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十一位熊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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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提早离开了学馆，当第三个爆炸场地被打上勾时，周围的光线还是开始黯淡下来。
横滨的黄昏是一种由深蓝到金红的过渡，来自天空的光影将万物都罩上了一层自相矛盾的色彩，你和太宰治走在临海的山道上，各自的手腕都系着一只纸做的风筝。
那是刚才在山脚下买的风筝，做风筝的大爷说你这姑娘瞧着面善，硬是絮絮叨叨拉着你聊了好久，转头又去夸旁边的太宰治多么精神多么有气色，几年不见长这么高了云云。
你听的一脸迷茫，倒是太宰治笑得十分开心，三言两语哄的大爷喜笑颜开不说，还用近乎白送的价拿到了两个风筝。
风筝是大爷自己糊的，据他说自己已经在这卖了好些年的风筝，见过的年轻小情侣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像你们这样几年如一日长长久久的可真是不多，送两只配对的纸鸢就当讨个彩头。
话说到这份上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看看戴老花镜的大爷，就算再怎么想不通对方是如何把黑发认成红发的，嘴上依然哈哈哈陪笑着对太宰治使眼色，他心领神会，三两下吸引走大爷的注意，给你留下充分的余地往纸篓里塞钱。
你数出原价的钱塞好，道别大爷继续向山顶前进，太宰治则跟在后面悠哉悠哉的踩着你的影子走，风筝线被他缠在手指上一下一下的勾，纸鸢摇摇晃晃的飞不高，只在人身侧飘，翅膀投下的阴影让太宰治眼底的夕阳也明明灭灭，忽深忽浅。
他一直在玩风筝，像个小孩子似的把线拉拉扯扯，脚下走着山路，眼睛却追着风筝跑，你看得好笑，也忘记了刚才那一点子被错认的尴尬，学他的样子将风筝拽来拽去。
说是出来约会，你和太宰治倒默契的都没选并肩而行的姿势，你们在羊肠小道上一前一后的走着，两只纸鸢鼓起翅膀呼啦呼啦的兜风，时不时向上飞着撞在一起，竟显得比拉线的人还要亲密一点。
等到目的地时，你和太宰治依然隔着一米的距离，两根风筝线却彻底纠成一团，山顶的风一吹，就这么互相缠着绕着飞上了天，从底下看只剩一个不分彼此的小黑点。
“好无聊啊——”你刚仰头看纸鸢，身边的太宰治就懒洋洋的拖长音，之前还饶有兴致的他此刻又变得毫无干劲，不仅直接解开了缠在手指上的线，还一点留念也没有的松了手。
山顶的风很大，纸鸢嗖的一声飞出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太宰治朝后靠在栏杆上，头向一边歪，露出小孩扔掉不合口味的玩具那样百无聊赖的表情。
……这可是原价买的。
你幽幽望了一会天空，又转头去看太宰治，他正在踢地上的石子玩，混合着沙粒的石头一路骨碌碌滚下山坡，落到底部缺了一块山石的悬崖上。
“好像已经没有炸掉的必要了……”
你望着身下千苍百孔的悬崖，这里似乎早几年就发生过一场爆炸，至今地面还能看到焦黑的痕迹。
“是呢，爬上来的时候还以为会看见什么有趣的地方，没想到之前就炸过了……”太宰治有气无力的抓着栏杆，随意伸手指了指“那边倒是看着还算顺眼。”
“哪边啊？”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入眼的只是一片凹凸不平的石壁。
“就是那边啊，某只很凶的狗曾经掉下去的地方，”太宰治的表情仿佛在回味“哎呀哎呀，当时还真是精彩啊。”
……哦，原来是那天。
经太宰治这么一提醒，你才想起之前跟任务对象还一起坠过崖。
“说起来，我也算是比你早一步试过殉情了哦。”太宰治还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为了防止他因为太无聊而整出什么幺蛾子，你有意开口找了个话题。
“欸——那个怎么能算，”说到感兴趣的东西，太宰治果然打起了一点精神，他原本眯着眼将下巴垫在栏杆上，此刻微微偏过头，对你半睁开左眼，竖起一根手指晃啊晃“殉情可是一项非常严谨而高雅的行为，跟狗这种生物完全不搭啦。”
他露出那种没错没错就是如此的眼神，语气认真里还透着一丝嫌弃，说话的逻辑内容却牛头不对马嘴的，令你莫名有点想笑。
虽然感觉不太好，但你还是忍不住弯了下嘴角，而太宰治静静看了一眼你的表情，也弯起眼睛笑，他眺望着远远坠在地平线上空的夕阳，手指在栏杆边缘一下一下打着拍子敲，不一会就开始哼独自一人是无法殉情的这样乱七八糟的歌词。
……这人还真是喜欢殉情啊，不过好像除了留影瓶里那次，他再从没对你发出过类似的邀请……是所谓的不碰熟人原理吗？
你无端产生了好奇心，可又感觉直接问对方为什么不邀请自己殉情这事怪怪的……左思右想间，你换了个问话方法。
“你是怎么想的啊，”你本意是打算铺垫下话题，问出口的一瞬间倒真好奇起来“就是那一天。”
你没明说那天是哪天，反正太宰治也能明白你的意思，他哼歌的声音停下了，脸上的表情没变，手指依然在七零八落的敲着拍子。
“那一天啊——”他发出个表示思考的停顿音，但回复的语气很不假思索“我在想，姐姐到底算疯子还是笨蛋。”
“……有时候做人也不能太诚实。”你觑眼看他。
“姐姐不是想听真话吗？”他笑眯眯的对你歪头，是典型的，无辜又漂亮的太宰治式微笑“真话总是会很刺耳的呀。”
“不过呢，之后我也有进行分析哦。”太宰治的手指在下巴上摩挲着，他还在笑，但只有嘴角弯着，说话的嗓音像片掉在河面的叶子般轻飘飘沉下去。
“我在想啊，为什么一个说着不想死的人，却愿意为了别人死掉呢，而且还是毫无意义的那一种……虽然人生本来就是没有意义的，可对姐姐来讲应该不是这样吧？”
“到底是为什么呢……”他用自言自语的音调说话，却又仰头专注的望着你，那不是人与人之间交流的目光，反而像是野猫在凝望垂死挣扎的麻雀，它未必想吃它，未必把它视作猎物，当然也未必救它，猫或许只是猫，只是单纯的在好奇摔断羽翼的麻雀能在地面上存活多久。
“不过仔细想一想，那种东西倒也很好解释啦，”对上你转过来的视线，太宰治若无其事的笑“说穿了就是男女之间那一套，太普遍了，随手在书店里抓一本小说，翻开来都是这样的内容哦。”
听起来确实是这么个理，你点了点头，手还在拉扯自己的风筝线。
太宰治无声的看了你一会，又继续往下补充。
“所以姐姐能猜到我为什么会跟过来了吧，因为我就是想试试看嘛，看看姐姐这样的人是不是一如既往的心软，是不是只要谁装一下可怜就愿意伸出手，付出足够的感情后不论发生什么也会自己给自己洗脑，装作一切安好的样子包容对方糟糕的所有……”太宰治的声音是平静的，说话的语调却越来越轻快，在某一个瞬间又猛然低沉下去。
“……但是呢，啊啊，老实说，我已经厌倦了哦，”他垂下眼睛，发出像是梦吟一样的，仿佛陷在水下的淤泥里，只吐出一串细微气泡般的声音“就跟体验劵一样啦，反正已经得到了答案，虽然暂且还没过期，倒也没有继续使用的必要了……”
你看看这只在泥巴里吐泡泡的猫，用着做语文阅读理解的经验沉思总结了一会。
“……也就是说，”几秒后你开口了“你是想试试被我偏心的感觉？”
“……真是狡猾的总结啊。”太宰治脸上的笑容顿了顿，那是很短暂的一个停顿，仿佛这个瞬间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出什么表情一样。
“或许是可以这样说的吧。”然而片刻后，他又开始微笑“或许姐姐是看透我了也说不准呢，哎呀，还真是危险……”
“狡猾的是你哦。”你总算把风筝拽了下来，纸鸢沉甸甸的，一共有两只，因为线缠在一起的缘故，太宰治的那只并没有飞远，也落到了你的手上。
你低头看看两只纸鸢，又抬头看看他，再次被你打断话的太宰治难得露出了一点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迷茫神色，迷茫下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紧张像一根弦绷在他的神经上，那是洞察人心的高手对自己所作出的警醒，是潜意识中催促他逃跑的哨音。
不能将谈话再进行下去了，太宰治这样想，既然刚才的话还吓不跑你，那之后可以再换一种方式，此刻他唯一需要思考的就是怎么岔开话题，让气氛朝更加稳妥安全的方向靠拢。
这理应是他最擅长的领域……然而你开口了。
“真是的，”你说，手指缠着一根风筝线，却有两只纸鸢在身边绕来绕去“烟花是很好看啦……但既然是我们两个的约会，就带我去不一样的地方呀。”
“比如说你感兴趣的……螃蟹展览馆之类的地方？”
你随口诌出一个例子，话语落在黄昏瑰丽到危险的夕阳中，被山顶的风席卷着吹走了，太宰治张了张口，但没有发出声音，半响之后，他像是隐藏什么，又像是无可奈何般偏头笑了。
“所以说，”他如此回复“姐姐真的很狡猾呢。”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十一位熊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