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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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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玦甫一取出,男尸身上就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他的皮肤不再是那种接近于活人的颜色,而是开始变青变白,透着一股死气。但与之相反地,他的脸色却开始变得红润起来,嘴唇也迅速饱满起来,不复之前的皱缩干瘪。
赫连琛起身,提剑挑折了蒙住男尸双眼的布条。
白布之下,男尸的双目眼皮塌陷,皮下无珠,竟是被人剜去了双目。赫连琛见他双唇开合,不由凑近了一些,这才勉强听到一丝气音:“吾儿......吾儿菏泽。”
这是个挺好相处的大兄弟,虽然九窍被封,双目被剜,但他诈尸之后却没表现出任何一点儿要攻击人的意思。只是顶着青白脸上两坨高原红,小声地絮叨。
傅璟琼就凑在一旁看着:“师兄,他是鬼吗?”
傅璟琼看着自己从湖底捞上来的这具男尸,理智告诉他这应该是个鬼,但要说是鬼的话,却又与师门典籍中记载的鬼物有些不同。
“是活死人。”赫连琛道。
活死人与鬼的区别还是比较大的,人死之后心脉之中尚且吊着一□□气,只要这□□气不散,魂魄便不会离体。对于赫连琛来讲,活死人比鬼物要好对付一些,因为活死人有躯壳,阴气又没有那么重。
只是面前这位老兄作为一个活死人而言,属实是长得磕碜了一些。
磕碜老兄一个弹跳从地上窜了起来。
从它的口中,赫连琛听到了另一个有关于师爷府遭灾的故事。
贞元年间,中州边境与接壤的胡地摩擦不断,当时守关的将士中有位姓刘的将军。
寒冬腊月,白草摧折,这位刘将军带着不到一千名将士爬上了城外不远处的小山坡。他带着人饮冰卧雪的埋伏了三天,终于在那一个又黑又冷的夜晚,在那个黑黝黝的山坳坳里,等到了趁夜偷袭的胡人,将胡人将领斩于马下。
战争结束了,他的妻子和城里的百姓出来迎接他,在下山的路上,他们发现了一座破败的山神庙。刘将军将自己饮冰卧雪三日未死未伤的神迹归于山神保佑,他的妻子陪着他进庙上香,在上香的时候,妻子许下了这么一个愿望——伟大又崇高的神呐,请您保佑我能为我亲爱的丈夫诞下一个活泼伶俐的孩子。
这一年,是妻子与将军成亲的第八个年头,从庙里回去之后没多久,向来被婆婆讽为‘不下蛋的母鸡’的妻子怀孕了。喜上眉梢的妻子把自己在庙里许愿的事情告诉了婆婆,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
有庙的那座山被命名为将军坡,将军坡就坐落在琅芳镇边儿上。而原来的山神庙,就是现在有送子娘娘的那座庙。
男尸告诉赫连琛,刘师爷往上数三代就是那位刘将军。而这次刘师爷家之所以遭灾,是因为刘师爷不仅刨了自家的祖坟,掏出了老祖宗的尸骨,他还叫人盗了送子娘娘的石像,动了送子娘娘襁褓里的婴儿。
“送子娘娘襁褓里的婴儿?”赫连琛挑眉。
“送子娘娘的襁褓里原来是有个石婴的,叫刘师爷给沉到荷花池底啦。送子娘娘自己的孩子没有了,便要拿刘师爷的儿子来抵,现在她怀里的那个,就是刘师爷的儿子,亲儿子......”
男尸的声音缓缓沉了下来,他倏地抬手抓住了自己的头发,叹道:“我也想要一个亲儿子啊!”
他说这话时仰着头,眼角缓缓流出两行血泪。
他脖子拗的有点厉害,后脑勺几乎要贴到自己的后背。赫连琛贴心的抬手用剑鞘在男尸的后脑抵了一下,往回推了推,以防他真的把自己的脖子拗折。
灵剑探鹂的剑鞘同剑身一般透明,区别是剑鞘上没有那自首贯尾的一线艳红。
只见透明的剑鞘贴上男尸的后脑勺,下一刻滋啦一声,男尸的头上秃了好大一块。
赫连琛:“......”
他把剑鞘收回来,诚恳道:“不好意思,在下实在不是有意的,还望兄台海涵。”
从面上看,这位兄台似乎不是很想原谅他。
男尸脸上那两坨辣眼的高原红都似乎为他逝去的头发变得更红了一些。
虽然赫连琛的语气很诚恳,但傅璟琼还是觉得自家师兄就是故意的。
赫连琛抬手去戳那男尸后脑勺的时候傅璟琼就站在他旁边,他可以肯定自己从赫连琛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笑意。
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傅璟琼却觉得那一瞬间的赫连琛生动无比。他的心里腾地生起了一种怪异的情绪,就好像......就好像在过去的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他也见过这样的赫连琛?
只是究竟是在何时何地见过这般生动的赫连琛,他却是想不起来了。青玄山的仙尊们向来是拿他当吉祥物的,傅璟琼倒也想过要好好修炼,这样将来不论是下山或是收拾东西回大梁都也能有个傍身的能力。但他又好像天生比别人缺了一点脑子,再简单的灵诀法门在他看来都如一团迷雾,摸不透也看不穿。
因着修为低微,他平时见到赫连琛的机会也就不多。但近来他又时常觉得赫连琛带给他一种难以名状的熟悉感,这点属实奇怪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