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南》莫之棠

1、雪

　　室外是罕见的零下7度，余庆市这五年来第一次飘雪。
　　街边泛着烤红薯和糖炒栗子的香味，街边人们纷纷嚷嚷，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春节做准备。
　　姜渺裹了层围巾，寒冷的风如刀一般刮着她的脸。
　　“嗯，知道了，打车。”
　　短短几句话就把这则通话结束了。而对面的人，正是姜渺的父亲----姜思辰。
　　她在路边拦了一辆车，毛下身子钻了进去。

　　两小时后，姜渺到百合声音传媒公司楼下，她换上了黑色的口罩，压实了帽子，对着手机屏照了照。
　　很好，应该不会被认出来。
　　姜渺上到了38楼。这身装扮，引来了不少人的瞩目。
　　姜渺忽略了他们的目光，径直走向了姜思辰的办公室。
　　也没敲门。
　　一个男实习生正守在打印机旁，姜渺走过他身旁，连带起的一阵风把他厚厚的锅盖刘海轻微掀起。
　　旁边的女职员见着他眼睛都快贴人家身上去了，用手肘顶了他下，哂笑道：“别看了，把眼睛贴人身上也没用，你高攀不起。你知道她谁吗，说出来吓死你。”
　　说完，回自己位子上接着敲键盘。
　　男实习生抱着一沓文件，凑到女职员桌边，一副“什么瓜我也要吃”的眼神看她。女职员接过文件，勾了勾手指头，扬起眉毛，示意他再凑过来点。
　　“姜渺，咱姜总私生女。”
　　“长得可纯了，又纯又欲。”
　　“诶你之前听过说没，咱公司上新闻那次，被爆出来姜总有个私生女，后来不知道怎么了，热度被压了下去。”
　　男实习生露出诧异的面孔，：“我靠，那她今天还敢过来……”
　　女职员耸肩，“不晓得。”
　　这是，另一位男职员侧身道：“诶你们知道她可牛逼了，听说啊，他通过了什么什么出国的考试，反正挺厉害的一个人。”
　　“GMAT”办公室里不知道哪位员工出的声。

　　原本两人组的八卦变成了一圈人直至一个部门的人都边敲字边侧着耳朵凑热闹。

　　姜思辰背对着门，手里正在翻阅着他们公司旗下艺人的资料。闻声，转动椅子，对上了姜渺板着的一张脸。
　　“考试结果出来了？”
　　“嗯。”
　　姜渺也没有客气的意思，整个人像软泥一般，摊在办公室的沙发上。
　　姜思辰也没给她好脸色，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就来气，把文件“啪”的一身扔在桌上。手指着姜渺，“看看你怎么样子，有没有点作为我女儿的样子，别人看见了会怎么说！”
　　姜渺也没理他，只是听见后轻挑了下眉，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手机屏幕。
　　姜思辰见她对自己爱答不理的，也就放弃跟她吵下去的念头。
　　“那你准备准备…… ”没等他讲完，姜渺熄了屏幕，插话道：“九月份才开学，不急。”
　　她的声音冷谈，看不出任何情绪。
　　姜思辰扯了下嘴角，转动椅子，腿一蹬，够到了桌边的抽屉。
　　他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个文件夹，上面贴有标签。
　　腿又一蹬，椅子笨拙地回到了桌前。
　　“…… ”

　　姜思辰往那一堆文件抬了抬下巴，声音沙哑：“那既然这样，诺，给你临时安排的工作。”
　　姜渺走过去，拿起文件翻了翻。
　　“这是我们公司旗下最得力的主播—South，你应该不陌生吧。”
　　姜渺睫毛微颤，淡淡地嗯了句。
　　姜思辰接着讲：“他今年上半年有几场线下见面会，到时候需要个私人助理，你去好了。”
　　见姜渺没什么反应，道：“资料上面有他的住址，你今天先过去熟悉一下，已经跟他打好招呼了，你俩沟通沟通，日后呢，也好办事。”
　　“…… ”
　　“工作上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问李经理。”
　　李时简，是姜思辰的一个还未正式上任的秘书。
　　“在外面坐着的那个。”姜思辰指着外面那个正在跟锅盖头讲话的男人。男人身穿西装革履，头发上明显看出打了蜡，手握保温杯，另只手轻放在腹部。
　　姜渺瞥了一眼后，淡淡地收回视线。
　　后面姜思辰又叭叭了一堆，姜渺没怎么听进去，只是看着他桌面上竖着的相框发愣。
　　是一个中年男人搂着自己的妻子和意气风发的少年。
　　姜渺扯了下嘴角，没等姜思辰说完，拎着文件出了办公室。

　　外面，八卦的声音消停了点。李时简刚跟人谈完工作上的事，见姜渺出来，赶忙凑上前去。
　　“稍等一下姜小姐，姜总让我协助您工作，要不我加您个联系方式吧，日后有什么事也好联系。”李时简边握着手机边紧跟着姜渺。一直到电梯厅，他的嘴就没停过。
　　锅盖头张着大嘴目睹了全程，大概认为这年头这种以工作为由搭讪方式太low了，看得出来是李时简这种中年男人能想出来的。
　　他往嘴里塞了片薯片，扭头撑着脑袋，等着看堂堂项目经理惨遭拒绝的戏码。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姜渺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打开微信界面，点开自己的二维码。
　　“？”
　　靠，女神微信这么好要的吗？？
　　锅盖头扔下薯片，拍了拍手上的碎碎，慌乱地站起来追了出去。
　　等锅盖头追到电梯厅，姜渺早已乘着电梯下去了。
　　“……”
　　锅盖头骂了声脏话，悻悻然地回到位子上。他看向桌边被抛弃的薯片，顿时觉得薯片不香了。
　　女职员目睹了全程，觉得好笑又有些同情。紧抿着唇憋笑。
　　“姐，想笑就笑吧，别憋着……”
　　“哈哈哈哈哈哈……”
　　“……”

　　出了办公楼，她像是解脱了一般，呼吸了口新鲜空气。
　　她点开手机通讯录，拨通了好友林夏的电话。
　　不到一秒，对方挂了。
　　“......”
　　听筒里传来一道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通的电话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
　　姜渺对着屏幕翻了个白眼，关掉手机，愣愣地站在原地。
　　姜渺脑子里浮现出思辰桌子上摆着的相框。
　　她觉得好笑，既然都不认她这个亲生女儿了，干嘛还把自己喊过来做事。
　　公司又不缺人手。
　　站了一会，腿开始发酸，眼睛也被吹得生疼。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她掏出来看，是林夏。
　　Summer：“找老娘何事？”
　　没等姜渺回复完，林夏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Summer：“老娘泡男人呢，有什么事去找你家那位。”
　　miao：“……”

　　姜渺这会没什么心情去那位大主播家里。此时她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只想回家睡觉。
　　她打开打车软件，叫了辆的士，坐在石墩上刷手机。
　　五分钟后，一俩黑色宝马停在姜渺面前，她视线从屏幕中移到车上。
　　她扬起眉毛，拎起包上前去。姜渺敲了下车窗，车窗立刻降了下来。
　　“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伍闻一只手把在方向盘上，转过头看她，一本正经地说：“林夏说你被你亲爹痛骂到下跪还被扇了耳光遇到帅哥惨遭拒绝这么可怜还没人来接你。”
　　“？”
　　伍闻是姜渺小初高同班同学，算起来已经认识16年了。
　　见姜渺一脸懵的状态，伍闻低头偷笑，脸颊旁有只酒窝隐隐约约露出。
　　“……”拒绝尼玛。
　　姜渺拉开车门板着脸钻进车里。
　　如伍闻所料，姜渺一路上都黑着脸。

　　五点多的时候，伍闻开进了一家离姜渺家近的商场，两人吃了顿火锅，
　　锅刚开的时候，姜渺对着火锅拍了张照，发给林夏，并配文：“哎，某些人被拒绝还没有好吃的，连一个来接她的人都没有呢…”
　　不出所料，姜渺收到了林夏一连窜单方面的轰炸。
　　报复成功后，姜渺愉快地收了手机，夹了块肉往锅里涮。
　　伍闻把涮好的肥牛夹在将姜渺碗里，：“吃多点，很快你就吃不到这美味的涮肥牛了。”
　　“……”
　　“你也来损我？”姜渺咬着筷子，眯眼看他。
　　伍闻赶忙闭嘴，又涮了块牛肚给她。
　　赔罪道：“不敢不敢，小的该死，小的给您认错了。”
　　姜渺扬起眉毛，把一整块牛肚塞进嘴里，边咀嚼边点头。
　　终于把大小姐的毛给顺好。
　　“你什么时候走啊？”
　　“不急，九月才开学。”大小姐边咬着牛肚边回答。
　　“那这几个月都被姜叔叔剥夺了人身自由？”
　　“NO,NO,NO.”姜渺伸出跟手指摆了摆。
　　“不喊爹了，改叫总了。”
　　“……”
　　这时，姜渺的手机发出“叮”的一声，姜渺放下筷子，拿起手机查看。
　　【百合公司通知您，恭喜您成为百合大家庭的一员，您的工位是S区09号，请您务必在明早9点准时报到，如超时一天，则视为自动放弃。】
　　“......”
　　姜渺把手机屏幕亮给伍闻看，伍闻耸肩。
　　“其实我挺想不去的，把这位子留给更多有需要的人不香吗？”
　　“香，但没火锅香。”伍闻夹了块鲜牛肉给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