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星河》萝卜邓猪脚427

6、鬼新娘（六）

　　第二日，顾予尘和子虚再次来到毕家，毕家前堂里，毕生热情招待他们，“不知道二位道长所来为何？是那妖物已经抓到了吗？”顾予尘直入主题，“我来是想请毕小姐帮忙。”
　　“我们已经查清楚了妖物的身份，但要将其引出，恐怕还得需要毕小姐帮忙。”闻言毕生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面色有些难看，“道长是想拿我女儿做饵？”
　　顾予尘解释道，“我知道这有点强人所难，但妖物一日不除，清风县就一日不得安宁，我可在此立誓，不会让毕小姐伤了分毫。”毕生扭过脸，冷声道，“道长不必多说，我不可能同意，我女儿才受过惊吓，说句不好听的，清风县与我们又有何关系，大不了我们举家搬去临县。”
　　顾予尘沉默了，他能理解毕生，谁又愿意将自己的女儿推出去冒险，在自家安危上，大义本就不算什么。看毕生态度坚决，恐怕他说什么也是无用功。
　　顾予尘没再强求，转身告辞。
　　回到衙门后，县令苦着脸，“这可如何是好，再找别的姑娘？”子虚说道，“干脆直接将木子盛绑来，冤有头债有主，引出鬼新娘。”县令摇头，“不可，对于木子盛只是猜测与他有关，证据不足，他身为秀才，随意缉拿不符合规矩。”众人齐齐陷入沉默。
　　毕府，顾予尘前脚刚走，颜唯就找上了毕玉，毕玉看见屋内突然出现的人，有些惊讶，又有些惶恐，“恩人？”颜唯莲步轻移，“毕小姐，人间是否有一句话叫，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毕玉闻言愣了愣，随即诚恳道，“恩人若有用的上毕玉的地方，只管开口。”颜唯淡淡的说道，“清风县三年死了十四位新娘，皆是在自己人生最幸福的日子里被划花了面容，扭断了脖颈，在即将与此生最爱之人结为秦晋之好时阴阳两隔，并不是每个姑娘都能如你一般运气好的得救。”
　　“以后也依然会有姑娘抱着遗憾与恐惧死去，如今顾郎查到了那鬼物的身份，需要一位新娘来将它引出，而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可他今日上门，却被你父亲拒绝了。”
　　毕玉闻言沉默了，颜唯也不说话，让她慢慢考虑，没多久毕玉就抬起了头，坚定道，“这鬼物终究是个祸害，若能为除去它献一份力，那我当仁不让。”颜唯满意的笑道，“毕小姐果然高义，我并不想挟恩图报，只是情势所逼，只好厚颜一回，放心，我必不会让你受伤。”
　　她身体化为红色烟雾，尽数钻进了毕玉的身体内，毕玉瞪大了眼睛，颜唯的声音自她脑海中响起，“放心，我身上的妖气会被那鬼物所察觉，所以只能藏入你的体内，并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什么损伤。”
　　毕玉放下心来，“那我现在就去找我爹。”说着，她向毕生的书房走去，毕生果然在书房内看着账本，看见毕玉的到来，笑道，“阿玉怎么来了。”
　　毕玉想了想措辞，“爹，顾道长是否来找你了？”毕生听到毕玉的来意顿时感觉不妙，强颜笑道，“是……只是一些小事，已经谈完了。”毕玉叹了口气，坚定道，“爹，你不用瞒我，我已经知道了，我愿意帮他们，这个鬼物的存在对整个清风县来说都是一个祸害，即便我们搬走了，还会有无数个少女惨遭毒手，如今既然我有能力帮，我就不会坐视不管。”
　　毕生又惊又怒，站起身来“是谁告诉你的？你有什么能力啊？那是妖物啊，一个照面就能让你丢掉小命的妖物啊。”
　　毕玉不为所动，“爹，总要有一个人站出来，我不怕，如果我本可以帮，却因为恐惧而退缩了，我会不安一辈子。”
　　毕生有点恨铁不成钢，“清风县有那么多女子，为什么要让你来呢，她们与你又有何干呢？我们就你一个女儿，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让爹娘怎么办？”
　　“如果每个人都这么想，就不会有人站出来了，至于找其他姑娘，你让官府如何去解释这怪力乱神呢，只会引起恐慌。况且如果我没有被那位姑娘搭救，我也已经与其他新娘一样了，如今多活一天，都是我赚了，更何况有二位道长在，我不会有事。”
　　毕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终究叹息道，“你……哎！罢了。”
　　看见毕生已经同意，毕玉面带笑意，“既然爹已经同意了，我便去找顾道长了。”毕生摆摆手，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无力的坐了下来。
　　事情很顺利，毕玉坐在马车上，不禁有些好奇“恩人，你与顾道长……”颜唯的笑声自脑海里传来，“你猜猜。”“莫非你们在一起了？”可顾道长看着根本不沾人间烟火嘛……这样的人懂情爱吗？
　　“嘻嘻，虽然还没有，但迟早是我的。”毕玉迟疑道，“人妖……也有结果吗？”“结果什么的，不是最后的事吗？你们人类怎么说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现在我人都还没得手，还谈什么结果呀。”
　　毕玉哑口无言，不禁被这番言论逗笑了，她还从未见过如此洒脱之人，不，是妖。确实如此啊，人类的愁，大多是来自想得太多，庸人自扰罢了。
　　而县令这边已经在着人调查哪家有待嫁之女了，却听到差役通报，说毕家小姐求见，着实愣了一下，随即又惊喜万分，这是有戏？“还不快请进来。”顾予尘也惊讶了，毕生怎么又突然想通了？
　　毕玉婷婷袅袅的走进来，“民女见过县太爷，两位道长。”县令笑容满面的让她坐下，“毕小姐这是？”毕玉答道，“民女愿意协助两位道长，家父也已同意。”
　　县令不禁叹道，“毕小姐真是大义啊，此事之后，官府定会好好酬谢毕家。”顾予尘也不禁面色缓和道，“既然如此，后日我们便出发。”之后众人商量了其中事宜，毕玉也同意联系未婚夫前来接亲。
　　衙门外，毕玉正要上马车，却被身后的人喊住，“毕小姐。”毕玉转头，是顾予尘，“顾道长？”“毕小姐，可是颜唯让你来的？”毕玉笑道，“顾道长是如何得知的？”
　　顾予尘并不答话，只是拱了拱手，“多谢”。也不知是谢毕玉回答，还是谢毕玉同意相助，又或者是，谢她身体里的人？毕玉看着他的背影，听到脑海里的颜唯说，“你说，我是不是该去找他要个奖励？”
　　毕玉噗嗤一笑，“恩人手段了得，让不食人间烟火般的顾道长都特意追出来一问。”颜唯娇笑，“他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他只是没有尝过人间烟火。怎么说呢，他若涉世未深，你便宽衣解带，他若阅人无数，你便灶边炉台。”
　　毕玉发现她很喜欢和恩人说话，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被这封建守旧的礼教所不同，她听的最多的就是，女子当恪守闺阁礼仪，必须做到三从四德，一言一行都要谨遵《女诫》的教诲。
　　回去之后，与毕生说了在府衙商量的事宜，毕生不停的叹气，但如今就算再不愿，也只能照做了。
　　毕玉闺房内，颜唯打量着毕玉的屋子，对坐在窗边画画的毕玉说道，“你平日就是如此吗？”“嗯，娘亲从小就给我请了教习先生，虽然我们家是商户，但还是想把我培养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
　　颜唯歪头，“不无聊？你已经做这一下午了。”毕玉浅浅的笑了笑，“十几年都是如此过来的，习惯了，但我比较喜欢画画，就不无聊了。”
　　她举起画了一下午的画，“送给你。”颜唯好奇的走过来，只看那画纸上，威严的府衙之前，男人身姿修长挺拔，唇若涂朱，睛如点漆，面似堆琼，俊美无涛。赫然是顾予尘。
　　颜唯瞬间眉开眼笑，毕玉看着她充满笑意的眼神，也不禁柔柔笑道，“当初画的时候，我就在想，可能比起自己来，你更喜欢顾道长的画像，果然如此。”
　　颜唯笑道，“你画的真好，简直一模一样。”她歪头想了想，“人间讲究礼尚往来，我该送你什么呢？这样吧，你想要什么？我一定给你弄来。”
　　毕玉摇摇头，“只是一张随手画的画像，费不了多少功夫，况且，我们是朋友，对吧？”看着毕玉眼中的期望，颜唯讶异的睁大眼睛，“朋友，你要跟我做朋友？”毕玉反问道，“不可以吗？”
　　颜唯一往如初的笑里却带了些复杂，“自然是可以了，只是以前我有一个朋友，也是个人类，一开始我只是觉得她太爱哭了，不禁想逗逗她，就总是拿果子砸她，果然，她每次都被我弄哭，其实果子不大的，一点也不疼。后来有一天，她拿着毽子来想要我陪她玩，我如今已经快忘了她长什么样了，但依然还记得她当时站在树下那小心翼翼的眼神，似乎怕被我拒绝，这一陪就是四年。后来我走了，她似乎很难过，我不解，为什么要难过呢，我还会回来的呀，走之前，我说，我会回来看你的，可我忘了，人类的生命是多么短暂，对我来说似乎没多久，再回去时她却已经成了一抔黄土。”
　　毕玉心里有点难受，颜唯看着她，笑了，“看，就是这种眼神，你们人类啊，真的动不动就难过。”毕玉问道，“你不难过吗？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
　　颜唯笑道，“我是妖啊，妖怎么会难过呢，只是有点感慨，人类生命竟如此短暂。”
　　“那顾道长呢，他也是人呀，只有短短几十年。”“是啊，他只有短短几十年，那我就陪他几十年，不走了，我怕一走，就见不到他了。”
　　毕玉语气复杂，“所以顾道长只是你漫长生命里的一个过客？之后你还会遇见像顾道长一样的人？”颜唯歪头，“你是说我还会喜欢上别人吗？”毕玉没有反驳，颜唯乐了，“不是哦，我们天狐族，一生只会喜欢上一个人呢，面具只有一个，摘下来了，就注定只能是他了。”
　　“所以如果我的族人还活着，知道我打算把面具给一个只有几十年的人类，怕是会气死吧。”
　　毕玉疑惑道，“既然面具如此重要，你为何草草就认定了顾道长？”虽然顾道长确实乃天人之姿，但仅仅只看脸就可以共度一生吗？颜唯毫不犹豫道，“妖和你们人不一样啦，你们人类生命短暂，对待感情却要长时间较量。而我们妖生命漫长，认定一个人却只靠一眼，或许就是你们人类说的，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毕玉闻言，调整好心情，“总之，就像你说的，未来怎样暂且不计，过好现在最重要。”颜唯认同的点头，“是啊，可能在一起了几十年后我会遗憾，可若没能跟顾道长在一起，我现在就会遗憾。”
　　毕玉好笑的看着她，“那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吧？”颜唯点头，随即变出了一个红色刻着狐狸图案的哨子，递给毕玉，“这是我用妖元做出的哨子，之后你若想见我了，或者需要我的帮助，就吹响它，我会感应到的，千山万水，我都来见你。”毕玉接过哨子，“可不要随意吹哦，这个哨子只能吹三次，三次之后就只是一个普通哨子了。”颜唯补充道。
　　毕玉心中很暖，妖有时候，比人更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