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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大结局之现代部分 ...

  •   CCAV,万家讲台,砖家罗拜月,正在舌灿莲花口沫横飞:
      “……所以说,乾隆皇帝对于这个儿子,至少是一开始就比较看好的,不然也不会在圣旨中明确说明,而清史上对于皇五子的评价也是相当高的:幼聪慧学,少习马步射,武技颇精。博学多才,娴习满语、汉语、蒙古语,熟谙天文、地理、历算……想想看我们现在多学一门外语就觉得很难,可以想见这位皇五子的资质是相当出色的,最重要的是,他是乾隆皇帝当时成年的皇子中唯一满妃所生,他的生母愉妃珂里叶特氏虽然不是名门,却是根正苗红的上三旗出身,而且需要说明的是,根据乾隆帝头几位皇子的生卒年以及过继时间计算,皇长子定安亲王永璜卒于乾隆十五年三月;皇次子端慧皇太子永琏卒于乾隆三年,皇三子循郡王永璋卒于乾隆二十五年;皇四子履端亲王永珹于乾隆二十八年十一月奉旨出继乾隆叔父和硕履懿亲王允裪后;皇六子永瑢于乾隆二十四年十二月奉旨嗣慎靖郡王允禧孙,降袭贝勒;皇七子悼敏皇子、哲亲王永琮卒于乾隆十二年丁卯十二月二十九日,我们可以看出在乾隆二十八年十一月至永琪逝世的三十一年三月初八日为止,这位皇五子有一段时间是真正意义上的长子。那我们要问了,为什么他最终没能登上皇位呢?”
      罗拜月看看底下伸长了脖子的观众,卖了一个关子。托最近电视上辫子戏横飞,网上穿越文泛滥的福,关于清史,尤其是清宫史尤其受人推崇。他原本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研究员,出身却是地地道道的旗人,细究起来,跟清朝皇室还沾点亲,不过大清灭亡,旗人的铁杆庄稼没了,他的祖宗倒聪明,改行做起了商人。可是从第一等沦落到以前瞧不起的商贾之流,到底心中郁愤难平,到溥仪做了汉奸,他们家更是在人前抬不起头来,甚至到了讳言自己是旗人的地步。
      到了现在,旗人的身份忽然就吃香起来,尤其是祖上出过名人能人的姓氏。他们罗家一来历清白,罗家与皇室联姻过是上了玉牒的,不是自说自唱;二在清末没做过卖国的勾当,腰杆子挺得起来,于是一来二去,他居然有上CCAV侃大山的机会。他倒也不完全是胡说,当年他家也算殷实门第,父祖难免附庸风雅,玩点古董之类,尤其是他的远房叔父罗至刚是民国有名的收藏家,当年仓促离开大陆的时候,把不少好东西都分给了族亲,他这一房也小小发了一笔财,自幼家学渊源,耳濡目染,成年后同样进了文物界。
      罗至刚当年分给他家的东西中,有一份是他当年收藏文物的考究心得,其中便有对于那枚捡漏的金牌的考证。罗拜月在叔父的基础上,得出了那位皇五子最终没能继承皇位,不是因为英年早逝,而是先失宠于乾隆,后才抑郁而亡。至于失宠的原因,金牌上也写得十分清楚,四大罪状:“不孝父皇;忤逆祖母;宠妾灭妻;为父不慈”,快赶上康熙废太子的七大罪了。
      罗至刚认为,这四大罪实际是有联系的。能被乾隆看好,说明永琪早起还是很得乾隆欢心的,但就在短短几年之间突然失宠,一定有原因。加上乾隆朝重臣陈谨潜的手记作为佐证,引出了一个被湮灭在历史中的一个异姓王——硕王府的兴盛与覆灭。
      清代的异姓王,除了清初的三藩,都是蒙古亲王。但罗至刚经过考证认为,至少在乾隆中期的时候,还有硕王府这样一个姓富察氏的异姓王存在。考虑到富察氏在康熙时就出了名臣马齐,加上雍正皇帝亲自给自己的继承人宝亲王弘历选择了富察氏的嫡福晋,富察氏的王爵,可能是在乾隆之前就有的。但奇怪的是,虽然乾隆对同姓富察氏的小舅子傅恒一家宠幸十分,却在乾隆朝的史书上再也找不到这个硕王府的存在。而皇五子永琪,便是与硕王府之事有牵连,以致失去了乾隆的欢心乃至将来的皇位,可见永琪以及硕王府既有可能涉入了帝王最为忌讳之事——储君兴立。
      永琪所犯四大罪状的前两条,放在封建时代是极重,可第三条与第四条却相对轻得多。清代皇帝中不乏情种,譬如皇太极、顺治,康熙诸子中,包括雍正和乾隆,也不乏宠爱侧室冷落嫡妻的例子,譬如顺治皇帝为了董鄂妃冷落了自己的两任皇后。罗至刚以为,这第三条罪状说的爱新觉罗永琪所宠的“妾”,绝对不是史书上的荣亲王侧福晋索绰罗氏或者使女胡氏,这个女人的姓名极有可能已经如弘皙逆案一样,被乾隆销毁了。
      而罗拜月更进一步,根据陈谨潜的手记,认为荣亲王至少还有一位陈姓闺名知画的妾室,一位在外包养的小妾白吟霜未能被记入皇家玉牒,考虑到胡氏都只是使女身份却被官方记录了下来,陈知画白吟霜却籍籍无名,所以,她们可能如顺治朝的董鄂妃一般得到丈夫的万分宠爱,却惹得乾隆以及太后不悦。加之嫡福晋西林觉罗氏所生之子夭折,乾隆极有可能下令干涉了荣亲王府的家事,甚至干脆下令处死了陈知画与白吟霜——董鄂妃是满洲正白旗人,父亲是内大臣鄂硕,陈知画却是汉女,白吟霜更是罪臣之后,顺治当年毕竟是皇帝,而永琪只是亲王,于是陈知画、白吟霜与董鄂妃处境相同,死法却大相径庭。并且这个时候,荣亲王牵连进了硕王府谋划的储君之事,极有可能未记入玉牒的陈氏或者白氏便是荣亲王与硕亲王之间的联络人员。他的这一系列举动于是彻底惹恼了父亲乾隆,被秘密圈禁,直到死去。
      由于相关历史档案已经被销毁,其中的细节已经不可考。罗拜月认为,乾隆朝的储君之争之激烈,并不亚于康熙朝的九子夺嫡,只是乾隆相较康熙年富力强得多,强有力地压下了,这对乾隆本人巩固大位固然是好事,对皇位的兴替却绝对是噩耗——最后胜出的嘉庆皇帝其实是平庸之辈,不过占了出生晚的便宜,又没有明显的缺点而已,乾隆自己都不满意这个继承人,但也无可奈何——他此时已经没有几个儿子了。
      罗拜月不知道的是,看过叔父罗至刚手记的人,不止他一个。罗至刚之子罗玉麟在父亲死后,将他的收藏、手记全部拍卖,其中一卷被台湾一位叫陈利利的女作家购得。这卷手记除了记录了他与曾靖南一起考证的乾隆皇五子永琪早年状况外,也记录了他单独考证的乾隆皇帝的收养女儿的情况。他认为,乾隆因自己的女儿太少,除收养弟弟弘昼的女儿为和硕和婉公主外,还有三位养女或义女,一位养在乌拉那拉皇后膝下,闺名不可考,嫁给异姓王硕王次子,因硕王府逆案,史书多不予记录,根据蛛丝马迹推断,这位公主应该算善终;一位养在皇太后身边,是某宗室亲王遗孤,闺名也不可考,应该是与和婉公主一样和亲蒙古去了;第三位的迷雾是最多的,因为皇帝收养女儿,养女本身的出身不会太差,以和婉公主为例,如果不被皇帝收养,以其和硕亲王嫡福晋之女的出身,也能得到和硕格格的封号,而另外两位养女也应是亲王或郡王之女,能得到和硕格格或多罗格格的封号,而这第三位养女却无根无底,对其亲生父母毫无记载。罗至刚认为有两种可能,一是可能为理亲王弘皙之女,但以乾隆对弘皙及其党羽的雷霆手段,连江宁曹家都被翻老底,断不会养一个弘皙的孩子在自己身边;第二,也是罗至刚认为比较可靠的说法,此女是乾隆认下的民间义女,并且有可能是乾隆微服私访时遗下的私生女,毕竟乾隆风流之名,在当时就已经流传得不少了。所以,这可以解释这位义女奇怪的身前身后事:生前乾隆的宠爱大类亲生之女,并且指婚给了乌拉那拉皇后的侄子,却没有给一个像样的名分:到底是皇帝义女还是国公夫人,只是一应待遇视同和硕公主,死后既没有把这个女儿葬在公主园寝中,也没有葬入乌拉那拉家,而是另外修建了陵寝,至今,北京城还有一个叫“公主坟”的地方,便是这位乾隆义女的坟墓。
      好奇的陈利利亲身去了一趟北京,不久,先是一部凤凰落难有情人被棒打鸳鸯的苦情戏《桃花劫》出现在海峡两岸的荧屏上,几年后更有一部红遍亚洲的大戏《买椟公主》出炉。陈利利名利双收,一时之间占据了很久的台湾娱乐版头条,直到新一代年轻富豪高皓天迎娶身残志坚女强人李绿萍的盛大婚礼出现才被取而代之。
      二十年前,李绿萍的父母,书画世家汪家养孙汪展鹏与李家财团女继承人李舜娟的婚礼也是上了新闻头条的,并且一直被人津津乐道,不管是这对夫妇前二十年的恩爱还是大女儿汪绿萍的车祸引出准女婿楚濂教材两条船再引爆汪展鹏的私生女导致二十年夫妻恩断义绝分道扬镳。
      不过今天台湾上流社会关心的却是旅欧钢琴家杜小双女士的独奏音乐会,比她前几年回国的青年音乐家柯梦南也来捧场,如此高水平的艺术盛会,整个台湾的上流社会几乎倾巢而出,不管懂不懂音乐。
      已经成为新任汪太太的沈随心看着电视,报纸上的名媛贵妇出席音乐会的报道,嫉妒得心头直冒火,尤其镜头里费云帆臂弯里挽着一个打扮精致的年轻女子,而情敌李舜娟身边也有一位年纪相仿举止高贵的护花使者,两人共同推着汪绿萍的轮椅,出现在报纸上,沈随心的心里便如汽水加了柠檬汁,咕嘟咕嘟冒酸泡儿。
      年轻的时候,她不是没人追求,可是她鬼迷心窍爱上了大自己十多岁的汪展鹏,不顾一切地要跟他在一起,还未婚生女,可是她失算了,汪展鹏得罪不起自己的夫人,只能给自己一大笔钱打发自己走。未婚妈妈是难做的,她不得已将女儿刘雨珊送人抚养,直接导致刘雨珊成年后对自己视若路人。
      想到女儿,又是一阵心酸,自己为了女儿能得到生父的财产,拉下面子上汪家恳求,让汪展鹏与自己多年前的婚外情并且有了女儿大白于天下,以至于毁了自己与费云帆的好事,可是刘雨珊却半点不领情,扬言只认养父母,不会要汪展鹏或者自己的半毛钱。
      最后,她也只有汪展鹏可以嫁了,不得不嫁。婚外情曝光,她在业界的名声尽毁,她的画作、陶艺再也无人问津,还有早先买了她作品的太太找上门来当着她的面把东西往她脸上扔:“原来以为你是为了艺术不结婚的,原来就是个破鞋第三者!”
      而汪展鹏也只有她可以娶,年过半百,却闹出二十多岁的私生女,妻子愤而要求离婚,并且分去了绝大多数的财产,他要东山再起,要过得比前妻更好,才对得起男人的面子。他得告诉世人,自己与那个女人是真心相爱,并且这个女人比前妻更优秀更通情达理,他犯得也是男人都会犯得错误,这样至少能得到男人的认同。沈随心之前在艺术界也是小有名气的美人,加之年纪比舜娟小又保养得宜,粗看上去确实比舜娟美丽大方。
      但是很不幸,娶了沈随心后汪展鹏重新出发的事业接连不顺,于是渐渐就有这么一种说法在上流社会传扬:李舜娟虽然不如沈随心年轻貌美,可是有旺夫运,汪展鹏跟她结婚二十年干什么成什么,离开她举步维艰。还有尖酸刻薄的太太们将沈随心与白先勇笔下的尹雪艳相提并论,说她就是个煞星,八字轻的男人根本压不住。
      果然,就有丧妻男士开始追求李舜娟,虽然李舜娟还没有点头答应,可这位男士却在金融风暴中全身而退还发了一笔,旺夫运的传言更加不胫而走,而汪展鹏却损失惨重,更加坐实了沈随心煞星的说法。
      于是,汪展鹏开始冷落沈随心了。先开始,他的理智还告诉自己,什么旺夫运煞星论都是心理作用,自己与李舜娟离婚被分走了大半身家,没有李家财团的相助,要得到内部消息自然困难,股市上挣不来钱也是可以理解的。而李舜娟那个男人之所以赚了,也不过是李舜娟理财观念相对保守,不捧什么金融产品,钱要么存银行,要么买地产黄金,要么老老实实做实业,从未想过投机取巧,结果金融风暴来袭,虽然地产小亏,可黄金猛涨,实业又靠着大陆支持逆市扩张,等风暴过去,地产实业恢复景气,跟着李家财团走的人至少是保住了风暴前的身家。
      只是运气好罢了。汪展鹏一个劲告诫自己,若是像李舜娟那个样子,多久才挣得出这副身家?李家有前面几代人的积累,自己只有一个人,当然不能不选择投机这条道路。可是李舜娟旺夫运的心理暗示到底还是起了作用。虽然汪展鹏一向不承认他的发迹是沾了李舜娟的光,但心底里对于那句话却一直有三分相信,然后接连有两桩事情不顺手,心里便有些害怕。做投机本来是一种赌博,越是怕越是要输,所以终致一败涂地,而他就更加笃信旺夫之说了。于是怎么看沈随心不顺眼,只觉得这个女人当初吸引自己的美丽娇柔都不见了。
      沈随心万分委屈,如果她能够像那些名媛贵妇们一样定期上美容院做保养,或者像以前那样轻轻松松画几幅画,做点陶艺,一点不为生活奔波,那会老得这样快?汪展鹏两次投机生意失败,把她的随心咖啡屋都抵押出去,又拿不出多少钱家用,她现在每花一分钱都要斤斤计较,若是降低了生活质量,汪展鹏还会抱怨她不如李舜娟会理家。现在听到他的抱怨,沈随心只想骂回去:“我不如李舜娟会理家?你还不如费云帆有钱呢!要不是你当时把财产转移到汪绿萍名下,我跟你的事情也不会曝光,我早就是费太太住上法国古堡了!”心里虽懊悔,沈随心却耐着性子忍了下来,这个男人还是有本事的,都到了这一步,终于成了名正言顺的汪太太,现在只需要再多一点耐心,等他东山再起,她就可以正式进入上流社会,可以实现自己多年梦想了。
      耐心,再耐心等等,沈随心对自己催眠道。
      果然,汪展鹏今天带来了青年艺术家柯梦蓝演奏会的邀请函,虽然比起杜小双的独奏音乐会差一个档次,沈随心已经欣喜若狂了:终于能以汪太太身份在正式场合露面啊。
      精心打扮,仪态万千地挽着汪展鹏的手,沈随心带着名媛的标准矜持笑容打量着会场,心略沉了沉——她知晓的上流人士全都没有出席,除了音乐人士和乐迷,要不就是周末来轻松一下的白领们,重量级的一个没有。没人知道没人在意她是谁,那她这么样给谁看?
      沈随心感到一阵挫败。
      在观众的安可声中,柯梦蓝重新回到舞台上,深情地道:“这首曲子我想献给我的同窗蓝采小姐,祝她生日快乐,永远美丽!”
      观众席顿时炸开了,大家都想知道这位“蓝采”小姐何方人士,能得到年轻音乐家的献曲。柯梦蓝一挥手,一位花童捧了一大束红玫瑰走向包厢,想必里面那位年轻女士就是蓝采了。
      可是那位女士满脸通红,连连摆手,小声道:“我不是,你们弄错了!”倒是她身边的男士大方地接过了鲜花,掏钱给了小费,并且向花童又订购了一束鲜花,让他去献给台上演奏的柯梦蓝。
      花童走后,他才对年轻女士道:“羽裳,何妨当一回蓝采小姐呢?”
      这位年轻女士,便是回台湾度蜜月的杨羽裳与丈夫俞慕槐。
      柯梦蓝只到蓝采收下了鲜花,自从意识到蓝采并不是没有他生活就不够精彩之后,他忽然意识到,为了一个死的稀里糊涂的何飞飞,他在感情上蹉跎了十年的光阴——他原本爱的就是蓝采啊!为什么要为一个疯丫头放弃蓝采这个好姑娘呢?就为了何飞飞在日记中那些疯狂的句子?他到底是爱上了何飞飞,还是爱上了被何飞飞崇拜的那种感觉?至于何太太为什么要将日记交给自己?呵,痛失爱女,却发现爱女有可能是感情受挫选择自杀,当然不能放过那个男人和战胜自己女儿的女人!纵然他们无辜也不能放过!父母眼中,女儿当然是自己的最好!
      夜深人静之时,柯梦蓝终于想通了,他将自己演奏会的包厢门票寄给了蓝采,希望她能给自己一次机会——那个高皓天并不是她的男友,至少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只是临时出现的护花使者,那么自己还有机会。对不对?
      蓝采收下了自己的花束,又回赠了鲜花,柯梦蓝心中顿时凉了一大截——男人求爱的花,是不希望得到同样的回报的。花童也告诉自己,包厢里还有另外一个男人,跟收下花束的女士举止亲密,唯一的希望就是,那位收下花束的女士似乎不是蓝采。
      有可能蓝采没时间,所以把票送给了别人?
      散场后,柯梦蓝亲自去了包厢,他的猜测得到了证实——那位女士并非蓝采。当他抱着一线希望能得到蓝采的近况,却被告知他们的票是网上别人转让的,俞慕槐搂着杨羽裳,看着两目发直的柯梦蓝,也觉得抱歉:“我用的是第三方支付平台,也不大清楚卖方是不是您说的那位蓝采小姐 ”
      他最终失去了蓝采。
      失魂落魄的柯梦蓝如行尸走肉般回到自己的专车上,没有注意路边报亭的八卦杂志上的大幅照片:“商界女强人?浪子新欢!?”正是费云帆与蓝采举杯言欢的合影,恰好蓝采低头,怎么看怎么显得暧昧。
      他没注意到,却有别人看到了,此人正是沈随心。汪展鹏为了周转,将自己的名车都卖了,他们只能坐出租回去,这是底线,要是沦落到挤公交的地步,他们也就此退出所谓上流社会了。
      等出租的空隙里,沈随心将大标题扫了扫,蓝采是新近崛起的高氏企业老板高皓天的得力干将之一,独身至今。而费云帆正是高氏企业最新的合作对象,两人由商场转战情场,有望实现强强联合,当然,如果合作成功的话,最大的赢家自然是蓝采的老板高皓天,八卦记者自然也少不得钦佩一下高皓天的发家史:小开出身,父亲在建筑业小有名气,但高皓天一点都没有吃父辈的老底,自己白手起家创立高科技公司,如今身家已是父亲的好几倍,立刻成为了社交场上的新贵。
      风度翩翩的费云帆,年轻英俊的高皓天,再看看坐在自己身边的两鬓斑白满脸褶子神情疲惫连西服都洗得起了皱纹的汪展鹏,沈随心无法再对自己催眠了。如果当初嫁的是费云帆,会怎么样?
      如果嫁给费云帆,至少自己不会背上第三者的骂名,费云帆早早就离婚了,男单身女未嫁;如果嫁给费云帆,自己就是那些古堡的女主人,那会像现在住着普通的公寓楼,每天还得自己动手洗衣做饭?如果嫁给费云帆
      一路上,沈随心终于明白李舜娟与汪展鹏签字离婚时那略带讥讽的笑容,她以为自己从别人手里抢到一个宝,谁知是捡到别人抛弃的垃圾!
      咬咬牙,沈随心告诫自己:现在还不能彻底放弃,汪展鹏仍旧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只要他成功,自己就能扬眉吐气,自己就还是有钱太太。
      不久,汪展鹏好不容易弄到一张港台两地的企业家联谊酒会的邀请函,台湾实业巨头魏佑群、高科技新贵高皓天都会出席,若是能跟这些人牵上线,汪展鹏成功的希望立刻会多一半。在曾经梦寐以求可以进入的昂贵专卖店试衣间里,沈随心看看身上流光溢彩的晚礼服,这身衣服剪裁得宜,将她外貌身材上的优点全部烘托了出来,当然价格也不含糊:七十八万元。加上相配的珠宝手包,这一身行头估计也有两百万。
      一声门响,进来的是汪展鹏,他总是这样,进门从不敲门,一点起码的礼仪都不懂,他还曾抱怨李舜娟总是唠叨他,其实沈随心也极其厌恶他这样,但她是不能当面讲出来的,最后却是自己养成了一种很不好的习惯,每次看见他这样,脸上马上开始一种憎恶的痉挛,眼皮止不住地跳动,抽搐,却没有法子改掉了。
      汪展鹏身上的西服也是价值不菲,不过配上他晦暗的脸色,不大得宜的举止,再好的衣服也失去的光彩。汪展鹏看到妻子已经打扮好,又一次郑重地叮嘱她要设法跟哪个哪个巨头,哪个哪个老板攀上交情,一旦这些人看中了他的公司项目,哪怕只是感兴趣,就算成功了!
      把我当做交际花吗?沈随心郁郁地想,不知李舜娟出席这种场合,会怎么表现,至少不会像自己这样低声下气吧——李氏财团的女继承人,是不需看别人的脸色讨生活的。她现在只感到幸运,李舜娟今天是不会出席的,听说是为了女儿的事情。不然让人比较起新旧两任汪太太,实在令人难堪。
      可是躲过了李舜娟,却躲不过李舜娟的女儿。不是只会哭哭啼啼令人头痛的紫菱,而是高贵大方的绿萍。虽然依旧坐在轮椅上,但她身边不乏护花使者,李舜娟有意培养长女做继承人,绿萍现在已经改为母姓,汪展鹏当初得知此事也曾打电话兴师问罪,绿萍淡淡地问他:“父亲,请问我出车祸进医院的时候您在哪里?我康复需要亲人陪伴的时候您在哪里?”汪展鹏顿时语塞,绿萍出车祸之时,他正与沈随心旧情复燃,当然他是不知道沈随心那会儿是脚踩两条船的;绿萍在美国复健的时候,他正忙于筹备与沈随心的婚礼,同时想要找回与刘雨珊的父女亲情。
      若是为公事忙碌,他还有理由支吾两句,可是现在......就在汪展鹏搜肠刮肚找借口时,绿萍已经挂上了电话。
      回忆往事,汪展鹏脸色不好看,沈随心却在东张西望寻找自己的目标人物,魏佑群没看到人影,只有他的副手孟雅苹小姐在与绿萍交谈。高皓天的副手蓝采小姐也在旁边,似乎是想同时拉拢李氏财团与魏佑群。三个女人倒是言谈甚欢,还相互碰杯。等她们散开后,沈随心才小心地往孟雅苹身边凑,孟雅苹眼神甚利,看这女人身上的穿戴,不像是有根底的,语气上也多了几分漫不经心,一听她提及寻求魏佑群帮助的项目,孟雅苹就想笑。
      炒外汇?内部消息?难道魏大老板的消息会没有他灵通?再说谁不知道魏大老板主要搞得是纺织,地产业电子业略有涉及,基本不涉足金融业,无他,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魏佑群一向谨慎再谨慎,看来不是这个女人外行就是她背后的男人病急乱投医了。孟雅苹礼貌地回了一句:“我会考虑的。”便不再理睬沈随心。
      沈随心再外行,也听得出,她等于失败了,对方丝毫没有转告老板魏佑群的意图,直接就宣布了自己的出局。她只好笑一笑掩饰自己,转身寻找二号目标人物高皓天。谁知就在她目光扫视全场的时候,无意中瞥见自己的丈夫汪展鹏正腆着脸“进攻”一位来自香港的欧姓商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对方眼中的不耐烦。为了避免丢脸,她只好过去,想拉回汪展鹏,让他少出丑,哪知汪展鹏狠狠瞪了她一眼:他与香港地产商欧世澈谈得正热火呢,地产行业受金融界影响颇大,这位欧世澈对汪展鹏的计划很感兴趣,要是能说动他一起合作,汪展鹏似乎看在美好的前景在向自己招手。偏在此时,沈随心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来横插一脚,她一过来,欧世澈的太太也过来了,两个男人怎么好再谈下去?再问及她还没见到魏佑群,也没求得孟雅苹为他递话,汪展鹏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低声喝骂了一句脏话,然后道:“我花这么大代价包装你不是让你当壁花看热闹的,你成不了事也别来扯我的后腿!”当即拂袖而去,继续巴在欧世澈身边喋喋不休。
      沈随心委屈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她只得匆匆去洗手间重新补妆,却意外发现高皓天等在女洗手间的外面,刚才难怪没看到他的人。可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女洗手间的门开了,出来的是高皓天的另一位助手俞碧荷,以及李舜娟的大女儿绿萍。
      绿萍笑靥如花:“高先生还真说到做到来推轮椅呢!”高皓天也笑道:“认赌服输,产品卖得好,我自然甘当护花使者。”说罢还作个了行礼的动作。绿萍回头对俞碧荷道:“我真羡慕你和蓝采小姐,能跟这样一位骑士共事。”
      俞碧荷笑而不语,高皓天拍着胸口作忧郁状:“绿萍小姐你不知道,俞碧荷小姐已经属于另一位骑士了,蓝采小姐又......你想必也知道了...... 唉,徒留我一个,多么伤心多么孤独......”俞碧荷捂着嘴忍着笑蹑手蹑脚地开溜了,还冲沈随心打个手势,把时间与空间留给两个人。
      沈随心只好凑着墙上的玻璃幕墙草草补妆,她不敢过去,事实是明摆着的,高皓天与绿萍已经熟识,正处在向恋人发展的路上,要是她不知好歹插上前去,绿萍肯定没有好话,而被搅局的高皓天,大概对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感了。现在她面前只有一条路,就是争取俞碧荷的好感,争取让她给高皓天递话,可是还没等她张嘴,蓝采就过来了,而且陪同她前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旧情人费云帆。
      不知内情的俞碧荷过去先给蓝采递了个眼色,附耳低言道:“老板和李小姐在那边说话呢。”然后对费云帆礼貌地笑了笑,便回会场去了。
      费云帆倒是没注意到沈随心,这几年他阅尽花丛,早把沈随心往到天边去了,现在正在追求的这个蓝采,却是与以往追求的女性不大相同,对自己的鲜花攻势、珠宝攻势天生免疫,不然高皓天也不会放心地让她来负责与自己的合作事宜,他暗暗下定决定,至少是要知道自己输在什么地方。他目前的看法是,蓝采暗恋自己的老板高皓天,不然如何解释一个女人对一个不是亲人的男人的忠心耿耿?他不知道蓝采躯壳里的原版高皓天是一个男人,当然不吃费云帆往日追求女性那一套。而蓝采之所以愿意专心为高皓天效劳,只因为只有他在爱护属下之余,从不过问属下的个人私事。蓝采不愿结婚,也讨厌别人议论她性取向有问题。她知道高皓天不会为了生意上的事情要求她与任何人交往,至于八卦杂志怎么说,高皓天不在意,她也不在意。只是今天这个费云帆实在讨厌,蓝采暗暗思忖,就让他在谈判桌上多多让步一点作为惩罚吧!
      知道费云帆又有了新欢是一回事,亲眼看着他向另一个比自己年轻貌美的女性甜言蜜语是另一回事,沈随心只觉得一阵颓然,她知道自己真的老了,也不用远比,就拿高皓天的副手蓝采、俞碧荷,魏佑群的副手孟雅苹以及李舜娟的女儿绿萍来说,她已经属于过去式了。
      失魂落魄的沈随心不等酒会结束,自己出了会场,拦了一辆出租车自己回家了。她走得早,没有看见自己的丈夫为了取得魏佑群的好感,向欧太太大献殷勤;而欧世澈为取得魏佑群的好感,向孟雅苹大献殷勤,而被高皓天推回会场的绿萍看到自己父亲的丑态,脸色雪白,幸而有高皓天在一旁安慰她:“别拿你父亲的错误惩罚你自己——绿萍,你现在可是姓李。”
      绿萍长舒一口气,向高皓天笑了笑。
      那边欧太太看见丈夫与孟雅苹举止越来越亲密,终于按捺不住,撇开汪展鹏自己上去对付“狐狸精”,却被孟雅苹反唇相讥,而汪展鹏看到高皓天,先是一喜,待看清楚高皓天推着自己的女儿,顿时脸沉了下来,他按捺住怒火,他觉得,这一切都是李舜娟的算计!他走过去,绿萍低声叫了爸爸,汪展鹏压着火问:“你怎么一个人来了?你妈怎么不跟你一起来?”
      绿萍气得脸刷白,“为什么我一个人来?您为什么不问问您自己?问问紫菱?她跟楚濂闹成那样,您的电话又打不通,妈只好上楚家去,您还记得自己有孩子要关心吗?”
      听说最心爱的小女儿紫菱要离婚,汪展鹏不由生气道:“楚濂这家伙,亏我还看好他会照顾人!舜娟也真是的......”
      听到父亲毫无道理地指责母亲,绿萍冷笑道:“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初您和妈离婚的时候说好,妈照顾我,您照顾紫菱,紫菱过得好不好,除了问她自己,应该是来问您吧?您知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跟楚濂闹离婚吗?”
      汪展鹏不自在地说:“肯定是楚濂对紫菱不好了!”
      “我劝您,还是到楚家问一问吧!”绿萍眼睛望向别处,她对父亲已经彻底死心了。紫菱与楚濂的婚姻为什么濒临破裂?问题大多还是出在紫菱身上。婚后她不会理家,不懂社交,楚濂什么都没说;她成天抱怨楚濂不陪着她,抱怨公公婆婆唠叨她不做家务,楚家也忍了;后来彻夜上网,居然搞出一段网恋来,然后经常早出晚归跟网友约会,把家当旅馆,楚濂原本不信,但他的同事亲眼看见紫菱在外面挽着另一个男人的手,举止极其亲密,说得有鼻子有眼,问紫菱又不承认,最后楚濂请了侦探所,拍下照片为证,紫菱这才承认,并且提出离婚。楚濂不愿,偏在此时,紫菱又查出怀孕了,看在孩子的面上,紫菱没有再坚持离婚。等孩子生下来,长得一点也不像楚濂,倒像照片上那个男人!楚父楚母坐不住了,一定要做亲子鉴定确认孩子是楚家的。很不幸,结果否定楚濂是孩子的父亲,而且紫菱与这个男人交往的这半年没有少借钱给他周转,偏在这个时候又不到他了,紫菱只知道他的网名和姓名以及工作的公司名称,打电话欠费停机;上网去找,不在线,去工作单位验证,该公司从未有过这个人;去警察局查询,这人用的是假名,查无此人。
      紫菱遇上了一个骗财骗色的家伙,可做父亲的汪展鹏毫不知情!最后还得母亲出面,亏他好意思说他最宠爱的女儿是紫菱!
      察觉的女儿的冷淡,汪展鹏也不好意思去搭讪高皓天了,那边一阵轻微的骚动,一直没露面的魏佑群终于出场了。高皓天虽然最近风头正劲,到底不如魏佑群几十年台湾商界龙头老大的地位。高皓天推着绿萍过去给魏佑群敬酒,他们是晚辈,必须谦虚一点,看着两个晚辈恭恭敬敬的样子,魏佑群也很给面子地夸奖了他们,并且这一张口就是几十分钟,消耗了周围无数记者的胶卷。
      纺织业巨头有意投资高氏科技!李氏财团受邀入股,新公司未开张上演三国演义?不管财经版专家看好或看衰高皓天的新公司,高氏科技的股票却开始涨停板,因为不管魏佑群那边是不是真的,至少李氏财团这边是板上钉钉的,因为李氏财团的女继承人李绿萍,与高氏科技的老板高皓天正式订婚,并且将他们的结婚日期,定在了新公司成立的那一天。
      于是这些天,除了财经版,娱乐版、社会版也开始关心这桩婚礼。年轻多金的新贵,为什么会看中绿萍这样身有残疾的女子?要知道有绿萍的身家但身体健康的富家小姐,并不是没有,高皓天到底看中了绿萍哪里呢?八卦记者们猜测只能是:高皓天看中了李家财团在政界的关系网,想要涉足地产。
      外人怎么说,李家母女并不在乎,就在高皓天向绿萍求婚的那天晚上,绿萍与母亲李舜娟有过彻夜长谈。绿萍满脸红晕,幸福地说:“他说,他喜欢我,因为我有跟他一样的倔性子,都是受了伤也只会自己一个人舔伤口——一个人舔太孤单,他想陪着我一起。”
      舜娟的眼泪顿时掉了下来,高皓天为了让李舜娟放心他不是为钱财而来,愿意答应李舜娟婚前财产公证的要求,还同意出一笔不菲的聘礼。做母亲的,当然不是算计女婿的钱,她也不缺钱,而是担心女儿的幸福。她相信高皓天的诚意。
      高皓天与李绿萍的盛大婚礼的头版下,还有记者深挖的两人身家,亲眷,恋爱史。高皓天那边只是略提了一下前女友萧依云,因为萧依云婚姻幸福,即将与丈夫女儿出席婚礼,向高皓天送上祝福,没什么好挖的猛料。李绿萍那边让记者们恨不得生了八只爪子大八特八,父亲为了第三者离婚,而且与这个小三二十多年前就有一个私生女!这还罢了,绿萍的初恋居然是现在的妹夫楚濂,如果不是妹妹紫菱插足,绿萍可能就是楚太太了,而且她的残疾也与楚濂有直接关系,连当年汪家与楚家的民事官司都被记者们挖了出来。不由他们不兴奋啊:这个妹妹汪紫菱,可真是JP中的JP,抢了姐姐的男朋友,刚满18岁就偷了户口去领结婚证。结婚了也没见安生,生的孩子居然不是丈夫的!
      李舜娟咬着牙叫仆人把这几天的报纸都收好,绝对不能让绿萍看到。对于紫菱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现在她死也要保住绿萍的幸福!至于紫菱,她请了保姆、看护,一天24小时陪着她,楚家也答应绿萍婚礼期间暂时把离婚的事情拖后。可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紫菱却在上网在她那个“一帘幽梦”的博客上没完没了地唧唧歪歪,自怨自艾,说什么自小母亲就偏爱姐姐,她的婚礼如此盛大,自己当初的婚礼完全是凑合,现在刚生了孩子也得不到亲人关怀bulabulabula……
      要是放在以前,这样抱怨亲戚朋友的吐苦水帖子在网上多了去了,当事人最多也就得到围观党们几句同情或者讥讽罢了,可是这个“一帘幽梦”的网站是谁建的?是李绿萍的妹妹汪紫菱的!这下子媒体不愁找不到素材了!汪紫菱以前贴的一些自认丑小鸭又暗恋姐姐男朋友的文章尽数被搬上八卦杂志,博客更是迎来了无数观光客。
      一开始,一些不明内情的人还同情一下,觉得丑小鸭的母亲太功利,只喜欢成绩好的女儿,可是全部文章看下来,渐渐就有人开骂了:“你姐姐的成功是像你这样发发花痴就得来的吗?人家在练功房跳舞的时候你在对着珠帘发呆;人家在熬夜苦读的时候你在写酸唧唧的文章,换了我是你妈,我也不喜欢这样的女儿!”
      有看了八卦杂志的,知道前因后果的人更是痛骂:“抢了姐姐的男朋友也就算了,毕竟那时候还不是姐夫;可是婚后生下不是丈夫的孩子,又不是被□□□□,你说你是不是犯贱!”
      有心理辅导方面经验的人看了全部文章后分析道:“博主的问题说的轻一点叫‘公主梦’,每个女孩都是有公主梦的,但是沉溺于梦中,又不肯为实现梦想付出努力,我们叫做‘玛丽苏’,像博主这样情节严重的,这几年尤其多,前有芙蓉姐姐,后有凤姐。当然博主还合并严重妄想症状,与玛丽苏病症相辅相成,考虑到博主还在坐月子,体内激素变化会导致情绪非常不稳定,患上抑郁症的可能大增,建议博主速去寻求心理医生帮助,是病就得治,围观群众们也请放过博主吧,她也许只是个病人。”
      于是就有好心网友在后面贴上心理辅导机构的地址、咨询电话。也许是体会到这些网友的良苦用心,后面的跟帖都少了许多谩骂,大家只是带上TY观光团的蓝色队旗表示到此一游,大开眼界。
      不久,“一帘幽梦”的博客有了来自博主母亲的留言,除感谢一些网友的诚恳建议外,李舜娟也告知紫菱已经与丈夫离婚,并在接受心理辅导后恢复了健康,决定独力抚养孩子。经济方面有母亲为她成立的基金。由于工作繁忙无暇更新,将暂时关闭“一帘幽梦”,感谢网友们的关心。
      除了紫菱这边,记者以及网友们另一个深挖的方向就是绿萍的父亲,李氏财团原经理汪展鹏。沈随心原本混艺术界,也有一点名气,当初她介入汪展鹏的婚姻还有私生女一事就在艺术界掀起不小的波澜,如今汪展鹏复出毫无成就,与李家母女的光鲜一比天上地下。尤其是当24小时蹲守汪家公寓外的狗仔队偷拍到绿萍婚礼前夜汪展鹏对沈随心又吼又骂,那叫一个大快人心!
      汪展鹏是有理由骂沈随心的。联谊酒会上她不辞而别,丢下他一个人十分尴尬,深夜回到家一看,洗澡的热水没有,暖气也没有开,家里又冷又黑。想想当初李舜娟是汪太太的时候,自己应酬晚归哪一次没给自己留灯,还有热饭热菜热茶热水。沈随心不如李舜娟会理家,但应酬社交还不错,他也以此自豪,可是今天第一次带她去重要场合她就给自己丢份,再加上拉拢魏佑群高皓天失败,只能跟在欧世澈这个毛头小子身后混,他就再也按捺不住火气,当即把沈随心从被窝里揪出来劈头大骂,正沉溺在伤感之中的沈随心得来的不是丈夫的软语安慰而是当头一棒,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讥你汪展鹏有什么了不起?自己没本事当老板,还让自己老婆出面使美人计,像个男人吗?以前用李舜娟的钱,现在用我沈随心的钱,你就是个吃软饭的!
      汪展鹏一怒之下拂袖而去,沈随心也不留他,在他身后“哐”地关上了防盗门。
      深夜一个人走在路上,又冷又饿:这样的高级酒会,一般是吃不饱的,酒会只是个形式,交流才是目的,因此很多人会在酒会后用一些点心,以往这些都是李舜娟准备的好好的,可现在汪太太换了沈随心,自然就考虑不了这么细了。现在想来,自此与李舜娟离婚后,自己似乎感觉老得更快了,连老胃病犯的次数也比以前多多了。
      想到这里,汪展鹏顿觉肚子一阵绞痛——真是的,偏在这个时候犯病了。他咬咬牙撑着回楼上敲门,沈随心也不开门,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故意赌气。可惜汪展鹏没力气跟她赌气,胃里传来的痛楚越来越厉害,他不得已掏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
      等救护车赶来的时候,沈随心仍旧没有开门,汪展鹏也痛得几乎晕过去了,医生护士以为他家中没人,也没想到去敲门问问,动作迅速地将他抬下楼,抬上救护车。
      经过紧急抢救,汪展鹏算是捡回一条命,医生告诉他这是慢性胃炎急性发作引发大出血,相当严重,要静养很长时间。护士随后来询问是否通知家属过来陪护,汪展鹏想了很久,拨了家中的固定电话号码,可是电话打了很久没人接,汪展鹏耐着性子又打沈随心的手机号,这次倒是有人接了,可沈随心一听汪展鹏胃病住进了医院,立刻抱怨道:“这么大的人,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有胃病,还要逞强跟欧世澈斗酒……”汪展鹏当即气得把手机摔了,把医生护士吓了一跳。
      应当说,这手机的质量还真是没得说,被狠狠摔到地上,底盖都开了还没坏,铃声清脆:又一个电话来了。
      汪展鹏以为又是沈随心打来的,心里好受了点,护士也连忙捡起手机交给他,谁知却是女儿绿萍邀请他来参加自己婚礼的,并且听说他生病住院,立刻决定与未婚夫前来探望他。看看年轻有为的高皓天居然成了自己的女婿,汪展鹏顿时倍感欣慰。虽然自知没有对这个残疾的女儿尽多少心,他还是拉着高皓天的手说了许多要他好好照顾绿萍的话,说自己只这两个女儿,自己和小女儿婚姻失败,希望大女儿不要重蹈覆辙,高皓天大多数时候微笑,只在必要的时候应声。他的前世陆依萍也有这么一个自视甚高又偏心不负责任的父亲,所以他是最了解绿萍也最心疼绿萍的,他一定会好好保护这个如前世的自己,不,比前世的自己还要命苦的女孩,他一定要给她幸福。
      临别的时候,汪展鹏拉着绿萍的手,吞吞吐吐地问及李舜娟的近况,绿萍顿了一顿,高皓天状似随意地接口道:“阿姨跟周叔叔打算在我们之后就办婚礼。”汪展鹏脸色立刻灰暗了下去。
      一路上,绿萍的情绪也一直不好,高皓天揽着她的肩膀,问道:“还在为你爸难过?”
      绿萍叹气道:“当初爸爸为了沈随心不要妈妈和我们时,我也是恨他恨得要死,现在看到他这个样子……”
      他病成这样,沈随心却不见人影,可见他的第二次婚姻并不幸福。
      高皓天视线投向车窗外:“伯伯是成年人,选择是他自己做出的,现在也只能他自己为选择付出代价。”当初鬼迷心窍抛弃妻女,现在落得如此下场,他并不同情汪展鹏。
      “可他是我爸……”绿萍低声喃喃。
      高皓天搂紧了她,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他的人生只有他自己能做主,从来幸福只握在自己的手里,我们尽心就可以了。你是他的女儿,但是不要忘记你还有妈妈,还有……我。
      绿萍扭过身,感动地双手揽住高皓天的脖子,还给他一个吻,“谢谢你。”
      汪展鹏住了三天医院,沈随心只是来看了一次,板凳没坐热就拍拍屁股走人了,除此之外,也是就老朋友费云舟与夫人来探望过,从他们口中,汪展鹏证实了李舜娟不久将再嫁的消息,对方姓周,民国时代就是北平的书香名门,后来投身实业救国运动,四五十年代移居香港,家族相当低调,因为不是上市公司,没有人知道周家到底有多少身家。周品颐先生早年丧妻,一子一女已经成年结婚。这次向李舜娟求婚,很多圈内人都知道他是真心的,真心希望有一个伴共同走完下半生。他的子女对李舜娟也是挺有好感,觉得父亲命苦,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李舜娟也命苦,人到中年丈夫出轨,女儿残疾,两个命途多舛的人肯定更加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
      当然,费云舟肯定不会把这些话都告诉汪展鹏,免得他更加懊悔难过,只含糊几句带过。
      他不知道汪展鹏是没有精力懊悔,绿萍希望他这个做父亲的出席婚礼,紫菱的婚礼就办得极其草率,剩下的绿萍自然要尽善尽美。于是他极力按捺自己的火气,遵照医嘱静养,至少要能平平安安地在婚礼上牵着女儿的手,把女儿托付给女婿。
      可是就在婚礼的前夜,他再一次与沈随心大吵一架,这段时间他生意陷于停滞,又因病住院,为了节省开支,家中很久没有购置奢侈品了,而沈随心嫌她的礼服已经在上次的联谊酒会上出现一次了,上流贵妇中,同样的衣服,尤其是晚礼服穿两次是很丢面子的,这么隆重的场合,要么不去,要去的话,她绝对不能被李舜娟比下去!
      汪展鹏气得浑身发抖,挣扎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金卡,叫沈随心立刻、自己去买!
      婚礼当天,李舜娟与周品颐双双早到,作为女方长辈招待客人,男方长辈自然是高皓天的父母。可是新娘的父亲却是一个人来的,李舜娟楞了楞,绿萍难道没有说沈随心也可以来的吗?不过就在她发愣的功夫,周品颐已经迎了上去。
      他不想让自己与前夫说话,这点小小的醋意李舜娟岂能看不出,这个时候,她再也无法控制甜蜜的笑容。
      然后是来的都是双方的朋友同事部属,高家这边有萧依云、俞碧荷和她们的丈夫孩子——萧依云的女儿,俞碧荷的儿子担当着花童的重任,高皓天的另一个副手蓝采身为伴娘,也与她的绯闻男友费云帆一同出席,一露脸就谋杀了无数记者的菲林。
      李家这边就是费云舟夫妇以及当年与绿萍一起跳舞的邵云波几个人。
      然后,就是新娘的妹妹汪紫菱。
      与婚礼众人,尤其是女性们姹紫嫣红、粉白黛绿的晚礼服相比,紫菱这T恤+牛仔裤的组合除了另类,就只剩下寒碜,要命的是她头发很正式地盘了起来,耳朵上也是闪闪发亮的宝石耳坠,手里却拿着个廉价超市的环保购物袋,极其不伦不类。好在俞碧荷眼疾手快,连忙拉了她进了更衣室,追问她为什么没换上晚礼服再来,紫菱眼泪汪汪,哭哭啼啼地说她昨天晚上穿了挂回衣柜的时候,没注意肩膀上被角落的钉子挂了个大洞,已经不能穿了,上街现买也没时间了,一边哭一边从购物袋里拿出已经揉成一团的衣服。
      她是新娘的妹妹,不出席不行,俞碧荷咬咬牙,道:“你身材跟我差不多,咱们换一换。”紫菱顿时破涕而笑,连忙道:“好好,你赶快脱下来让我试试。”
      一旁的萧依云耸耸肩,真是服了紫菱的厚脸皮,也极其钦佩俞碧荷的好涵养。她当然不知道俞碧荷家中还有个跟紫菱一样的泪包姐姐俞碧菡,出了事只会眼泪汪汪可怜兮兮地望着别人(尤其是亲人),直到别人看不下去为她善后为止,俞碧荷早就习惯了。当然,老板知道自己随机应变化解尴尬,肯定也是不吝啬红包奖励的了!
      紫菱换上俞碧荷的衣服,兴奋地出去了。俞碧荷穿上紫菱的T恤牛仔裤,抓紧时间拿出针线修改紫菱那件挂坏的衣服,只见一阵眼花缭乱的飞针走线,紫菱那件紫色吊带晚礼服顿时变成了一件半身长裙,俞碧荷巧妙地在胸前缝出了点睛的褶皱,仿佛这件衣服本来就是半身。
      这魔术般的变化,令萧依云以及刚进门的蓝采惊奇不已。蓝采是看到紫菱穿着原本俞碧荷的衣服出现觉得奇怪才过来的,现在亲眼目睹俞碧荷的巧手,更加赞叹。看到俞、萧二人为新衣服配什么项链在首饰盒里翻来翻去,不是形状不配就是看起来太廉价,蓝采从自己手包里拿出一条卡地亚的钻石项链,道:“这条不错,先借你带吧。”
      俞碧荷惊喜地大叫一声:“蓝采我爱死你了!”立刻与她来了个拥抱,她没问蓝采是从哪弄来这么一条的,不用问,十有八九是费云帆送的,人家肯雪中送炭,首先要表示热烈感谢,这是基本礼貌。
      等到俞碧荷回到宴会厅,包括她丈夫在内许多宾客大为惊奇,这么短时间除了发型换一身新的?有眼尖的会心一笑:新娘妹妹身上那件就是俞碧荷刚才那件,高皓天这个副手有本事是真的。
      倒是费云帆看到自己送给蓝采的项链戴到了俞碧荷的脖子上,先是一愣,待看清向紫菱身上的衣服后,一笑置之。蓝采走到她身边,向他微笑:“费先生生气了?”
      为了讨好佳人,费云帆自不会计较一串项链,道:“身为绅士,能为女士效劳,我倍感荣幸。”两人相视而笑,这和谐的一幕被记者们抓个正着,也被晚进场的沈随心看了个满眼。
      比起自己,蓝采要年轻貌美多了,而且自己声名尽毁,又是有夫之妇,蓝采却云英未嫁还是科技新贵的左右手,费云帆当初爱自己都没爱到不计较自己名声的地步,何况现在。
      她站着发呆,而久候她不至的汪展鹏时不时踱步来到前厅,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后妻,差点要发火,这个只会坏事蠢女人!
      看在绿萍的面子上,他按捺住火气,上前去低声呵斥:“你发什么呆!”沈随心被他一吼,才回过神来,伸手挽着汪展鹏的胳膊,一同步入宴会厅,只是这对夫妇的怎么看怎么有貌合神离的感觉,当然,这一切也没能逃过记者们的镜头。
      最后到场自然最大牌,乃是巨头魏佑群,他带的女伴不出意外是孟雅苹,记者们小声议论着,看这架势,孟小姐极有可能在魏太太去世后递补。
      众人齐聚宴会厅:台湾,香港的商界名流,基本都齐了。有人小声询问,怎么不见前些日子极其活跃的欧世澈先生?这话不小心被汪展鹏听见了,他因为住院,有段时间没在公司,与香港那家公司的项目也因此陷于停滞,去电对方公司欧世澈不接电话,他以为是因为自己生病却没有通知,欧世澈信不过自己的下属,故而冻结了项目,还想着借这次婚礼向他解释。谁知听到的真相,虽然只有只言片语,却让他心惊肉跳。
      “……停牌啦,你知道他们炒地皮的,一夜暴富或者穷光蛋都不奇怪啦!……欧太太孙家也损失惨重,全部垮了,只看官方怎么善后,有没有人接盘……”
      完了,他的事业全完了。汪展鹏脑海里只有这么几句话,以至于婚礼进行曲响起的时候他都没反应过来,还是绿萍扯了一下自己的袖子。
      竭力露出笑容,汪展鹏小心地牵着绿萍的手——他要站好这班岗,至少要平安地将女儿交到女婿手里。待看向女方亲眷的时候,他又一阵难受,小女儿紫菱面黄肌瘦,摇头摆尾一点不上相也就算了,原本是他妻子的李舜娟身边已经相伴了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士,这就是女婿所说的“周叔叔”吧?他感到胃里又是一阵绞痛,咬牙忍下了。
      绿萍没有注意到父亲的异状,像所有的新嫁娘一样,她的眼睛紧张地透过婚纱,望向红地毯终点处,她的丈夫,她的爱人。
      高皓天一身笔挺西装,神态潇洒,嘴角是温柔的笑容,他的眼里,也只有走在红毯上的爱人。
      牧师在一字一句地念着誓词,她与他不约而同地也在心中默念:
      “相爱的人们,我们今天聚集在这里,在神圣的上帝面前,见证这位男士,这位女士……婚姻是一个神圣且庄严的词汇。它是上帝与人之间的契约,象征着教徒与主之间的盟誓,因此,它不应为满足人们私欲而被肆意曲解破坏。我们应该心怀对主的崇敬,谨记婚姻的缘由,并虔诚,谨慎,严肃地遵守。首先,婚姻是繁衍后代所需;其次,是对我们罪恶的救赎,以及漂泊的归宿;最后,它象征着人生中我们应给予人们的安慰和帮助。不论贫富始终如一,基于以上缘由我宣布:站在面前的几位正式结为夫妻……”
      “我们的爱情不因利益而结合,我们的感情没有因世俗而损伤,我们的情谊来源于彼此的了解,我们的未来在神前掌握在彼此的手中。不论贫富,不论健康或是疾病,不论今日还是垂垂老矣的未来,我已经在今日把自己的一切与你的合并在一起。”
      (此段誓词来自BBC95版《傲慢与偏见》,与现代版誓词有出入,但是更喜欢这个版本的,感谢谈影大人一个字一个字抄下来,同时推荐谈影大人的《马莉在傲慢与偏见的漫游》,虽然,是个坑……)
      念誓词的时候,李舜娟与周品颐紧紧握手,俞碧荷、萧依云与她们的丈夫并肩而立,不过最精彩的不是他们,好在有记者的照片,忠实地记录下了这些人间百态:
      汪展鹏若有所思,愧疚地望向前妻;沈随心眼睛死盯着费云帆;费云帆注意力全在蓝采身上,他觉得蓝采的暗恋对象高皓天结婚,自己有机会了;而角落里的汪紫菱,望向姐夫高皓天的目光与当初望向楚濂的热烈仰慕如出一辙……
      誓词结束,开始了中国式的“折腾新人”的环节,本来这种事新娘的亲友优先,可是谁敢让紫菱上前?俞碧荷身先士卒挡在紫菱前面,蓝采代替了新娘妹妹的身份刁难新郎,当然,她是不敢过于为难自个儿老板,顶多要老板和老板娘KISS三十秒以上,一起啃一个苹果,或者让老板抱着新娘原地转他个十圈之类无伤大雅的。
      被严密监控起来的紫菱顿时楚楚可怜地望着俞碧荷,眼泪在眼眶里转啊转,她不明白这个为什么面前的女人如此铁石心肠,她自小就是丑小鸭,成绩不如姐姐,嫁得也没有姐姐好,所以大家都护着姐姐。好不容易到了认亲的环节,高皓天李绿萍双双给父母跪下敬茶,绿萍改口高父高母“爸妈”,高皓天改口叫汪展鹏、李舜娟“爸妈”,面对周品颐的时候他叫“周叔叔”,周品颐瞪了他一眼,高皓天嘿嘿一笑,小声道:“回来就叫爸了吧?”周品颐哼了一声:“小子”。还是递上了红包。对于沈随心,高皓天就略点了点头,不加称呼,只说:“您好。”沈随心脸白了白,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含混掩饰过去了。到了紫菱,因为紫菱是绿萍的妹妹,高皓天叫了声“妹妹”,送上了红包。紫菱从进入宴会厅就从头到脚地打量自己的姐夫,心里又是一阵苦涩:他比楚濂还要出色,而且,他不计较姐姐的残疾——即使绿萍残疾了,她还是比自己优秀。想到这里,又是一阵自卑,眼泪顿时就下来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不是通常婚礼上舍不得或者喜极而泣的那种哭,而是“有人欺负这么弱小的我”那种委屈的眼泪。台上诸人一阵尴尬,李舜娟真想冲上去,又忍住了,就是最宠爱紫菱的汪展鹏也觉得紫菱这个时候将她的委屈带到姐姐的婚礼上实在太不懂礼貌了!还是俞碧荷心眼灵,马上插嘴打断道:“舍不得姐姐?你要这么想嘛,原来你只有一个姐姐疼你,现在多一个姐夫疼你,高先生啊,刚才给的见面礼是李小姐的,现在你还没给呢!”
      多破费点就能打发走这个讨厌的汪紫菱,这么划算的买卖高皓天自然知道取舍,立刻笑眯眯地又给了一个,俞碧荷代紫菱接过去,然后连哄带劝,拉着汪紫菱,借着蓝采的掩护,转入后台了。
      婚礼总算没有出现大纰漏,当然,如果不算宴席结束后汪展鹏旧病复发进了休息室,而后被送进了医院,汪太太沈随心没有陪着老公却哀哀怨怨地在旧情人费云帆身边转来转去,可惜就是吸引不了费云帆的注意,费云帆似乎与蓝采有了更进一步的发展,脸上满是志得意满的笑容。而年轻版沈随心、前楚太太汪紫菱也在试图在姐夫高皓天面前展现自己的柔弱委屈,把母亲李舜娟气得够呛,几个人眉眼官司打得极其热闹的话。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归还了蓝采项链的俞碧荷在当花童的儿子衣兜里发现万元红包一个,特批假条一张,署名高皓天李绿萍,立刻喜上眉梢:老板果然英明神武!于是马上带了老公儿子打车回家收拾行李订票度假去。
      后来,有好事的技术帝将拍下的进场、念誓词、认亲的几组照片连缀起来,根据美剧《lie to me》,科学分析各人的表情动作代表的心理活动,取名《爱情,爱情,有多少私欲以你之名》,引来点击上百万,八卦跟帖无数,这都是后话了。
      小夫妇先去医院看望汪展鹏,然后飞赴上海度蜜月,高皓天的前世陆依萍少年青年都生活在这里,转世之后自然第一个希望亲眼看看这座城市。在飞机上他们隔壁是一对母子,母亲已经两鬓斑白,儿子年纪约莫三十,可是从呆滞漠然的眼神来看,似乎精神方面不大对头,一路上母亲忙前忙后,儿子却不大理睬她,一个劲儿地望着窗外缭绕的云雾,口里念念有词,念得多了连高皓天与绿萍也听明白了他在念什么。
      “我是一片云。”
      一向好心肠的高皓天小心地与母亲聊天,这才得知,这对母子姓孟,儿子早年恋爱受挫,精神失常,这几年情况越来越糟,连母亲都不认识的地步了,不得已,孟太太只得带了他上大陆求医。
      中途,孟樵要去洗手间,孟太太是女人,不便跟去,高皓天自告奋勇陪他。当他们走到机尾,孟太太绝对听不见他们说话声的时候,一路上只会念叨:“我是一片云”的孟樵忽然回头对高皓天一笑,笑容充满了苦涩:“你相信吗?我不是疯子,我原来正常得很。”
      高皓天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被吓得不轻,只能勉强“唔唔”回应。
      也许很久没有跟人正常交流,孟樵的话还真不少,“真正的疯子是我母亲。很小的时候我父亲就去世了,母亲一个人将我养大,她怕我交女朋友,她怕我结婚。因为这样她就再也无法拥有我了!父亲死后,她的生命里只有我一个男人,她害怕失去我!”
      孟樵滔滔不绝:“那天,我第一次带宛露到家里来,宛露要帮她收碗,她说自己是天生的劳碌命,宛露是富贵命,生生气走了宛露!”
      “第二次,她说宛露是脂粉堆里打滚惯了的人,是个小太妹,一点也不像大学教授的女儿!她费尽心机拆散我们!”孟樵说到这里,脸上不知是哭是笑:“没错,父亲去世了,母亲一个人支持这个破家不容易,我要孝顺她,所以我的妻子——如果我还能结婚的话,不能不取得她的首肯,她就把这点权利用足了,所以段宛露真的是教授的女儿还是舞女的私生女其实无关紧要,她根本就不想我结婚!”
      孟樵压低了声音,“宛露说的对,母亲守寡了二十几年,她想控制自己的儿子,她要独霸她的儿子,你别看她那么温柔端庄,她就是个心理变态的老巫婆!”
      高皓天惊得张口结舌,万万想不到如此温情脉脉的母子情已经变质得如此卑污阴暗。
      “樵樵——”门外响起了孟太太温柔的嗓音,高皓天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孟樵又恢复了冷漠的神色,只是开门前,他附耳低声道:“我便这样陪着她疯狂到死好了。”
      此后一路平安,不过后来孟太太似乎一直设法找李绿萍交谈,待得知她是残疾之后才结识高皓天,而且两人成婚时年纪都算剩男剩女之时,她颔首道:“不管年轻的时候多么惊世骇俗,总还是要男婚女嫁照顾面子,不然别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你了。”
      李绿萍眉头微微拧了起来,她不知道孟太太话中有何深意,他们萍水相逢,她的丈夫还好心帮忙?为什么孟太太瞬间就变了脸,她回忆自己的一言一行,确认不曾得罪过她,正在困惑之中,高皓天看了看孟樵,又看看孟太太,转了个话题:“绿萍,最近我在看张爱玲的小说。”
      绿萍“嗯”了一声,问道:“你告诉我这个干什么?”
      高皓天道:“我想问你看过没有啊。”
      绿萍娇嗔道:“我又不是中文系毕业的,张爱玲是谁啊?”
      高皓天道:“三四十年代上海很有名的一位女作家,她有一篇很经典的小说,叫《金锁记》……”
      他用尽量平淡的语气向绿萍讲述张爱玲笔下,一个正常的女人被畸形家庭畸形婚姻改造成了畸形,为了报复,她不惜将枪口对准她亲生的儿女——逼死了儿媳,拆散了女儿的爱情,“三十年来她戴着黄金的枷。她用那沉重的枷角劈杀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
      前世看到这个小说的时候,震撼虽震撼,却没有太多深刻的体会,现在亲眼看见病态的孟太太,逼着原本正常的儿子成为病人,可以永远陪着她,而儿子也顺她的意装作疯子回敬她,就像两个死死栓在一起的蚂蚱,宁可同归于尽地毁灭,也不愿意对方能够逃出生天。
      绿萍似懂非懂,倒吸冷气道:“这个曹七巧好可怕。自己婚姻不幸福也不愿意让儿女婚姻幸福。幸好我妈妈不是这样。”
      高皓天道:“托尔斯泰说‘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我觉得幸福的家庭相似是因为他们知道幸福要自己争取,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此言一出,孟樵的眼光不再望向窗外,孟太太脸色变幻莫测,李绿萍在丈夫胳膊上拧了一下,道:“你大学到底是什么专业啊,一点不像理科生!”
      高皓天吃痛解释道:“理科院系也可以选修文学啊!”
      小夫妻打打闹闹,孟家母子各怀心事,就在这样的气氛中,飞机到了目的地。
      高、李二人在大陆待了一个月,自是不知孟家母子到了上海立刻打道回府,其后的事态发展,他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黄浦江畔,霓虹灯依旧耀眼,大上海歌舞团,以及陆家旧居那栋洋房依旧矗立,至少外观没有太大的变化,连方瑜家的房子都好好保留下来了,只是前世的陆依萍与母亲相依为命小屋已经拆迁改造成高楼大厦,让高皓天唏嘘不已。
      蜜月旅行第二站是北京城,他们一下飞机,就接到了周品颐之子周忆康的电话,周品颐派了他来接机。
      北京城的道路是出了名的堵,而且他们要经过以BT闻名的西直门立交桥,看着缓缓蠕动的车龙,好在周忆康很健谈,自嘲道:“北京的司机,都是能把身心交付给悠久的时间之流,与天地融合活下去的人才,凡夫俗子在北京坐车,恐怕非得准备好DVD或者游戏机,好打发无聊时间。”
      到达周家,已经是晚上八点。自己做饭是来不及了,周忆康干脆带两人上馆子。周家住在北京最古朴的四合院,附近都是有名的老字号,为了决定上哪家,李绿萍与高皓天进行了痛苦且艰难的抉择,最后还是由肚子做主,选择了最近的那一家。
      等到上菜的功夫,厅堂上的大屏幕播出的社会新闻台湾部分,正是医院院长夏寒山与自己的病人杜雨婷的不伦之恋,数月下来峰回路转,接着又冒出惊天血案:杜雨婷的母亲杜慕裳杀罪魁祸首夏寒山,逼女打胎以致一尸两命,自己畏罪自杀,引发严肃讨论。
      李绿萍也不禁害怕扑到高皓天怀里:“好吓人。”
      周忆康摇头,道:“这个做妈的虽然极端,出发点还是为女儿好。你想想那个女病人才十八岁,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肚子里的孩子?最可恨的那是那个大夫!病人年纪小不懂事,家属是外行,你一个成年人,还是院长呢,不知道厉害关系?不知道台湾那边怎么规定的,我知道大陆这边睡了没有民事行为能力的女的,不管女的是不是自愿,都是□□。说难听点,这个夏寒山,连自己的XX都管不住。”
      周太太顿时眼睛一瞪,周忆康立刻举杯:“我错了,又冒脏话,自罚一杯。”
      看他们夫妻感情甚笃,李绿萍顿时起了好奇之心,追问起他们的恋爱史,周忆康摊手道:“太太是上天派来管束我的!”
      周太太也点头,表示同意。
      周忆康告诉高、李二人,他们结婚不久,他公派出差韩国,归来之时夫人问曰:“夫君在高丽多日,有思于大唐否?”
      周君答:“思甚,尤思大唐之料理,盖因高丽饮食份属迷你,种类寥寥,且吝于荤腥,与我广阔之肚量,海纳之胸怀甚不匹配。”
      于是,其后数日,夫人日日学习高丽料理,顿顿少不得泡菜,周君苦恼多日,经高人指点方悟,乃携玫瑰巧克力等向夫人请罪,方得夫人亲手所做海鲜烤鸭大餐慰籍肠胃,不料肠胃艰苦多日,一朝富贵无福消受,罢工以示主人荣极思退,无奈主人学起昏君拒纳谏言,于是乐极生悲,大餐于当天交予五谷轮回之所,主人则住进医院静思悔过,翌日方获准归家。后发现夫人又习得扶桑烹调技艺,得其精髓八分饱为宗旨,与此前所学融会贯通,于是周君身体赘肉日去,旁人问曰,乃夫人之功也。
      李、高二人笑得前俯后仰,钦佩不已。绿萍私下对高皓天道:“不愧是皇城根下的人,说得这么文雅又好玩。连周叔叔的名字都有典故,周品颐,生在颐和园附近,又是纪念《爱莲说》的周敦颐。”又道:“不过忆康、思豪什么意思,缅怀康乾盛世?思豪太不像女孩子的名字了。”
      高皓天道:“我听周叔叔提起过,他的父亲有两个弟弟,仲康,叔豪,早年失去联系,一直没有找到,所以就给孙辈起了这么个名字。”
      李绿萍感叹:“名门就是名门,什么都有来历!”
      就在李绿萍对母亲后半生的幸福觉得乐观的时候,她的父亲汪展鹏躺在了医院里,手腕吊着针管,他的小女儿汪紫菱,坐在他床沿上,还穿着少女时代最喜欢的粉紫色衣裙,只是这件衣裳没有打理好,变为了悒郁沉重紫色。汪展鹏两眼直瞪瞪望着这个目前还跟他姓的女儿,耳朵里嗡嗡乱响,全是紫菱的抱怨。
      是的,抱怨。楚家一家子一条心,齐打伙儿欺负她,现在楚濂离婚不管她了,妈妈李舜娟为她租好房子,每月给她几万生活费之后也不管她了,姐姐绿萍与姐夫度蜜月去了,就连未满周岁的儿子也成了他的抱怨对象,喂奶,换尿布……
      紫菱扑到在父亲的床前,原本又黑又长的头发,多天没有梳过,蟠结在头上,乱糟糟地。她双手捧着脸,哭道:“爸爸你得替我做主!你——若是一撒手去了,叫我怎么好呢?”
      汪展鹏絮聒得五中似沸,只觉得身体一阵阵的轻飘飘朝上浮,差一点晕厥了过去。好在难得在医院露脸的沈随心会看风声,忙拉住紫菱道:“多大的人了,说话怎么一点遮拦也没有?好端端的咒你爸爸死!”
      紫菱狠狠瞪着沈随心:“都是你这个女人!逼走了我妈妈,又想害死我爸爸,我爸死了,你和你那个私生女就得意了是不是?”刘雨珊与紫菱原本无旧怨,只因嫁给了楚濂的弟弟楚沛,也被紫菱记恨上了。
      沈随心被堵得心头发苦,索性也扯破了脸来:“你这是说什么话?我和雨珊又得过你爸爸什么好处,可怜雨珊至今没有认亲,还不是碍着你和你妈妈的缘故?至于我,嫁给你爸享了多少福?你爸病成这样,除了我和你姐姐,你又来看望过他没有?当初你跟楚濂的事,我和你爸爸不是没拦过你,是你一意孤行要嫁;当初劝过你不要放弃财产,你偏要清高让给绿萍,到现在你却怪起我来了!但凡当初肯听进一句话,你爸爸哪怕是死了,也要挺身拉你一把!”
      紫菱:“叫我别咒他,现在这又是谁咒他了?”说着,放声大哭起来,扑在汪展鹏身上道:“啊!爸爸!爸爸!打小就是你最疼我,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可怜我往哪儿去投奔?”
      汪展鹏被她们两人吵得头大了三圈,想要起身痛骂不争气的后妻和女儿,又有心无力,只得两眼一闭睡觉去,沈随心也头痛得要命,汪紫菱口口声声似乎是自己要害死汪展鹏,谋夺他的财产,一文钱也不给前妻生的小女儿,谁知道实情完全不是这样呢?汪展鹏现在能有多少身家?也就是那套公寓房子还值钱了。
      等到汪展鹏一觉醒来,沈随心与汪紫菱都走了,被单上哭湿了一大片,像孩子溺脏了床。绿萍还在度蜜月,李舜娟已经离婚,费云舟忙于公务,再也没人来探望过汪展鹏,他只得自己支撑着办理出院手续。临走之时,倒是他的对门病友来送他,那人姓范,是个大他十多岁的男子,却是老婆儿女孙辈天天来陪护,从不寂寞。这些天,范先生一直冷眼旁观,分别之际,对汪展鹏道:“看在都是男人的份上,我教你一个乖,女人嘛,就是喜欢犯贱,你越宠着她们,她们越来劲。你应该把什么都捏在手上,她们不听你的,你就用这个敲打,看她们还听不听话!实话实话,我跟太太也是二婚,她不敢不听我的。离了我,她就是个废物!”
      汪展鹏若有所思。不久,他果然收回了沈随心的金卡,还对她下了最后通牒,再这样不归家,离婚伺候!
      当初他与沈随心结婚的时候,是办过婚前财产公证的,他名下有公司、名车、房产,当然现在车子已经没有了,可是公司和房子还在,公司虽然不死不活,可还有那么点资产,虽然将沈随心的咖啡馆抵押出去了,将来大不了公司的资产来抵,房子他是死也不能放手的。沈随心根本不懂经营,公司给她也没用。而沈随心年老珠黄,不说还能不能找到比他更好的归宿,离开了他,连住的地方也不会有了,何况,汪展鹏出院后这几个月,没有少张扬沈随心的劣迹,这个女人,也只能一辈子依靠他了。
      李绿萍与丈夫来到了南方继续旅行。在安徽白沙镇见识了曾家的七座牌坊,在桐城又听了导游所说黑老大小妾之妹组织“燕子队”四处收保护费重建父亲“寄傲山庄”的BH之举。
      受丈夫影响,绿萍在路上买了一本张爱玲的著作,闲时翻看,不再是以往只知美好一面的大小姐。因此语出惊人:“曾家是大户人家,他们家的女人,言行举止无一不被拘束得死死,就是个活雕塑,我听说还有往新娘裙子上系铃铛的呢。萧家已经破落,当然不能要求那么严苛,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嘛。”
      高皓天望向自己的妻子:“那你算那种?”
      李绿萍笑了笑:“两头不沾,中庸之道。”的确,汪家论来历,身家都不算名门,不过家道殷实,才受人尊敬,又何必摆那些大家闺秀的谱?绿萍又想了想,忽然颜色转厉:“那,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高皓天也一笑:“我是……怕你跟那些活雕塑一样,又怕你跟那个女土匪似地。”
      绿萍挽着他的胳膊,欢快地道:“你对我像雕塑,我也对你像雕塑。”
      “咦,你没听过皮革马利翁效应吗?”
      “去死,又拿我不懂的欺负我!”
      “不是说不学土匪的吗?哎呀,轻一点,轻一点!”
      ……
      等小夫妻二人回到台湾,也迎来了周品颐与李舜娟的婚礼。
      因为是二婚,所以很低调,只邀请双方的子女友人。周家是周品颐的一子一女周忆康、周思豪以及他们各自的配偶儿女,李舜娟那边就是绿萍紫菱姐妹以及绿萍的丈夫高皓天。来观礼的友人有李家好友费云舟费云帆兄弟,费云帆自然要带上女友蓝采,周品颐那边稍多,居然请来中科院院士章念琛当证婚人,还有老同学,模范教师康南,在美国的忘年交郑亚力,但还有两个个双方都不想见到的人死皮赖脸地来了——汪展鹏与沈随心!
      当然,有绿萍高皓天在,汪展鹏是不会有机会靠近李舜娟的,只不过沈随心要围着费云帆打转就没有办法了,毕竟蓝采现在还差一道手续,不是费太太,沈随心就差哀怨地直白:“云帆,你还记得五年前随心咖啡屋的沈随心吗?”
      因为这两个不速之客的搅局,导致周品颐直接决定婚礼结束后取消酒席,直接与李舜娟上了蜜月旅行的飞机,剩下的摊子交给各自的儿女去处理了——当然,不包括汪紫菱,她除了泪汪汪等白马王子来解救她于水火之中就不会别的。这里的青年才俊有姐夫高皓天,继父的儿子周忆康,女婿裴淇,到底哪一个是自己的白马王子呢?
      年轻的汪紫菱没等到,年长的沈随心也没等到,费云帆的豪华跑车副驾驶的位子是蓝采小姐的,她仍旧只能跟着汪展鹏拦出租回公寓,然后听取汪展鹏对她表现不满意的抱怨。若是能找到一个更好的下家,谁会跟这个又老又没用的男人?要是当初嫁的是费云帆就好了。
      其实费云帆也郁闷,蓝采在谈判桌上狠压了他一把,可他还是没有获得进一步亲近佳人的机会——难倒高皓天就那么好?
      正邀请周家兄妹逛夜市的高皓天打了一个喷嚏,绿萍关心地问:“你没事吧?是不是穿少了?”>
      正在边看卫星电视转播《万家讲台》边不顾太座瞪眼狼吞虎咽周忆康含糊道:“我看是被人惦记了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大结局之现代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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