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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   傅清收到的家书分别来自好几个人,虽从各自与卿卿的远近亲疏的程度不同,而口吻不一,情感有别,但总体的情节还是大差不差,很具有参考价值,只是都与那位当事人昨夜口中关于容容的故事,存在明显共同的多余情节,

      其一,她追着对方剃头,

      其二,她一定要对方唤她二婶,

      其三,她以诚亲王府的大格格自居,唤了对方只是一个死了未婚丈夫的,怡亲王府的老寡妇。

      她今年二十有一,而对方已经虚岁三十。

      傅清闭眼使劲儿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沉稳下来。

      他可能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的脸在逐字逐句阅读完这些四面八方的家书之后,略显抽搐,他不是没预料到昨夜对方的话可能有所保留,但这?保留得莫不是也太多了点?跟桌面上这些恼人的公事竟有了异曲同工之妙,他傅清,难道就是那么好骗的人吗?

      于是今日他也不打算实地考察兵营了,更不想去劳什子饭局跟人推杯换盏了,那些恼人的兵油子,官混子,总有各式各样的办法让他生气。

      于是他在前衙靠到了午时刚过,抬腿便走,惹得卫官没眼色地笑,

      “大人,您这是,要回家去了?”

      这前衙和内宅实在是太近,双喜回来了的大嗓门昨夜嚷得对面街的狗都知道了。

      只是作为一镇总兵,傅清平时惯是严于律己,虽不似古板的高大人那般凡事谨小慎微,但也不会像潇洒的金大人那般,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深谙中庸之道,眼下他心里有事儿刚想跑个空,倒叫个小兵给挑剔了,他阴笑了一下,

      “世道真是变了哈,”

      卫官本只是想调侃长官这是思妻心切,谁承想惹了马蜂窝一般,于是在傅清使劲了全身力气拍打他肩膀,让他直接站岗到天黑,莫管闲事儿的时候,本来以为也能跑空,出去玩玩的卫官,对着走得虎虎生威的大人的背影,哆嗦着低啐,

      “怪不得双喜都倒戈夫人了,我也倒戈!”

      自此,身在家中,友军天降的卿卿,又多了一员二哥身边的心腹,卫官平安。

      卿卿这边用过了早膳,收拾了一会子衣箱,看了一会子书案上散落的纸张,叫日头晒得又昏昏欲睡了,平素二哥午饭也在前衙用,厨子自会去送饭的,只是她总不放心,亦或是太想缠着他,于是多是欢天喜地提了点心,巴巴得跑过去,但二哥多半去了外间,她时常扑空,于是点心就便宜了那些卫官们,

      她很精明,知道富察家自己的小厮她收买不来,于是专门收买那些衙门里的外人。

      今天响铃儿倒是按惯例备好了点心,但叫卿卿自己挨个咬了一遍,品评了一番才知道原来味道都不咋样,然后她表示不吃午饭了,她要午睡了。

      气的难得细心一回的响铃儿,不住地嘀咕,

      “不咋样还吃?也没见您少吃!”

      卿卿不是那种跋扈的主子,自来的性格就是让你说,让你可劲儿说,但只当你说的都是废话屁话,不给你眼神,就连你这个人都是个空气一般,用那种虚无感来衬托你的啥也不是,以前对三七奏效,现在对响铃儿也奏效。

      于是乎响铃儿炸了一般,

      “您能不能回我一声儿啊?!合着我不存在啊?”

      她躲在晒的蓬松的被子里笑而不语,惹得响铃儿更是生气,

      “您说话呀!!!!”

      结果二哥冰凉凉的嗓音仿佛从天而降,

      “我发现,现在是个人都能在我眼前反天了是吧?”

      卿卿赶忙从棉花团里露出头来,惊讶于这人竟然这个时间回了家,然后瞧着那瞠目结舌的响铃儿,赶忙骂她一句,

      “还不去干活儿?在这傻站着干嘛?”

      响铃儿眼见二爷立在门边似乎没有要拦她的意思,赶忙飞也似的顷刻间便消失不见了,

      二哥指了指那跑出来的一道残影,问,

      “你们俩到底谁是主子?你就叫她训你?”

      卿卿又冒出半个身子来,倚着枕头笑着解释,

      “没有,我们闹着玩呢。”

      二哥瞥了一眼桌上的点心盘子,没好气地摔了一下,

      “用过午膳了?”

      “呃,算是用过了。”

      说着卿卿又躺下了,二哥一时有点忘了自己是回来干嘛的,原地转了半圈才觉不对,于是去那棉花团里把人拉出来,

      “这是睡得什么时辰的觉?”

      卿卿被人拉出来也还是闭着眼,

      “人家宫中的贵人们都午睡的,我都跟着睡习惯了。”

      “好的不学,臭毛病倒是学了不少!”

      卿卿顺势就躺进二哥怀里,笑着嘟囔,

      “是不是告发我的罪状都来了?”她偷偷睁开一只眼瞄二哥,“二哥可是说过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不会怪我的!”

      眼见二哥无动于衷的样子,卿卿便摇晃了起来,“是不是呀?是不是呀?”

      二哥觉得那其一其二其三都很离谱,这要换做从前,家中有人敢这么干,他定是已经扒了对方皮让人知道知道厉害,可眼下却叫她晃得头晕,只是出口还是冷静,

      “别闹!”

      卿卿知道撒娇大法看来在白天不太好用,于是也不费力气了,跪坐起身,伸出手板,一副私塾里背书没背下来,坐等先生戒尺惩罚的鹌鹑模样,二哥很是困惑,攥住了那葱白般的手指,揉搓了好一会,甚至微微发起了红,方才直视对方,

      “他们有的说你正义,有的说你奸诈,有的说你矫情,总之说什么的都有,我只要你告诉我一句实话,”

      二哥作势突然发力,多少有些攥疼了卿卿,

      “你到底为什么?”

      “真的要听?”

      “真的。”

      “瞧着一屋子人被她训得抬不起头,我确实想替大家寻点正义,要说奸诈嘛,我也确实想就此讨好皇后娘娘的,至于矫情?我那出手,是叫矫健!”

      瞧着她这幅莽撞的模样,倒叫二哥放了心,

      “我要听你说,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卿卿叹了口气,

      “她那副拳打脚踢,上捞下踩的架势,很熟悉,特别像小时候的我,我从小被惯坏了,让我以为,除了我祖父和我阿玛,别人都是我的奴才,后来的事你也知道,我想当然地觉得,这全都是奴才们的错,我开始吃不好,穿不好,睡不好的时候,我以为他们都欠我的,”

      二哥甚至有点不能想象,一个非常嚣张跋扈不讲道理的卿卿,她现在甚至可以容忍贴身婢女的出言僭越,可却又莫名得,跟书信中,那个欺负了容容的,突发暴躁的卿卿,对上了,

      “后来,被我七婶简单粗暴得在柴房关了整整三个月,出来我就好了,我终于知道了,谁都不欠我的,我不欠别人就不错了,”

      卿卿认真地看着二哥,

      “面对现实总是很难的,连小孩子都能想明白的道理,你们却护她到了三十岁,还想不明白,这难道不是在害她吗?”

      二哥松了一口气,

      “你不懂!”

      卿卿却摇摇头,跟二哥直接吐露自己的心中所想,

      “我怎么不懂?万福就是去过了寿康宫,回来才死掉的,我猜容容夫人她不止讨厌猫,怕是更讨厌那个玲珑剔透的魏婴,她大概还以为做了件很得意的事儿,实则不过是被聪明人看在眼里不戳破,这桩事到最后,只有皇后娘娘会落个治宫不力的口实,若是往玄学里说,甚至会被说长春宫连只猫都护不住,何况人?更何况今后的皇子?”

      “卿卿!”

      “她那日一大清早就是来炫耀的,炫耀自己如何把个长春宫里得皇帝眼,寿康宫得太后眼的小小抱猫宫女,给打败了,自以为是的敲打了人家的锐气,实则?”卿卿不说了,只淡淡的断定,“蠢死了,没真给男人做过妻子,就是异想天开!”

      二哥品了品对方的话,

      “那换做你,会怎么做?”

      “就像皇后娘娘那样啊,夫君眼睛里若有一分喜欢,做妻子的就能做出十分的偏爱,嫉妒编排使绊子什么的,那都是话本子里写的愚蠢招数,实际上这种事儿你越堵,对方越情比金坚,到头来只有自己不体面!”

      二哥叫这套话,这套话的理论,甚至是说这话的卿卿的语气,招惹到了似的,冷笑一声,

      “体面?所以提出给我纳妾,也是你体面的一种?”

      饶是再怎么躲避,可上次那场不愉快的谈话,其实谁都没忘,

      卿卿闻言讪讪地笑了笑,

      “我只是想让你高兴,谁知道,你反而会那么不高兴,”

      能看得出来,她在努力奉承他,笑得谄媚而虚伪,但偏偏那么生动,

      “二哥果然跟一般的男人不一样哈~”

      听够了阴阳怪气,受够了离别之苦,本想忍一忍的二哥,望着桌上本该属于他的点心匣子,仿佛这一肚子的气终于找到了出处,

      “一般的男人是什么样?给治伤?给送食?还给一起骑马上街玩耍嬉戏?”

      二哥实在收到了太多家书,七嘴八舌,胡言乱语,但属傅恒最会讲故事,且关注点跑偏,时间,地点,交谈时长,傅恒就差真的画副图来给二哥看图文并茂版本的,卿卿与傅谦很熟,这件事。

      这事二哥是知道的,他只是没想到,似乎家里每个人都没想过,他们是叔嫂,需要避忌,甚至那些相伴畅聊的场景,多少都在别人信中稍稍带到,那便可证傅恒所言非虚,且唯独傅恒一个觉察到不对,然后还给觉察成了,

      二哥,我总觉得谦哥莫不是又要像从前那样,想拜哪方神仙了?

      神仙个屁!

      二哥心里浓的说不清的烦闷,转化到口中,变成了,

      “卿格格,我可给不了你什么体面,若是你实在想要,可以去问你皇叔,毕竟婚是他指的,应也是你先应的!”

      二哥似乎莫名其妙就生起了气来,

      “我看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管它对错呢!谁叫你是皇家的格格,容容勉强只能算个皇家的寡妇,宫里都不能把你怎么着,我又能如何?我是个什么?”

      卿卿完全不能理解二哥为什么会突然生气,她呆愣愣得说不出话,眼看着二哥就那么气势汹汹得走了,惹得响铃儿追进来问,

      “怎么了怎么了?你又惹事儿了?”

      卿卿心说我也不知道啊,只是嘀咕着,

      “治伤?送食?皇上对魏婴可不就是这样?看来二哥这是在埋怨皇上啊,对!就是这样!”

      卿卿觉得二哥就是二哥,简直一语中的,这皇宫中女人们的矛盾,可不都是皇上带来的?

      只是为什么连皇上给我们指婚,都被说得一无是处了?看来是连带之罪,卿卿点点头,又联想起书案上那些散落着的,被打了×的良策,嘀咕着,

      “凭什么说二哥的法子不行啊?”

      卿卿眼皮都快睁不开了,于是去梦里帮二哥跟皇上叫了一板,甚至最后还在梦里跟二哥夸口,

      “不就是钱吗,要不来的话,我有!我给你!养兵士养马匹,修堤坝筑公房,咱们想干什么干什么!”

      毕竟在卿卿的梦里,她总还是那个拥有万贯家财的富贵小姐,只是梦做到半途,如意来了,她更有钱更温柔,最重要的是,连张牙舞爪的富察容容都恭恭敬敬得叫她二嫂,二哥就在那笑眯眯的,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跟着如意就走了。

      气的卿卿直想发疯,结果一通拳打脚踢之下,竟是把自己从梦里给挣扎醒了,睁眼半天都是漆黑一片,她终于知道伸手不见五指原来竟是真的,于是涌动来去之间,突然叫人给箍住了,吓她一跳,

      二哥声音很沉,像是刚刚被她闹醒,低声问着,

      “你这到底什么毛病?”

      卿卿很生气,毕竟她是从梦里带着气出来的,于是张口就大喊了一嗓子,

      “你还知道回来啊!”

      二哥把人抱在眼前,甚至连对方的呼吸都喷洒在双方的脸颊上的距离,

      “这件事我一没罚你二没骂你,今夜我还主动过来,说点好听的,我们就翻过这页了,听到没有?”

      卿卿仿佛睡断篇儿了,甚至都有点对不上前情一般,她最后只能弱弱道了一句,

      “我中午就没吃饭,你知道吗,我饿了。”

      “你饿了?”

      “嗯。”

      “好,喂你。”

      这似乎是多少年来唯一的一次,于富察家事中,二哥失语。

      明眼人都知道,二哥这回的行为,准确地来说,叫做护短,护他自己家的短,然后天津很快就传来了消息,说是小二嫂,又有孕了,

      于是众人便更有了,二哥如此护短也有道理的说辞,

      “毕竟嘛,这一胎要是儿子,也算老来得子了,哈哈哈。”

      皇上在家宴上听了这话,冷哼着,跟着笑了一声,而后一脸尊重并祝福的表情,道,

      “这两夫妻,总算做了点有用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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