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刑侦】》芸玖

6、第六

　　安然到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她洗了个澡，趁着头发没干的功夫，坐在了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又打开浏览器，登录了一个直播网站，在搜索框里输入了杨晶晶的名字。
　　杨晶晶作为半个公众人物，很多信息在网上都是透明的，能查到的东西自然更多一点。
　　她的主页下面有很多自己平时拍摄的VLOG，也有以前的直播录像。
　　安然按照时间检索翻了翻，随便点了一个回放。她直播了大概两个小时，从十一点一直到一点多。
　　屏幕上的杨晶晶穿着一个白色的小裙子，脸上还画着淡淡的妆。这个色调，在她精致的脸上刚刚好。
　　直播的一开始，杨晶晶先是和粉丝随便聊了两句，分享了一下日常，到了后面，应粉丝的要求又开始唱歌，和其他的博主进行房间PK。
　　和杨晶晶PK的博主粉丝很多，人气也比她高很多，杨晶晶很快就成了劣势。
　　但是在PK快结束的时候，直播间忽然进来了一个人，开始疯狂给杨晶晶砸礼物——刷火箭，送烟花，送跑车，好几万块的礼物，他不要命的开始刷，硬是把大劣势扳成了优势。一直到PK结束，礼物还没有停下来。
　　杨晶晶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一直在说谢谢。
　　安然拖动鼠标，关上了回放，又点开另一个视频进去，这次从一开始这个砸礼物的用户就在。他的礼物断断续续的，愣是从直播的一开始一直送到了直播结束。
　　安然有点好奇，从礼物榜里点开他的头像。图片上是一片海，月亮升起在夜空，海的尽头水天相接。这个人的主页很干净，没有发布过任何视频，没有个性签名，甚至连昵称都是一串编号。
　　唯一修改过的就是头像。
　　安然又退回到了杨晶晶的主页，看了看她发布的其他动态。总能看见这个黑乎乎的头像。他从来不评论留言，出现的方式除了送礼物就是打赏。
　　有钱人还真是豪横，每一笔花出去的钱都这么不讲道理。
　　安然又在她主页翻了翻，没发现什么值得留意的，她打了个哈欠，困意涌上眉心，干脆关上电脑，起身回到床上。
　　一夜好眠。
　　————
　　清晨，支队办公室里。
　　顾铭屿把两条腿悬在桌沿上，靠着椅子睡得正香。
　　太阳沿着地平线升起来，橘色的晨光穿过干净的玻璃刚好落在办公室的屋子里。顾铭屿被晃的有点难受，抬手从桌子上拿了个帽子，往脸上一盖，准备接着睡。
　　眼睛还没闭上，桌子上的手机没征兆的开始响，他咂了两声嘴，皱了皱眉头。
　　刚看到手机上显示的备注信息，气焰被浇灭了一大半。
　　“陈局......”刚睡醒的缘故，声音里还带着点睡意。
　　“你看见微博热搜了没有？”陈铮坐在办公室里，语气比平时严肃很多。
　　“微博热搜？”顾铭屿顿了顿，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从椅子上坐起来“还没有，出什么事儿了吗？”
　　陈铮吸了口气，“......有个网上的什么博主，把杨晶晶的事写成了一篇长文，昨天夜里发的，今天早上被好几个营销号转发，现在好几个头条都是和杨晶晶有关系的。”陈铮缓了缓，继续说，“今天早上上面儿已经给我打了好几通电话了，催促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破案，不要再继续造成社会影响。”
　　顾铭屿坐在椅子上顿了几秒，也许是刚睡醒的缘故，他现在头脑有点懵，短短的几句话愣是反应了半天，“我知道了陈局，我会尽快处理的。”
　　“我已经安排技侦的警员在处理了，你就抓紧时间查查吧。”陈铮刚准备挂了电话，又把听筒拿起来了，“你们现在进展的怎么样？”
　　常远把案子移交给市局的时候是先经过陈铮的审批，所以陈铮早上这通电话才打到了顾铭屿的手机上。
　　顾铭屿撑着沙发往后坐了坐，哈欠打了一半，又硬生生的憋回去了，“现在......还没什么进展。”
　　“上头说的是把尽快，但这个尽快具体是什么时候，你我都清楚。”
　　陈铮叹了口气，眉间都皱出了三条横线。一级压一级，他也理解手下警员的不容易。
　　“我明白陈局。”顾铭屿抬手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我一定抓紧。”
　　挂了电话，顾铭屿点开微博——扑面而来的，是几个红色的热搜词条。
　　#杨晶晶#
　　#杨晶晶弑父案背后的真相#
　　#原生家庭对一个人成长的影响#
　　#杨文杰惨案#
　　现在是凌晨六点十八分，睡懒觉的鸡都没起来，营销号先争先恐后的赚流量，真有意思。
　　顾铭屿从椅子上站起来，顺手从自己的办公桌上拿了一条速溶咖啡，咬开包装，一边往热水间走，一边看手机上昨天夜里发的长文。
　　发文的人，是微博上一个娱乐圈的博主，有将近三千万的粉丝，这样的人气，随便发个标点符号都能引起一片过度解读，更别提发杨晶晶的事儿了。
　　“四年前，一个用户名为‘EMA’的女生开始在在网络平台上发布短视频，但是在那个短视频刚刚崛起的年代，她的作品就像是坠入海中的沙粒，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可是，谁都想不到，两年之后这个叫EVA的女生竟然一夜爆红，慢慢走进大众视野，凭借自己出色的外貌和诙谐幽默的性格吸引了一大批粉丝。”
　　顾铭屿把速溶咖啡倒进手边的杯子里，打开热水，水流冲开棕色的咖啡粉，溅起一圈小小的泡沫。
　　杨晶晶前几年视频更新的速度很快，基本上每天一条，素材多的时候能发两三条，粉丝量上涨的基本上很平稳，一夜爆红这个词属于是有点带节奏了。
　　泡好咖啡，顾铭屿一手端着杯子，一手举着手机，慢慢悠悠的往回走，他眼睛继续瞟着那篇长文，仔仔细细的，拿出中学做阅读理解的耐心一字不落的看了一遍。
　　文章很长，目测得好几千字，把重点放在了杨晶晶弑父这一情节上，甚至还上升到了女性与伦理的层面。其他的几个词条异曲同工，表达的中心思想都是差不多的，只是换了个说法。
　　这两天杨晶晶的名字一直都在热搜的尾巴上挂着，现在事情快结束了，有人想借着末班车再出来吸引一波眼球赚点流量，也不难理解。
　　只是这案子已经报上了市局，自然是要各方面都把控的严一点，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冷处理。
　　顾铭屿放下手机，端起桌子上的咖啡杯，他正走神，一口气喝了一大口，九十八度的开水把顾铭屿烫的一咧嘴。
　　墙上的分针慢慢腾腾的挪，太阳又往上爬了爬，金色的眼光褪去了一点颜色，没有刚才那么晃眼。
　　顾铭屿拿着昨天晚上没吃完的的包子塞进了微波炉，按下加热键，时间一到，打开门。
　　与此同时，办公室的门也被人打开。
　　安然把双肩背挂在肩膀上，看见顾铭屿，动了动嘴唇，“顾队，你看见那个热搜了吗？”
　　“嗯，看见了。”顾铭屿把热好的包子拿出来，又转头打量了她一眼，“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安然坐在椅子上，仰仰头，“我家住得近，就提前来了一会儿。”
　　顾铭屿没说什么，拿着包子，坐在桌子面前，此时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显得有点冷清。
　　安然把书包拉链拉开，拿出电脑，轻手轻脚的放在桌子上，屋子里很安静，她也不想搞出什么动静来。
　　输了密码，安然滑动鼠标，打开微博，光标停在今天早上的那几个词条上。
　　现在的营销号很过分，为了博取眼球，净是些断章取义乱带节奏的发言，甚至还凭借着超高的想象力编纂出了很多莫须有的细节。
　　顾铭屿吃了几个包子，在柔软的椅子上靠了一会儿，眼皮有点打架。
　　他昨天睡得很晚，不知道是因为睡觉之前大脑一直处于高度活跃的状态还是因为对办公室里的气候条件有点不适应，他愣是在两把椅子上翻来覆去的扭到三点多才睡着。这会儿整个人都有点轻飘飘的，像脚底板踩了块云彩。
　　顾铭屿拉开抽屉，在贴着木板边上的角落里捏起一瓶风油精，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安然，然后拿着风油精在指肚上倒了一点，搓了搓，点上太阳穴。
　　安然正聚精会神的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没注意到顾铭屿的动静，也没闻到风油精的味道，而是点开那篇浏览量最多的文章。
　　安然大概猜到这篇文章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被公关处理掉，所以有先见之明的先截了屏。
　　她滑动滚轮，往下翻，有一条评论很扎眼——
　　“她不是凶手，也不是受害者，她是暗夜里的向日葵，等不到朝阳就燃烧自己发出光亮。”
　　在一片无论是赞同还是反对，用词都极其简单粗俗的群众发言里，这么文绉绉的话语的确是一股清流，被群众雪亮的眼睛很精准的捕捉到，凭借点赞量被挤到了前排。
　　但是更扎眼的，是发出这条评论的用户头像。
　　头像黑乎乎的，安然点进去才发现，是一片深夜里的海，水天相接，月色高悬。
　　这不是、这不是直播间里送礼物的那个？
　　安然点进他的微博主页，很干净，就和昨天晚上见到的个人空间一样干净，应该是同一个人。
　　“......她是暗夜里的向日葵，等不到朝阳就燃烧自己发出光亮......”安然仔细把那条评论看了两遍，没忍住读出声音。
　　顾铭屿听见她的动静，擦了擦沾着风油精的手指，话语里带着点半开玩笑的意味：“怎么着？大早上跑这诗朗诵来了？”
　　安然一顿，赶紧抿上了嘴。不过这么一看，确实很像一首短诗。
　　而且安然注意到，这个人用了“她”，而不是说杨晶晶怎么样——这不像是澄清，也不像是替她辩解，更像是一种自言自语。
　　时针终于慢慢悠悠的挪向“8”，各个工作岗位的警员陆陆续续开始打卡，到岗，冷清了一夜的办公室终于开始慢慢热闹起来。
　　路野顶着个黑眼圈一路小跑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热气腾腾的油条袋子，“顾队，我给你发消息你怎么没理我？”他喘了两口气，把油条袋子按在桌子上，“给你带的早饭。”
　　顾铭屿合上手里的资料，“我吃过了，你给我发消息什么事？”
　　路野刚想问他吃的什么，听见后面的问题又转了话锋，“你昨天让我查的那个电话号码我查到了。”路野拿出手机，点开相册，翻出一张截图。
　　“这个电话号码是一个心理网站的咨询电话，有意思的是这心理网站就是心理愈疗研究中心的前身。也就是说，在这个研究中心成立之前是先有的这么一个网站，后来才慢慢发展成为的现在这个规模。”
　　路野倒了口气，接着说，“这个网站当时创立的时候很小众，没有什么用户，而且所有的留言基本上都是匿名的，后来随着愈疗中心慢慢成立，这个网站也基本上没什么人浏览了，现在已经禁止新用户注册了。”
　　顾铭屿眉头锁了锁。
　　那串电话号码是在刘晓云的书里发现的，而杨晶晶的家里又恰巧有一本同样的书。
　　两个人还都和这个愈疗中心有点关系。
　　又是巧合吗？有这么巧的事儿？
　　顾铭屿抹了一把嘴，当机立断，“路野，你跟我去一趟。”
　　他站起来，一回头儿，安然还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不知道看见什么了，看的正入神，随即开口道：“......安然，你也跟着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