“彦昌，沉香且不在家，你忘了？他和秋哥儿被乳母带着去我娘家了，还没回呢。何况，他这么小呢，怎么和他解释呢？”
刘彦昌闻言停下，坐回原位怔怔地重新望向画像的女子。
“婵儿，婵儿……“
妇人也随着他的视线望向画，见着自家夫君对另一个女子情深如此，心里虽也有些酸意，只是想起夫君曾提过这位女子的种种，她也只是轻轻叹了一声。
她与她这位郎君成婚已有两年，初时只知他似乎丧妻且并未纳娶，人虽有时有些酸儒气，却着实是个好人。加上他与发妻的孩子沉香着实可爱的紧，自己实在喜欢，便应下父母，她这个王氏女自此嫁与刘彦昌为续弦。
慢慢听郎君透露的那位“婵儿”的故事，只以为那是一位会玄门法术的女子，虽仍是罕见，倒也不算离谱。至于郎君说那是一位神女，开始她也只当夫君心里对其过于美化，并未放在心上。只是自家夫君每逢那位华山神女诞辰和各个节日节气，总要对着华山方向遥遥相望。且闲暇时或寄信，或拜访民间颇负盛名的僧道之流，却总在得到某个似乎不如意的结果后失魂落魄一段时日，这让她也不禁忍不住怀疑会不会郎君所说并未浮夸。
待安置好醉酒的郎君休憩下来，她才轻柔关上房门走了出来。望着渐渐升到枝头的月亮，她忍不住在想，据说几年前的今日便是夫君与原配生生被拆散的日子，若一切都是真的，被压在华山之下的这位女子也不知道过的是怎样凄惨的日子………想了想，她让人准备了一杯好酒，冲着华山的方向行了一礼，将酒祭在地上。喃喃自语道：“若那位姐姐真的仍在华山之下苦苦挣扎，且允我敬一盏酒吧。”
“真是好酒！”
华山禁制内，杨婵懒散地倚在一边，手里将一壶不知从哪得来的酒缓缓倒入酒盏，然后一饮而尽，她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三天前她突破一层小境界，终于可以动用神印中更多的能力，其中一项便是可以将信众的供奉从神女庙纳至身边，只是受禁制所限并不能所有的东西都能转移进来，幸运的是这壶山下酿酒的一位信众所供的好酒并不受限。
原身的杨婵虽也能小酌几杯，却并不好酒，只是现在的这位杨婵从前世起便喜欢品鉴美酒。穿越至今，终于一解对杜康的“相思”，即便以她这种性子也忍不住欢喜起来。
忽然，她眼睛轻轻一眯，嘴角轻扯出一丝笑意，素指轻轻翻转施法将一缕酒水遥遥送向小白蛇。她拖着下巴兴致勃勃地在神识下望着小白蛇从开始的警惕，到试探，再到最后醉得蜷缩在岩石下盘成一团。
“果然不是条一般的小蛇，不过也好，若你能早日化形就好了，还能陪我说说话。此处幽静，倒也真的是有些寂寞了。”
说着，倒也不运转法力消除酒劲，只任凭醉意放肆，沉沉的睡去。
梦里不见前世种种人与事，也不再只是现在这幽闭无趣的禁制。仿佛梦见了漫山遍野的野花，温暖的阳光，以及日光下潺潺的溪流和跃动的鱼儿。在梦里，少女百无聊赖地躺在舟上沐浴阳光，一条小白蛇亲昵地缠在臂上，随波逐流，漂向远方。
灌江口。
梅山六兄弟在宴席上和草头神拼酒打闹，没人注意到平时自持不肯多饮的二郎神一坛一坛竟不知不觉灌了许多酒。
突然杨戬腾云而去，在一众摸不着头脑的目光里直入云层。似兴起，又似发泄，他操起三尖两刃刀，只舞得飞蛇掣电，兵刃之上寒光闪现，身姿矫若游龙，搅得云层涌动聚散，吓得南天门上顺风耳千里眼两名天兵直直奔向凌霄殿，只恐晚了一步报告，让陛下来不及知道二郎神突然发了癫。
三尖两刃刀搅起的风甚至让地上的众人只觉衣袍烈烈，立在一旁的幡旗摇摆不定。一个性格大大咧咧的草头神一边咂着嘴，一边笑着对刚刚还在拼酒的梅山老四说“难得神君今日兴致倒高！”，便继续和众人拼起酒热闹了起来。只有不远处梅山老大，一手端着酒碗注视上空那道矫健的身影，算了算时日，明白了什么，之后便饮尽了碗中酒，只摇头叹气沉默不语。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只是未到酒浓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