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海盛弯月》温C

3、换座位

　　“喂，我说你别看了。”

　　后面忽地传来声音，荆月欢原本站着，被一吓，一下被绊倒在地上，幸亏是地毯，摔得也不痛不痒的，甚至没有引起大人们的注意。

　　“喂，你没事吧？”林睿一吓，赶紧伸手想拉她。

　　荆月欢抬头看他一眼，又撇开头，无声拒绝。

　　见荆月欢这样，林睿瞬间了然，他挠挠头，“啊，你还记着白天的事啊？你不也推了我一把吗？咱们扯平了不是。”

　　本来就是他活该摔倒！

　　荆月欢抿了下唇，没有回应他。

　　“哎呀，别这么小气啦，给哥个面子，你看我们几个多有缘分啊，以后在学校我罩着你，你就……”

　　“不用。”

　　话被打断，林睿一愣，“什么？”

　　“我说不用你罩着，”荆月欢自己撑着地板站起，抬头直视他，温声道，“你别找我麻烦就行了。”

　　林睿的表情一下龟裂，愣了几秒，才抿嘴皱眉，像是有点被忤逆的不高兴，荆月欢当然也看出来了，但她没理。

　　半天，他才眼中冷冷道了声，便朝她走来，边道：“你这人还真是不识抬举啊。”

　　听到这话，荆月欢心里好笑，面上没有太多变化，终于抬头去看他。

　　“林睿。”又是淡淡的嗓音，却有不可忽视的气势。

　　一阵冷茶香味蔓延周身，荆月欢眼前一闪，清瘦的身影已经挡在她眼前。萧寒阔和林睿个头差不多高，她站在他身后，只能看见他洁白得没有一点污点的校服。

　　“在别人家，乱搞什么？”萧寒阔目光冷冷道。

　　经这一提醒，林睿眼里瞬间闪过一丝清明，心里一紧，下意识心虚地瞟一眼餐桌那边的动静，见没人看他，才无声松了口气。

　　他看一眼萧寒阔，吃瘪地转身找了个位置坐下，和其他人继续玩游戏。

　　萧寒阔这才转身，却不想一下对上女孩看着自己的眼，他一愣，看着荆月欢眼神放空，秋眸却盛满自己的模样，也不禁一时失神。

　　过了几秒，他才微微垂眸，轻咳了声，掩饰自己刚才的举动。

　　终于被这一声响惊醒，荆月欢猛地收缩瞳孔，眼中终于聚焦。她看清萧寒阔微微垂眸，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刚才盯着人家看，有点尴尬地转移视线。

　　缓了几秒，她才重新看他，微微笑道：“刚才谢谢你啊。”

　　萧寒阔也抬眸，“没事，毕竟林睿有错在先。”

　　被噎了下，荆月欢稍稍愣怔，她虽然成绩不好，但也不是傻，萧寒阔明显是帮着林睿的，这话却说得好像很体贴她的模样。

　　原来他也会这样装腔作势。

　　嘴角往两边扯了扯，荆月欢道：“我说的是餐桌的事，谢谢你的解围。还有……我并没有喜欢你。”

　　萧寒阔看着她，放大瞳孔，稍稍抬眉。

　　倒没有太多失望或是不高兴的模样，好像只是听到一个有点劲爆，却无关痛痒的消息。

　　她抿了下嘴，一下失了解释的兴致，低了头，没再继续。

　　萧寒阔也没有追问。

　　客人走后，父母都异常地沉默，没有像往常那样吵起来，荆月欢却不怎么觉得开心。她回了房间，像往常一样洗澡，写作业到将近十二点，尽管这已经是被同学们欢呼“今天作业好少”的作业量。

　　这天晚上睡觉时，她又时隔大半年地梦见那天。

　　次日清晨。

　　“叮铃铃——”下课铃响起。

　　荆月欢“嘭”地一下，一头趴在桌子上，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她昨天没睡好顶着两个黑眼圈，今早也是踩着点才到学校。

　　“哦对了，荆月欢。”

　　被点到名字，荆月欢一下清醒过来，猛地坐起。

　　班主任收拾着手里东西，看着她道了声：“你跟应萍换一下座位，你坐到前面来。”

　　她一懵，好几秒才消化完老师的话，然后疑惑又难以置信地歪头，“啊？”

　　蒙的人可远不止她一个，班上大半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脸懵地看看荆月欢，又看看应萍。

　　哦，还偶尔看看萧寒阔。

　　“为什么啊老师？就她俩换吗？”有其他同学问。

　　班主任看他一眼，又看看两个主角，边下讲台边道：“没那么多话，赶紧换。”说完，他又走出教室。

　　“怎么回事啊这是？”

　　“不是吧！昨天才表白，今天就同桌了？”

　　“这荆月欢也太牛了吧！什么来头啊！”

　　“什么太牛了，简直太不要脸了吧！谁不知道应萍和萧寒阔是公认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啊！这不是妥妥的插足吗？”

　　荆月欢听着周围人的议论纷纷，感觉眼前更黑。

　　老天，如果要惩罚她，能不能换一个项目啊？就算是喝不加糖苦瓜汤也好啊！

　　可惜现实往往残酷。

　　她无声叹了口气，看向应萍，只见她柳眉微蹙，目光紧紧地锁在萧寒阔，往日总是美好清澈的眼眸，此刻黯然失色。

　　而反观一旁的萧寒阔，依然在专心地做着功课，一张侧脸俊美无暇，好像天上不问世事的谪仙，却冷漠得直让人心灰意冷。

　　磨磨蹭蹭到上课，应萍才终于红着眼眶收拾东西起身，荆月欢也不敢忤逆老师，早就收拾好了，但也没有开口催促，等到应萍起身她才跟着起身。

　　等坐到座位上，荆月欢都还忍不住回头看。

　　她虽然不能体会完全体会应萍的心情，但多少能懂一些。

　　应萍太可怜了，她想。

　　“你知道怎么回事吗？”旁边的人忽然出声。

　　荆月欢回头，看他，他看着台上老师，表情依然淡淡。她心惊他的冷漠，有点反感，不过面上仍然乖乖，摇头，“不知道。”

　　萧寒阔终于看她一眼，没再追问什么。

　　接下来的一天里，这事传得沸沸扬扬的，班上也都人心躁动。音响设备还没好，一群人在大课间围在应萍身边，眼神充满敌意地看着她，而应萍把头埋在双臂间，肩膀一抖一抖的，很明显哭了。

　　好些八卦，又或是平时和萧寒阔说得上几句话的人，都纷纷来萧寒阔周围晃，他们平时很少和萧寒阔嘻嘻哈哈，但现在是一群人，连法都不责众，别说萧寒阔。

　　一开始还好，但渐渐人多了，萧寒阔脸就黑了。

　　他写着作业，一张稚脸却紧绷，表情冷怒，隐隐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思，荆月欢在他旁边，成了殃及池鱼，被这低气压压得话都不敢说一句。

　　中午放学时，萧寒阔起身不小心把杯子撞掉了，正好掉到她这边。出于好心，荆月欢下意识地捡起给他，却不想身后立刻有人看见，发起一阵阵起哄声。

　　萧寒阔脸一下更黑，沉得好像能滴墨。

　　荆月欢看着阵仗，被吓得松了手，手上的东西又掉下去。

　　“呵！”她倒吸口凉气，赶忙蹲下，想接住在半空中的杯子，却不想萧寒阔也伸手，两人又一下撞到一起。

　　“哎哟！”荆月欢痛呼一声，萧寒阔也难得地有些狼狈，差点摔倒。

　　身后的起哄声更大，荆月欢又羞又尴尬，而萧寒阔面色也是红一块、青一块的。他站起，退了一步，荆月欢看手里的杯子，头脑一发热，也跟着站起，把杯子递给他。

　　却不想。

　　“走开！”他沉着脸道。

　　声音不大不小，但在场的人都听得挺清楚的，荆月欢一愣，手悬在半空中不知如何动作。虽然平时萧寒阔挺冷淡，难以靠近的，但还没有人看见过他发怒的模样，一时都有些怔住。

　　过了几秒，不知哪个人嗤笑了声，道了句：“活该！”

　　其他人终于有动作了。

　　“妈耶，班长都生气了诶！看来还是荆月欢一厢情愿啊！”

　　“要我说，谁会放着应萍不选，选荆月欢啊！除了长得好看点，一无是处，上次我爸说了，长得这样的，都是红颜祸水，以后肯定会惹事的！”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啊！荆月欢不是那样的人！”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啊？”

　　“她就是不是！”

　　萧寒阔还在对面，微微蹙眉地看着她，脸色难看。但这些，荆月欢都顾不上，她苍白着一张脸，感觉眼前的世界一片黑白颠倒，流言的声音都好像用了话筒放大千百倍，传入她耳中，震耳欲聋。

　　而随之而来的，记忆里那种无助的感受再次笼上心头，那些不愿回忆人和事被一团黑雾夹裹着，把她整个人罩住，让她不得动弹、无处可躲。

　　她抿了嘴，垂下眸，通体冰凉，浑身僵硬，全身上下好像只剩一双眼睛能够无措地转动，她表面镇静，实则满心惊慌失措，再没有心情去理会他。

　　当天下午，荆月欢就发了烧。

　　医院里，她低着头，盯着白色的床单。面对妈妈的追问，她轻声道：“妈妈，我不想说。”

　　林楚敏眉头紧皱，嘴抿成一条直线，脸上带着薄怒地看着荆月欢，但其实也不是生荆月欢的气。

　　别人的孩子，磕着碰着一点都恨不得闹得人尽皆知，偏偏她自己的孩子是这样，每次遇到天大的事都不肯和人说，一个劲地往心里憋着，也不知道遗传到了谁！

　　生了半天闷气，终归是不愿意逼迫孩子，林楚敏叹了口气，还是妥协了，没有再继续追问。

　　之后荆月欢又在家里休息了一天，直到周五早上才回到学校。

　　恰好赶在自习课上到教室，荆月欢一走进教室，就感觉到班上不少人的目光盯着她，其中包含善意的并不算很多，她低着头，快步回到自己座位上。

　　坐下的时候发出动静，她一惊，动作停在半空中，瞪大了眼紧张地看着旁边的人。

　　一旁看书的萧寒阔抬头，看见她一愣，似乎想开口，但见她一脸紧张地模样，又莫名蹙了下眉，停了两秒，才继续扭回头去看书，眉间没有松开，看起来不大高兴的样子。

　　她松了口气，却说不清松的那口气是因为什么。她把书包放下，又拿出了画本翻开，手里拿着笔，却迟迟没有动手，浑身僵硬得不行。

　　班里的气氛，几乎到了令她陌生窒息到难以承受的地步。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荆月欢拿着早上没来得及装水的保温杯，想去免费饮水机那装点水，却不想半路被人截住。

　　她一愣，抬头，看见红着眼眶的应萍，旁边还有她经常走在一起的同学陶怡，眼下陶怡正一脸不善地看着她。

　　“荆月欢，我说你这么缠着班长有意思吗？”陶怡先发制人，目露凶光道。

　　荆月欢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应萍也开口说话了。

　　只见她上前一步，抓住荆月欢的双手，一张瓜子脸楚楚可怜，“求你了荆月欢，我和班长都同桌那么久了，都习惯了，我还总是和他搭档，以后我们俩也没法讨论了……”

　　“应萍！”荆月欢轻声打断她，皱眉看着她，心里不大舒服，但还是温和着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如果你真的不习惯，不如我陪你去和老师说吧，我同意换回来。”

　　应萍咬唇，“你真的愿意吗？其实你当时换座位的时候就可以说出来的……”

　　“……”荆月欢蹙眉，微微挣脱她的手，“可是你当时也没有出声啊，如果你真的那么不愿意换，不是应该你说出来吗？”

　　“荆月欢！你这时候还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陶怡赶紧扶着应萍，一脸愤慨地帮腔道。

　　荆月欢看着眼前两人，有点无语，她好像一瞬间终于懂了书上说的那句话——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再厉害的秀才，在遇到两个胡搅蛮缠的兵，加上一群不知所谓，却人云亦云的平民百姓时，都会遭遇一个骑虎难下的场面。

　　荆月欢看着周围越来越多围过来的人，那些人或看好戏，或谴责地看着她，让她此刻有些无奈。

　　她低着头，不再吭声。

　　陶怡一见她这模样，更气，忍不住直接上手退了荆月欢一把，“你说话啊你！”

　　荆月欢没料到她会动手，猝不及防地往后仰去。她一惊，瞪大了眼，双手腾空抓了两下，却什么也没抓到。

　　“啊！”她下意识惊呼一声，但身体的下坠感又倏地消失，更没有她意料之中的疼痛。

　　她一懵，停滞两秒才睁开眼。

　　“老师一会要过来了，再不走的，当做聚众处理。”

　　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

　　荆月欢来不及回头，又听到耳旁轻语，“站好。”

　　后背被轻轻推起，荆月欢赶紧站好，往旁边挪了一步，又看向旁边同她站在一边的人，只见他面色如常，但细看下能发现他眸底比平常还要冷上几分。

　　等她站好，萧寒阔又看向对面应萍。他微微扬唇，目光却冰凉，不屑笑道：“我都不知道，我原来和你有这么多话说。”

　　对面的应萍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萧寒阔却丝毫不为所动。他甚至走近应萍，眯了眼，在她耳边轻声喟叹般道：“早知道你是这样的想法，我早该和老师申请换座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