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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 ...

  •   夜幕降临,月亮一路爬上天空,明晃晃的悬着。路边的大小商铺争先恐后的亮起五颜六色的灯牌,远看一片花红柳绿。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不少小青年纷纷上街,遛弯的大爷大妈,还有谈情说爱的小情侣——于是就构成了如此繁华的景象。
      顾铭屿开着车从这片繁华的街道上穿过去,一路往前开。
      再往前走,是一片等着拆迁的老旧平房,环境错综复杂,地理位置偏僻,但人员却出奇的密集。
      这会时间还早,门口坐着不少身着背心短裤,满口除了爹就是娘的老大爷们,正就国家大事侃侃而谈。
      这一片混杂着一种很诡异的气息,香不香臭不臭,脚底下的土路坑坑洼洼,并且布满了不知名的某种浑浊液体。
      顾铭屿皱着眉头,手里夹着跟点燃的烟头儿,举在身前跟能起到什么辟邪效果一样,硬着头皮从这条泥泞的小路上穿过去。
      胡同之间相互连通,七拐八拐,要是方向感差一点的回趟家都得迷路。
      顾铭屿懒得自己找方向,干脆省略掉了导航这一步。
      他长腿一迈,从面前一大滩积水的土坑前买过去,来到一桌手拿芭蕉扇,嘴叼大烟袋的“老政治家”面前,客客气气的笑了笑。
      “大爷,跟您打听个人。”
      老人正闭着眼吞云吐雾,听到他这话,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您知道刘海东住在哪吗?”
      “知道。”老人把烟嘴吐出来,用拇指肚儿按了按里面的烟草,手指头转了转,烟嘴正好冲着某一条小路。
      他把胳膊往前一身,“你顺着这条道儿走,走到头儿,右拐,有个仓库。”
      “仓库?”顾铭屿诧异道。
      “对,仓库,他就住在仓库里。”
      “行,谢谢您。”
      他点点头,离开这桌会议访谈,按照刚才那老大爷指的路往过走。
      一右转,还真看到了一间刷着蓝漆仓库。
      说是蓝漆,其实已经掉色掉的不成样子了,乍眼一看非常之斑驳。
      门口挂着一把老式的锁,锁的很随意,好像就是走了个形式。
      顾铭屿抬手拉了拉,没拉动。
      嗯,看来还是有点防盗效果的。
      他甩掉了手里的半截烟头,低头寻了寻,在脚底的位置看到一个闪着光的东西。
      顾铭屿把脚翘起来,很耐心的把外面的土一点点用脚拨弄干净。
      露出来一小截弯弯曲曲的铁丝。
      他弯腰,捡起来,对着那把挂的很随意的锁鼓捣了两下。
      铁丝穿过狭窄的锁孔,只听见“咔”的一声。
      顾铭屿把锁取下来,连带着手里那节铁丝一起甩在了地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未免太大胆了一点,他突然很庆幸自己揣着警官证,要不然碰上个路过的热心群众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顾铭屿推开铁门,生锈的合页发出扭曲的吱呀声,屋子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他举步维艰的走了一段,把手伸出来贴着掉粉儿的墙面摸了摸,终于摸到了灯绳。
      他这才看清这间屋子的全貌。
      屋子很小,里面的摆设和家具一览无余。由于面积有限,所有的东西都杂七杂八的堆在一起,看起来很没有条理。
      一张床,一个圆桌,一个灶台,还有一些不知道装着什么的红绿色塑料袋,互相依靠着放在墙边——这就是这间屋子里的全部东西。
      圆桌上闪烁着诡异的油光,色彩斑驳的桌面上还摆着几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放在这的剩饭。
      除此之外,在桌子的最里面放着一个相框,相框很干净,和这张脏兮兮的桌子像是两个世界生产出来的东西。
      照片上是刘海东和他妻子的合照,在两个人的中间,放着一个刘英的大头照。
      刘英的照片是被剪下来贴上去的,看上去很违和,和照片的背景颜色格格不入。
      照片剪得歪歪扭扭,边缘线看起来极其不平滑——但只有刘英那张白净的小脸看上去不染纤尘不谙世事,美的清新脱俗。
      顾铭屿大概能想象到刘海东这七年是怎么过来的,挣扎,痛苦,悔恨。
      他的家庭没有那么的幸福美满,也不是那种腰缠万贯的大户人家。他的家庭很普通,就和千万个普通人一样——每天早起贪黑,买东西会为了块八毛的零头纠结,每个月还要惦记着交水电费物业费,家里会偶尔有小争吵,但大部分时间还是能围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吃顿晚饭。
      放眼望去,街道上都是这样普通又渺小的家庭,但正是因为太普通了,所以才经受不住一点点的打击。
      顾铭屿收回思绪,目光又在屋子里少的可怜的的摆设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一张靠墙摆放的单人床上。
      房顶的灯是暗黄色的,灯罩里爬满了飞虫,中间黑了一块儿,照在屋子里透露着一股诡异的颜色。
      床单的样式很老旧,上面的印花已经被磨得快没有轮廓了,床头鼓鼓囊囊的凸起一块,褥子底下还露着一个白边儿。
      顾铭屿有种预感,这床底下应该是压着什么东西。
      他翻出一副一次性手套戴在手上,一把掀开床上的被褥,里面果然藏着东西——一些大大小小的文件夹和一个粉色的的翻盖款手机。
      手机壳上还贴着动漫猫的图案,看样式应该是刘英的。
      顾铭屿打开手机盖子仔细看了看,也正好证实了他的想法。
      他又拿起那叠文件放在手边翻了翻,里面的内容都是关于吴帅的,小到他的通话记录个人账户信息,大到他的背景资料个人经历。
      看样子刘海东在非常努力地想要找到吴帅杀人的证据。
      这些东西不是一个普通人可以查得到的,应该是用到了点特殊手段。
      顾铭屿站在屋子里想了一会儿,突然想起刘海东雇佣的那个私人侦探,他拿出手机,刚准备给路野打个电话,那堆文件资料里却忽然掉出来一张照片。
      他弯腰捡起来,眉头倏地皱紧。
      ————
      办公室里,墙上的时钟慢慢悠悠的把指针挪向数字“10”,外面的街景依旧流光溢彩。
      不知道是不是在庆祝周末,都已经凌晨了,还有不少人在街道上。
      但此时此刻,市局里依旧忙碌着,从外面望去,不少屋里都亮着“为人民服务”的灯盏。
      ——当然,来了没几天的安然也依然在这个光荣的队伍里。
      因为今天是周五,方靖女士已经给她打了三通电话了,强烈建议她回家一起吃个饭。
      虽然安然已经义正严词坚守立场的拒绝了三次,但方女士依旧初心不改。
      就在她打第四次电话的时候,秦凯刚好拎着五六份外卖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进来。
      安然面无表情的挂了电话,耐着性子发过去一条微信——
      “妈妈,我真的不回去了,单位有事。”
      秦凯看见她的小动作,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忍不住笑了笑,“哎呀,我们这儿啊就是这样,有的时候一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但是饭还是得吃的——能吃辣吗?”
      安然收起手机,乖巧的点点头。
      秦凯扒着包装袋看了看,挑了一份看上去肉多的香辣盖浇饭递给她,手伸了一半,又想起什么,话音一转,“哎,你还是别吃辣的了,这大半天没吃东西,吃辣的刺激胃。”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娇气,安然特别真诚的看着他,“没事秦哥,我能吃辣。”
      “我知道。”秦凯换了一份盖浇饭递过去,“能吃归能吃,还是注意一点好。”话说一半,忽然想起什么,轻声笑了笑,“别跟顾铭屿似的,冷热酸甜,吃哪个都费尽。”
      安然打开饭盒,听见这话愣了愣,信息在大脑里过滤了一遍,脱口问,“顾队有胃病吗?”
      “有——”秦凯回答她,拉过一把椅子拽到自己面前坐了上去,“他那一整个就是个玻璃胃。”
      安然虽然没有得胃病的经历,但是大概也能想到“玻璃胃”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这么严重吗?”
      秦凯撕开一副一次性筷子,在盖浇饭里拌了拌,“他好像从小胃就不好,再加上来了刑侦队以后作息一直不规律,最严重的时候吃什么吐什么。”
      秦凯和顾铭屿是前后脚进的刑侦队,论年龄资历都差不多。但顾铭屿是个急脾气,一干起活来说一不二雷厉风行,手底下的人磨蹭一秒都得在头上燃起一把不耐烦的怒火来。秦凯就不一样了,虽然人看着不好接近,长了一张正义人物标配的官方脸,但实际上能沉得下来,遇到再危险的时刻也能不慌不忙的逢凶化吉。
      两个人各有各的长处,各有各的优缺点。
      所以每次顾铭屿忙得手脚颠倒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的时候,秦凯总是能一脸淡定的跟在他后面,听候差遣,顺便在他心情不是那么糟糕并且有时间的时候想着吃饭。
      不知道是刚才秦凯的那句话勾起了安然的求知欲,还是她单纯的好奇,片刻以后开口问道,“顾队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凯没想到她会突然间问了这么一个问题,顿了顿,先笑了两声:“顾铭屿啊……怎么说呢……”
      正经话还没说出来,先从他嘴里蹦出一系列“额“”嗯”的语气词。
      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精辟的总结出来顾铭屿是个怎么样的人,对秦凯来说还是有点难度的,因为在他眼里顾铭屿就是个矛盾体。
      两个人刚来到刑侦队的时候还不太熟,那时候都属于屁都不懂的毛头小子,每天都跟在老前辈的后面当跟屁虫。秦凯是属于冷静沉着派的,一直牢牢记着老前辈的叮咛——遇到事情先打报告,不要擅自行动。
      他那个时候比现在看着年轻一点,又刚刚毕业,整个人看着有一股扑面而来的书生气息,给人的感觉难免有点呆呆的
      顾铭屿就不一样了,每天从早到晚都散发着一种使不完的热情洋溢,精力旺盛的出其,白天黏着老警员出外勤,晚上还能有精力整理案宗,偷偷给自己开小灶。以至于那会儿他师傅杨震都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小时候发烧把脑子烧坏了。
      就在秦凯以为顾铭屿是一个勤学好问努力工作的好学生兼好警员的时候,他又偏偏整天都带着一副屌里屌气,鄙睨一切的中二气质游走在警局里的各个角落,每天不是被骂就是在被骂的路上。
      如此反复,秦凯就在他这两种状态里来回摇摆了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他就发现,顾铭屿这种随机切换的品格不仅表现在工作里,其他地方也是这样。
      比如——
      顾铭屿这张嘴堪比托马斯小火车,心情好的时候各种混蛋话不带打草稿的往外冒,却偏偏在面对受害者家属的时候只会直不楞登的往那儿一站,从头到脚都绷的死死的,半天发不出来一个声儿。
      再比如——
      他这个人神经大条,不修边幅,就算明天三战了都能始终保持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却偏偏在经历生离死别后常常把自己封闭起来,一个人,一壶酒,在墓园里一坐就是一下午。
      被抓包以后还嘴硬说自己只是路过。
      时间久了,秦凯大概就能明白顾铭屿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就能看透他拙劣的伪装和带着点神经病潜质的热血精神。
      当然,他找不出形容词来形容顾铭屿带给他的这种感觉,于是通通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特质都归结于一个词——矛盾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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