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雨日记》钓锦麟

2、仲夏微风

　　“火鸡面。吃不吃？”沈鹤漾拿着两袋方便面对着程羽。
　　程羽有些不好意思，明明只是刚认识的人，就这么大方。他摆了摆手“不了吧，我去小卖部吃面包凑合凑合就行。”
　　沈鹤漾自顾自地把火鸡面放一旁，从另一个柜子里拿出了一个
　　电煮锅。
　　程羽瞪大了双眼，第一反应竟然是看向门口，然后急匆匆地把门口的大门反锁。才呼了口气回来，“沈鹤漾，你这样真的要被教官逮到的。”
　　沈鹤漾按入了电源键拿了瓶矿泉水就往锅里倒，嘴上说着“逮。让他们逮我试试，我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钞能力。”
　　听了这话程羽有些羡慕沈鹤漾。程羽出生在一个小镇的农村里，他母亲是个很好的人，但却在程羽十五岁那年起和父亲争执不断。矛盾总会有那么一天要爆发的。
　　在程羽初中那几年他们各不点名，但也心怀鬼胎。
　　他们都在私底下暗自找小三。
　　程羽是无意间撞破这个秘密的。在一个暴雨天，母亲湿哒哒地带着一个男人回家，房屋隔音不好。所有的声音被口无遮拦地听见。程羽的第一反应是向父亲告状，可当电话接通时是一个有点作的女声。
　　程羽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渐渐缓过来。
　　他就是个没人要的小孩。
　　家里本就不多的钱被父母放肆挥霍。
　　程羽有点庆幸。还好穿了军训服他还不出来自己家境不好。
　　沈鹤漾见程羽盯着锅里沸腾的水发呆，整个人坐在椅子上手胳膊架腿上，脸颊被手撑起。沈鹤漾发现这人特步喜欢那手架着脸。
　　“发什么呆呢。”
　　程羽反应过来，看着沈鹤漾拿出一块面饼扔进锅里。“在想，”
　　“你的名字很好听。”脑子里有莫名冒出来这么一句莫名的话而且还被程羽莫名地说了。
　　沈鹤漾有点意外，很少有人会这么直白地夸他名字。关于这个名字的出入他自己也只了解一点，“我妈喜欢写书法，书法里有个瘦金体，瘦金体又名‘鹤’体。所以她决定在我名字里起个‘鹤’。”
　　“那‘漾’字是怎么来的？”程羽中午听他自报家门的时候就很好奇这个名字。‘漾’就像是这个名字的点睛之笔。但是脑子里想的很多的是他觉得更适合古代的富家公子。
　　虽然换到现在也是个富家公子。
　　“有句诗句，我爸很喜欢。王维的《寒食城冻即事》”沈鹤漾脸上带着骄傲说。
　　“哪一句？”
　　“‘清溪一道穿桃李，演漾绿蒲涵白芷。’因为我妈名字里带‘清溪’两个字，所以我爸很喜欢这句诗。”
　　程羽有些自卑了，“你爸爸妈妈一定很幸福吧。”
　　沈鹤漾站起身准备拿两个碗，动作顿了顿。从柜子里拿出两个碗放在桌上，很无所谓地说了句。“不啊。”
　　程羽有点不相信。但还是不会多问什么，别人的家事自己也没必要了解这么多。就像自己很不想把自己的家事说出来。沈鹤漾动作没停，拿了双筷子把锅里的面都捞到碗里。
　　泡面不都是用来泡的吗？为什么要捞呢。“这是什么新吃法吗？”
　　“是干拌的。”沈鹤漾并没有在意程羽这样的迷惑发言。程羽点点头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也该离开了。
　　“我那个，先去小卖部了啊，待会晚了晚自习来不及了。”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沈鹤漾停下了动作，抬头看向程羽的背影。“我煮了两包，有点吃不下。一起吃么。”是个问句但沈鹤漾很有把握他会留下来。
　　果不其然程羽回过头，像中午那样不太好意思地说。“好像一直都是你在给我无条件的东西。我....”
　　我有些无以回报。
　　沈鹤漾噗笑了一声，接着把面捞出来拿上了电煮锅走到程羽身边。“发什么楞啊，我们是朋友。做这些不是理所当然吗啊？”带着点少年独有的懒散语气。
　　沈鹤漾是程羽在这所学校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程羽还是妥协坐了下来。因为他很饿，小卖部人多拥挤程羽也很不喜欢那样的环境。
　　“面里加牛奶和芝士你吃吗？”沈鹤漾在柜子上摸索着什么。
　　程羽并不挑食，就是感觉主人一直在忙活自己好像什么都不干有些不太好，他走到沈鹤漾身旁没想到他面前都柜子里面是是一台冰箱。“要帮忙吗....？”
　　沈鹤漾听到他声音点点头，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纯牛奶两个鸡蛋和三片芝士片。“你会打鸡蛋吗，我不太会。”
　　小少爷动手能力好像不太行。
　　程羽接过了鸡蛋，终于轮到他擅长的一项。“我不仅会打鸡蛋，我还会做菜。”沈鹤漾挑了挑眉，打量着身旁的男生，“贼噶厉害的。”
　　程羽显然是听不懂方言，一脸疑惑地“啊？”了一声。
　　“夸你厉害的意思。”沈鹤漾走到电煮锅前，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看着程羽。
　　程羽也走过来，被他盯的有点莫名，“怎么了？”
　　“我没买油。”沈鹤漾脑子短路般说出了这几个字。
　　还以为什么事突然这样。程羽并不以为然，“这个锅...?开一下，没油也没关系，就是可能吃起来不那么好吃。”
　　沈鹤漾手指按在了大火键上。
　　程羽注意到他的指尖很细长，细长就算了保养地还特别好。再看看自己的手，长期干活的手已经有了些黝黑和干燥。
　　真想回炉重造一下。
　　真正煮好之后的鸡蛋好像并没有那么难看，但也勉强能吃。沈鹤漾看着鸡蛋感慨“其实我有点羡慕会做法的人。很...心灵手巧？暂时找不到词语来形容了。”
　　程羽反而笑了下，“这个词不是来形容女生的吗？”
　　好像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把所有东西准备好就到了组装环节。程羽把锅洗完再回到外面，就看见沈鹤漾已经打开了纯牛奶准备对火鸡面下手。“你...?”还是迟了一步。
　　牛奶被他倒进了锅里，倒完还不忘把已经煮好的面一起倒进去。
　　抬头看见程羽一脸惊诧的表情。沈鹤漾解释道“这是牛奶火鸡面，很好吃的。”
　　“真的不是黑暗料理吗？”程羽问出了一个疑惑性十足的问题。
　　沈鹤漾撇笑道，“我一开始也以为是，然后吃了一次就真香了。”
　　程羽这才缓和过来点点头，突然想起来刚刚他还拿了个黄黄的东西，也顺带开口问。“那那个黄色的东西是什么呢？”
　　“这个？”沈鹤漾把芝士片拿起来，“芝士片，吃起来大概是咸甜的，还会拉丝。”
　　“看上去很不错。”程羽觉得自己是个多嘴的，就不应该问那一句，现在沈鹤漾一定觉得他见识非常少牛奶火鸡面都不知道就算，连芝士片也不知道。
　　水慢慢沸腾起来，沈鹤漾打开盖子，是飘香扑鼻的奶香味。很神奇的味道。
　　沈鹤漾递给了程羽一包调料包，“帮个忙，给他倒进去。”
　　看着就很辣都酱料被倒进去，融入在了牛奶和面饼里。
　　“火鸡面原本就很辣的，再配上牛奶就相当于...”沈鹤漾词穷暂时找不到比喻来比喻这个。
　　“就像葡萄酒和西式点心的搭配。”程羽替他说出了后面半段。
　　“这个比喻我喜欢。”电煮锅又开始沸腾冒泡了，沈鹤漾把它掀开鸡蛋芝士片和海苔片调味包最后下了进去。但是这次却用了开盖焖煮的方式，原本固体的芝士片一点点在高温下融化开来渐渐黏腻。和底下的鸡蛋牛奶火鸡面融为一体。
　　沈鹤漾站起身拿出两个小碗和筷子递给程羽，“快好了，尝起来一定惊艳绝伦。”
　　程羽很乖的点点头。
　　小仓鼠好像也没有那么怕生了。
　　火鸡面吃在嘴里的口感包裹着拉丝的芝士，有点咸又那么综合的口感。程羽很喜欢夹起一段面条看啊它拉丝之后卷起再很满足地塞进嘴巴里。
　　“这么好吃吗？”沈鹤漾慢悠慢悠地吃了口问。
　　程羽此时很兴奋地点点头，“好奇妙的味道！像是——”
　　“哔——哔——”楼下响起的哨声打断了他们的会话。
　　每次听到这个哨声程羽都一阵后怕，是要离开寝室的哨声。
　　遭了。怎么忘记了晚上还要军训啊。
　　程羽放下碗看着刚煮完面的残局。“沈鹤漾，你说五分钟可以把你的寝室打扫好吗。”
　　沈鹤漾抬眼看了下这局面，假装思索着。“我觉得大概率不行。”程羽听了这话更是雪上加霜。
　　“那要是扣分了你军训了怎么办啊。”碗里的半碗面程羽也不顾着吃了，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在五分钟之内整理寝室。
　　沈鹤漾看他急匆匆地站起来正打算拿起扫帚真打扫，连忙制止了他。憋着笑说“不用打扫的，我这间寝室学校当不存在的。我就算在这抽烟喝酒打架他们也不会管。”
　　程羽听了这话停顿了下，但仍是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沈鹤漾感觉自己像在哄一个担心鬼。“如果你实在不放心的话，那就等晚上回寝的时候来整理吧。”
　　程羽点点头，又看向那辆碗没吃完的面。“那面怎么办？浪费吗..？”
　　沈鹤漾对这种光盘行动并不在意，觉得扔了就是扔了，人吃下去又拉出来和食物当垃圾处理本来就没什么差别。但是眼前的少年太单纯了，单纯的不问世事。单纯地会在意生活中的每一点小细节。
　　“回来吃吧，热一热应该还能吃。”虽然自己从来没吃过这种食物。
　　程羽表情缓过来，掏出自己塞在兜里的手机，“既然我们是朋友，加个微信不过分吧。”
　　还学会威胁人了。沈鹤漾从桌上把自己手机拿起来打开微信页面，一时不知道你扫我还是我扫你的表情看着他。
　　程羽立马明白过来，“我扫你吧。”人家都这么请你吃一顿饭了怎么还能麻烦别人主动扫自己。
　　沈鹤漾随手点开了二维码页面放到程羽的面前，程羽还是有些脸皮薄地打开了扫描。
　　他有些后悔。
　　手机后置摄像头有点损坏，本来拍照都拍不清的还拿来扫二维码。
　　扫了一会根本扫不进。
　　“还是我扫你吧。”沈鹤漾在对面轻轻开口。
　　程羽觉得这辈子都脸皮都赖在这个人身上了，对方一定觉得自己是个赖皮虫。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开自己的二维码把手机拿向沈鹤漾面前。
　　他用的手机很新，扫描的速度也超级快，沈鹤漾手机后面有一个烂苹果的logo。
　　程羽立马就明白过来。
　　扫描好之后还不忘跟程羽说，“记得同意啊。”
　　“哔———哔——”哨声又一次响起打乱了他们的会话。
　　程羽这回是真急了，飞快撺出门口，“认识你很高兴。”
　　留下一句有点土味的话。
　　沈鹤漾笑着目送他离开，结果下一秒手机也滴滴滴响个不停。他有些不耐烦地打开手机，是罗子霖打来的一通电话。
　　“喂。”沈鹤漾很平常地坐上了椅子，顺便还吃了一口火鸡面。
　　电话那头的罗子霖都快急疯了，“羊！我的羊！你是不是忘了集合啊？老吴都要发火了你知道吗？”
　　“什么？”他拿筷子的手愣住了。
　　“军训啊大哥！休息了一个下午你是忘了还要军训吗？”
　　“靠。”沈鹤漾筷子随意仍在桌上，准备拿起手机离开时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短袖。
　　怎么还忘了换衣服了啊！
　　沈鹤漾匆匆赶到自己班级的集合点，其他班已经开始陆续跑了，他们班在最后一个。这点让沈鹤漾开始有点庆幸。
　　他溜到队列里的最后一排跟着跑，以为这一切都展现的天衣无缝。
　　但是事实是全部被老吴尽收眼底。

　　周边的一盏盏灯把操场的视野照的格外清楚，抬眼望过去全是一片灯火通明。仲夏的微风轻轻抚摸脸颊连带着心情都会边好起来。
　　尽管现在还在军训。
　　“稍息————立正————！”教官高耸的声线在程羽耳边响起。
　　程羽脑子里想的全是以前在农村的时候站在窗前看着窗边的蝴蝶发呆，一看就是一下午。每次这样都会被爸妈其中一方发现，然后教训程羽一顿再催着他去看书。然后程羽就想到一个办法，边背书边看蝴蝶。
　　几乎每次军训程羽脑海里想着都是这些，看到前面的同学做动作了就学着他们做。
　　教官看时间差不多了，“立正——宣布一件大事。”
　　程羽这才回过神来集中注意力。
　　“明天早上考核，下午颁奖，晚上篝火会。”很简略地把详细经过说了一遍。
　　程羽只在意晚上的篝火会。
　　这是从未涉及过的东西，很心颖又抱着一丝期待。
　　这样的心情持续到回寝室。
　　他比室友都早到，有点激动地掏出了自己藏在床底下的行李箱。行李箱里装着从农村和出租屋带过来的小玩意，但是翻着翻着突然停下来了。
　　沈鹤漾那么有钱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啊。
　　寻找了好久，最后在最角落找到了一个紫色小恶魔玩偶。好像还是哥哥带他去城里的超市看到娃娃机尝试了两次才抓到的。他准备掏出手机给沈鹤漾发条短信。
　　但是好像忘了自己还没同意他的好友申请。
　　点进微信通讯录果然亮着一个小红点，程羽点进去通过了好友申请，沈鹤漾微信名叫‘坠’，头像里是一个男生坐在咖啡厅戴着黑帽子喝着咖啡的动作，是沈鹤漾本人。照片经过了后期的调色再换上真的很有网图内味。程羽越看他头像越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羽毛]：抱歉抱歉我刚看手机
　　[羽毛]：我现在上去找你。
　　沈鹤漾点进程羽的头像，是一片白色的小羽毛用卡通的形式出现，连他的微信名都是羽毛的表情包。
　　这是有多喜欢羽毛。
　　[坠]：嗯。
　　刚发出门口就穿来‘咚咚咚’的敲门声，沈鹤漾刚脱完迷彩服上衣还是很热，听到门外的声响有点疑惑程羽到这么快的吗。
　　结果一打开们真的是程羽手里抓着一个紫色玩偶和一瓶饮料气喘吁吁靠在墙边，这家伙刚刚是跑了一千米吗。
　　“你....”
　　程羽红着脸把手上这两个玩意递给沈鹤漾，“我刚刚从楼下贩卖机买来给你的，还是冰的。军训完，哈，热了吧？”他这才抬起头看向沈鹤漾。
　　这家伙裸着上半身就开门了吗。
　　沈鹤漾接受了他的好意，转过身走进寝室还不忘说一句，“进来的时候带上门啊。”
　　门被程羽很轻声地关了，他咽了咽口水看向沈鹤漾精致的蝴蝶骨。
　　然而沈鹤漾哪会想自己光着膀子，脑海里全是程羽明明自己跑的满头大汗还会这么小心。
　　真是个奇怪的人。
　　他从柜子里掏出电煮锅，“要热一下吗。”
　　程羽却摆摆头坐下来，这里的一切还是跟傍晚时的没变，只是沈鹤漾的一只筷子掉在了地面上。他捡起筷子跑到洗手台前冲水洗了下，洗完看完全没有脏污渍了才小心翼翼地把筷子放到沈鹤漾桌上。
　　环视了一圈发现沈鹤漾在阳台外打着电话，手上还叼着一支烟。

作者有话说

　　www努力码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