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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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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玉之前就跟做了贼人一般,现下随着翠夫人的离去,倒是腰板儿开始溜直,眼神儿开始精亮,按明瑞一边给他额娘拔瓜籽一边讲的话说是,
“额娘,你其实完全没必要这么刻意,万事只做自己就好~”
惹得扭了腰,行动缓慢的卿卿,在门外听着,看着,直觉得蓝玉的命还是极好的,即便是指望不上丈夫,可架不住还有个好儿子啊,于是她呵呵两声表达了存在感,而后才晃着进来笑着道,
“瞧你们这母慈子孝的,可真惹人羡慕。”
明瑞乖巧地起身行礼,一副小大人儿的模样说着额娘有人陪,他便要去温温书了,惹得看着他离去背影的卿卿,不住地感叹,
“到底是怎么才能教出这么乖巧懂事的好儿子的呀?蓝玉姐姐传授两招可好?”
瞧着卿卿那羡慕又探寻的眼神儿,蓝玉可就心情大好,不由得摆起来了,
“这种事儿啊,天生的,强求不来。”
卿卿装作为难得苦了苦脸,但口气倒是不小,
“给台阶儿不下是吧?!”
“没大没小!”
蓝玉说着就要上来捏卿卿耳朵,只是叫她双手托着腰哎呦哎呦的样子吓到了,末了只好一边扶她却还在骂她,
“你说说你,踢个石子儿还能闪腰,你还能干吗?还跟我取经呢,取了又有什么用?”说着还白了一眼,把卿卿的脑袋往自己嘴边一拉,“我说,那个叫寸心的奶娘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卧房书房柴房厨房,哪哪儿都有她呢?”
卿卿说起这个可就一脸捡了个大便宜的模样,
“长的好看吧?说话还好听,而且她还懂得,不同的食材用不同的木料烹饪,出来的味道有所不同,最重要的是,奶水还很充足,你都不知道,曼珠沙那孩子,找个奶娘,可难呢!”
曼珠沙,其实不太好养。
倒不是孩子脾气秉性不好,而是他的身体发肤实在娇贵了些,乳母必须精细饮食,但凡吃了点五谷杂粮,那么奶水到了他那,就会起红疹,甚至有时还会呼吸不畅,苏小妹儿来诊断,只摇头说,那就得让乳母一样一样试,才能知道这孩子到底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所以先头是二哥挑剔乳母,换了一个又一个,后来便是乳母挑剔孩子了,白粥,白菜,白豆腐,乳母只能吃得如此这般一穷二白,那孩子才会舒舒服服得喝奶,所以基本做上不足一旬,如此吃法,乳母便不走也得走了,所幸双喜和平安是本地人,寻来了这个惯是精于饮食的花匠家的婆娘寸心,
长得好看,话也不多,虽然吃得清淡,所幸身体不错,
几乎算得上,符合方方面面的要求,
甚至叫嘴馋的卿卿,也吃上了合口味的果木烤鸭,连对饮食不甚上心的二哥,也被她炖的肉汤,煎的清茶提溜住了胃口。
故而蓝玉所谓的这人四处飘,在卿卿看来,倒是一份工钱,赚了好几样实惠,实在是站足了便宜的主母窃喜,
蓝玉果真露出了看傻子的神情,点着卿卿的脑壳问,
“你是一孕傻三年,三年又三年,是吧?”
卿卿一脸很懂的表情,
“嗨~人家有男人的~是个花匠,入了夏也会来帮工的,是熟人来的。”
蓝玉知道点到为止的道理,既然卿卿自己不在意,她也不继续多说了,只不过卿卿可不会放过她,非要同她聊聊此行到底为何,
“哎呀我就是没法子嘛,那翠娘带着孩子来家里哭,非说要找二哥评理,求我跟着,我就被胁迫着来了呗。”
卿卿抛却了刚刚的所谓呆傻,现下倒是突然精明了起来,
“我看才不是,这世上还有能胁迫你的人?”
“怎么没有?那再怎么样我也要管人家叫嫂子的!”
卿卿撇嘴直言,
“你根本就是助纣为虐来的,若是这回能叫二哥给出头,帮大哥把事儿平了,你们也是乐意的!我说的对不对?”
蓝玉被堵得脸上一滞,末了叹了口气,
“是呗,那怎么办啊,我家可是承恩公,又是嫡长子,那翠娘带着孩子,不敢找九弟,不敢进宫去,就敢来跟我哭,我要是也不管,那意思不真成了嫡子们高人一头,欺负的旁人寻不到活路了?”
卿卿白了一眼,
“反正谁都不想做坏人!都把二哥当枪使!”
蓝玉终于亲手扭上了卿卿的耳朵,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你呀,说你管事儿吧,这家里放那么个好看的奶婆子你不管,说你不管事儿吧,能把那鬼见愁的翠娘骂倒了撵回家去,你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呀?”
卿卿摇头晃脑得摆烂,
“我嘛,自来就是时灵时不灵的!”
蓝玉叹了口气,
“我当然知道不该找二哥,可这么多年来,家中的事儿该与不该,总是都找他的呀。”
卿卿有点无奈地笑了,
“他怎么那么倒霉?从前如意姐姐也不生气?”
蓝玉尴尬得咳了一声,本想顾左右而言他,但看着卿卿那好奇的眼神只得直言以对,
“换做以前,这事儿根本就动用不到旁人去求的这步,二哥怕是已经自发得出头去了。”
卿卿不停地摇头,
“怪不得都二嫂长二嫂短的,合着什么事儿都让二哥扛,二哥不想扛,都有人劝着扛,这口碑能不好?”
说着那人终于发挥了小心眼的本色,红了眼眶得委屈道,
“不过对我来说没有用,我这人才不图劳什子虚名,更没什么心中道义,谁爱骂我谁骂我,反正我家有儿子了,二哥有儿子了,日后无论大事小情定是得可着我们自家来,那种给所有人当家长的日子,早就一去不复返了!~”
闪了腰的小女子一副忍着病痛也要指点江山的要强模样,逗得蓝玉直笑,末了过来扶着她,
“行了行了行了,你赢了,赢了行了吧?坐下。”末了还取笑她,“你啊,是真心疼二哥。”
卿卿不甘示弱得仰着脸,
“你们啊,是真不心疼他!”
比起能跟卿卿游刃有余的插科打诨还不被她识破,到了二哥这,蓝玉就完全不是之前从容的面貌了,她甚至还特意醒了醒嗓子,讲说明瑞在温书,大抵半个时辰后会来找她,结果反倒被二哥低蹙着眉冷声问,
“怎么,以为当着孩子面,我就不好训你了?”
蓝玉赶忙摆手,一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难受模样来回打转,
“不是,这个,那个,那个,这个,”
“到底哪个?”
二哥点着面前的梨花木桌面,一边敲一边问,
“说说吧,傅文到底派你干什么来了?别拿糊弄卿卿的那套来糊弄我,”说着二哥还笑了笑,“你要实在不想说,那就编,现编一个在我这能过得去的理由来。”
蓝玉把心一横,直接了当道,
“我主要来看看,金三保是不是真的要死了,还有,萨拉善那笔抵债的款子,说不是二哥给的,那到底是哪儿来的?他跑到天津来不足一个月,竟能攒到那么一大笔钱,这跟金三保到底有没有关系?他们想干嘛?”
二哥有点头痛,更有点迷惑,点着桌面问,
“几个意思?”
蓝玉看出了二哥的不耐烦,但还是凑过来耐心回答,
“二哥,傅文担心的有道理啊,嘉妃娘娘的四阿哥聪明伶俐的,”说着还摆弄着手指,“四阿哥,那可是个四阿哥呀。”
二哥闻言赶忙摆手让她打住,
“行了行了,就你们俩识数儿是吧?”
蓝玉嘟嘟囔囔的,
“你家的小媳妇反正说了,你不识数儿。”
“什么东西?再给我说一遍来?”
蓝玉赶忙立着肩膀,端着脑袋装恭顺,她知道二哥不爱听这些,就像皇后娘娘也不爱听这些,傅玉,傅谦,傅恒,都不爱听这些,叫蓝玉说来,这家确实不分嫡庶,因为犯起蠢来都是一个调调,根本不分哪个娘生的,
“萨拉善整日欠债,京城里谁家不看他家笑话?我们不是怕出事儿嘛。”
二哥呵了一声,实在没法子言明,萨拉善那笔款子,就算是经金三保的手给的,可也是从皇帝的小金库里出的,是皇帝给萨拉善此行天津,调查阿芙蓉的赏银,毕竟二哥也是后来才知道,吸食阿芙蓉之风在权贵之间盛行已久,皇上早有惩治,却不宜公开之心,此番钱是人家自己出的,人是宗室里自己找的,事儿是背地里调查的,不想让你知道,你就装不知道,不就得了?
于是二哥只得不耐烦得道了一句,
“萨拉善和金三保没什么特别关系,即便是有,也是他家攀附咱家,你问问傅文,他到底怕什么?”
蓝玉一副仔细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的样子,只不过还是嘟囔着,
“我们不是怕萨拉善风评太差,这打着咱家旗号,四处乱结交,瞎敛财,若是不好好看着,真出了事儿,这不是给皇后娘娘面子上添堵嘛。”
二哥心说这又不是傅文和萨拉善俩推杯换盏,沆瀣一气的时候了?只是还没等说出来,就叫蓝玉给抢答了,
“反正没有任何事儿比皇后娘娘重要!!”
二哥由衷感叹,
“行,真不错,你们夫妻俩,吵归吵,闹归闹,还都挺有正事儿,那什么,既然来都来了,你要不要再去侦查一下高大人?”
蓝玉一副日程很紧张,任务很繁重的为难模样,但颇为采纳意见的点了点头,还认真道,
“若是时间允许,上门去看看也是应该的!”
二哥无语得都要笑出来了,
“人贵妃可没阿哥啊,你们一天天得到底跟着瞎忙活什么?”
听着这明显略带贬义的评价,蓝玉果不其然委屈上了,
“我们这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咱们家啊,皇上那人对后宫一贯宽容,先不说恩宠,就说这位分,比那打更的报时辰都及时,潜邸那些个,这些年后进宫的这些个,到了年头就给升,咱可不都得涨点精神头儿看着她们的娘家人?”
“看啥?”
蓝玉一副费尽心神的模样,
“看啥?做了好事儿给他瞒下来,做了坏事儿给他参上去~”
二哥登时龇牙咧嘴,一副我特么听到了什么的样子,
“得得得得,别一天搞那个歪门邪道,做人老实点!”
结果明显不愿意太老实的蓝玉这把又凑上来了,
“二哥,还有个事儿呢,你那房,可不能再卖了,人家阿里衮大人的哥哥如今在朝堂上如日中天,你们把房子高价卖给人家弟弟,这叫人怎么想?”
“怎么想?爱怎么想怎么想,还高价?”二哥一脸莫名其妙,“我还觉得看策楞面子上卖便宜了呢,哎不对,你说的是他哪个哥哥?”
蓝玉白了一眼,
“策楞是哪个,当然说的是讷亲大人啊。”
二哥心说这年头给人做哥哥也不按年纪了,得按官职,谁官儿大谁是哥哥,于是故意拉着长声儿,
“哦,就叫弘昼打了的那个?”
“二哥!叫亲王打了也是一种荣耀,一般人还挨不了这种打呢。”
二哥冷笑了一阵,
“哟,那可真不一般!”
俩人如此这般驴唇不对马嘴得聊了一通,到底也是没能互相说服,二哥忍不住阴阳怪气,
“这承恩公家的人,思想境界就是了不得。”
刚要再说点什么的时候,明瑞果真就来了,孩子嘴甜也守礼,眼神里透着亮的真诚,总叫二哥想起,从前在熙春园的小南偏门那,接上的那个好学认真的傅文,只是一想起他现如今又滥情又算计的种种面貌,气的二哥连想一想都觉得烦,于是索性不想了,叮嘱明瑞好好读书,还意有所指道,
“多跟你九叔学,听皇上的话,让干嘛就干嘛,别总把心思用在没用的地方,屁事儿不顶,还给自己整挺累!”
蓝玉噘着嘴翻白眼,叫二哥眼神威胁,方才正色了几分,倒是明瑞还是一副好好少年的活泼模样,高声答着,
“知道啦!二伯!”
后来传来的消息便是大哥广成去了大理寺,卿卿还试图劝慰二哥,
“其实去大理寺蛮好的呀,每日整理整理卷宗,也还是一些誊抄书写的工作,”
二哥摇了摇头,
“从前都是风花雪月,如今都是死猫烂狗,能一样吗?他那人,胆儿还小,遭罪了这是。”
可怜大哥广成天天在家呼天抢地,说是劳什子卷宗,根本就是仵作日记,他一个修道之人,恐是这下子彻底离不开保命镇神的符咒了,神神叨叨得听说告了好长的假,开始在家神隐起来了。
二哥始终表现得很平静,直到许久以后,才笑呵呵得问卿卿,
“你说,会不会未来的某一天,我们,都成了傅恒的哥哥们?”二哥甚至像是说起什么笑话似的讲着,“就像策楞,阿里衮他们,现在就没自己的名字了,都成了讷亲的兄弟们了,哈哈哈。”
二哥笑得很尴尬,尴尬得卿卿一声都没能跟得上来,她绞尽脑汁得试图劝慰对方,
“二哥日后定是能做出一番惊天动地,让人知晓自己姓名的大事的!”
那日午后晴好的阳光里,他满脸盛放的尴尬,把她揣进怀里低语,
“你可以装没听懂的知道吗?”
怀中人也很崩溃,瓮声瓮气得答,
“可我听懂了啊,你别害怕,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总要死在沙滩上的。”
“我还能再活一会吗?”
“行,那,就再活一会。”
傅清后来其实有后悔过,因为他当时没来得及问卿卿,
那你希望我是什么人呢?
在一片碧绿的松岗上,打松塔,捡松针,有家人相伴,可以随心所欲的做自己,不用非得是谁人的哥哥,也不用非得是什么大英雄,就在那,在我一眼就能望得到的地方,
微笑着,喘息着,生活着,的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