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三位熊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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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被一股异常可怕的焦糊味惊醒的。
你弹坐起来，眼神呆滞，脑袋毛乱翘，身下的旧床垫嘎吱作响，其中一块塌陷下去，露出黯淡的黄铜弹簧。
陌生的房间……
你盯着糊满报纸的墙壁迷茫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跟太宰治回了家，嗯，或者说回了某个应该叫安全屋的地方。
你睡的房间里没有钟也没有灯，只一张不薄不厚的旧床垫摆在地上，角落的衣柜是这儿唯一的家具，衣柜里装着寥寥几件落满了灰尘的男士上衣，不难想象太宰治是把卧室让给了你。
你不清楚现在是几点了，临近天花板的那两扇墨绿色天窗倒是透进很模糊的光，有鉴于你们住在地下室，倒也不能就凭此判断时间。
你依然感到困倦，昨天精疲力尽的来到这后，你还花了一整晚的时间仔仔细细把两份留影瓶都复习了一遍——着重放慢速度看了所有与太宰治有关的剧情。
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虽然你和太宰治不是敌人，但到底要共度一段长度未知的时间，不好好了解你们之间的情况可不行。
太宰治那张漂亮的脸本身就很有辨识度，再加上绷带这种标志性装饰，你很容易就挑出了所有和他有关的记忆。
该说是巧合还是孽缘呢，你跟太宰治的相遇能一路追溯到八年前第一个任务对象的时期，你与跪坐在花车上游行的他肩膀相撞，穿着华服的豪门少爷被花团锦簇所围绕，柔软服顺的黑发下是一种漠不关心的平静，这之后仿佛开启了某种开关，你曾在白炽灯下的便利店见过他，曾在堆满纸壳的小巷中见过他，曾在下着瓢泼大雨的街上与他撑过同一片纸壳，也曾坐在同一家餐厅里，你吃面条他折菜单，纸糊的飞机在你们头顶绕来绕去。
他目睹过你的两场感情，也两次见证了你走向死亡前的支离片段，他是个既可以趴在厨房桌子上画一整天螃蟹，也可以蹲在悬崖边的树枝上隔岸观火掌控全局的家伙，他的头脑仿佛机械般聪明伶俐，性格又像孩童似的变化多端，太宰治本人就是一片结冰的湖面，谁也不知道其下暗藏着多少波涛汹涌，他的心像一个空杯，看似波澜不惊浑然无害，实则暗流涌动诡秘莫测，无人知晓杯中注入的具体内容。
【所以我才告诫员工小姐，这真的是一个很麻烦的家伙啊……】前辈微微叹息【看完这些记忆之后，员工小姐有什么额外的想法了吗？】
【……有，】你一脸凝重【这家伙到底是怎么突然长这么高的。】
【……嗯，】前辈忍俊不禁，但还是接下了你的话头【可能是螃蟹吃多了吧。】
“真的假的，螃蟹还有这种妙用……”你眯眼怀疑，却发现鼻端的焦糊味越来越无法忍受。
……等一下，他不会是玩火自焚了吧？
已经从记忆中了解到对方有自杀癖好的你大惊失色，当即跳下床垫，打开门就看见客厅一侧的厨房内飘来一股黑色的浓烟，只穿了一件衬衣的太宰治夸张的呜哇呜哇叫着撞开帘布。
“啊啊呛死了呛死了……这些烟根本毒不死人嘛！”
“……你在用煤气灶自杀吗？”你捂着鼻子发问。
“当然没有了，跟姐姐同居第一天就开始计划自杀也太糟糕了！”太宰治抬起胳膊弹弹自己袖子上的灰，面容姣好的脸上是一双怎么看怎么无辜诚恳的眼睛“我只是想把讨厌的人送的外套烧掉而已，姐姐知道吧，就是那种小孩子长大成人后会玩的跟过去告别的仪式……！”
“哦——”你佯装恍然大悟“所以你就打开了厨房的煤气灶？”
“bingo！”太宰治打了个响指，很高兴你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后呢，在布料燃烧的途中，我盯着火焰，就想到人为什么不能像衣服这种简简单单的死掉呢，噗的一下变成一团灰，然后再呼的一下彻底消失在风中，看起来一点也不痛苦对不对？”
“之后你发现厨房的火太小烧不起来你，就决定改成用煤气自杀？”你继续推测。
“咦？”太宰治看起来吃了一惊“姐姐怎么会这样想？我才不会用煤气呢，因为姐姐还在房间里呀！”
“……那我谢谢你？”
“总而言之，我用火烧了下自己的小拇指，发现很痛，所以就放弃啦，”太宰治晃了晃自己被烧了个燎泡的指头，你看着都替他肉痛“不过我又想起书上说有的衣服材料烧起来会有毒，就凑近了闻闻试试……结果还是太呛了，也没有死！哎，自杀可真是门技术话呀！”
“那就没办法了，”你说，不是很想接这个话题“你继续努力吧，有没有吃的啊？”
“冰箱里好像有蟹肉罐头。”太宰治沉思了一会回答。
你看了看浓烟滚滚的厨房，又充满希望的问了一句还有呢。
太宰治爱莫能助的摇摇头。
“那能出门买早餐吗？”
“我不建议哦，毕竟我现在刚叛逃，而姐姐……”太宰治看了你一眼“姐姐是在逃婚吧？”
“……你可以这样理解。”跟自己的良心作了一番斗争后，你谨慎回复。
“哦——”太宰治顿时发出一声夸张的长音“这么说，我就是从邪恶蛞蝓手下救出漂亮姐姐的大英雄啦？我可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是是是，”你敷衍的说“你真棒，也把厨房借我用用吧。”
“嗨呀，姐姐总是不接我的槽。”太宰治一副很扫兴的表情叹口气，转而又兴奋起来“难道姐姐是准备大显身手了吗？我想吃蟹肉火锅！蟹肉火锅！”
“你想多了，”毫无家务经验的你十动然拒“我只是……嗯，想跟你一起开告别会？”
不知不觉就用哄小孩的口吻说话了，真是奇妙。
“好哇好哇！”太宰治果然举手赞成。
——
看着自己穿过的卫衣和牛仔裤在灶台上化为灰烬，这种感觉非常微妙，但你确实再也用不上它们了。
为了方便燃烧，你把衣服布料，包括那封信都咔嚓咔嚓裁成了碎片，一块接一块投进火焰里，而太宰治也学着你的样子，拿了手术剪刀对西服外套比划来比划去。
不同的材料在燃烧时，火焰的颜色都不尽相同，你们蹲坐在灶台前，彼此都用手捂着鼻子，太宰治的瞳孔在火光映衬下也不断转换着颜色，眼底一会漠然的像是怎么情绪都没有，一会又汹涌起来，仿佛流淌着不断诡秘旋转的涡流。
不穿外衣的太宰治显出了原本的苍白和细瘦，之前留在安全屋的衬衣袖摆短虽短，却并不窄，依然能松松弯到手肘上，他个子高，体重轻的与之并不匹配，整个人仿佛大街上流浪的野猫，虽然骨瘦如柴，但丝毫不减损五官的精致美丽。
这是个皮相漂亮又性格古怪的少年，一言一行捉摸不透却又不令人讨厌，不如说他的聪慧注定了他可以维护任何一段想要持续的关系，只要他想，只要他愿意，操心师能够任意在他人的底线上跳舞行进，稍不注意就会被扯着鼻子往前走。
——以上都是昨晚前辈给你紧急灌输的《防火防盗防室友》指南上的内容，就差把此子不是个好东西你可不要被他给骗了这句话贴在你眼前了。
你不得不承认前辈在某些方面是挺对的，从昨晚太宰治自然的把卧室连同钥匙一起让给你开始，到今早插科打诨消减你在陌生地盘醒来的紧张结束，这段时期你可丝毫没有跟男性同居的局促和不自在感，就算是现在看他一剪刀一剪刀的裁布料，你也觉得，太宰治这个人……好像没有什么属于异性方面的危险。
他是会轻浮的夸你漂亮，用自来熟的方式赞美你，但不令人讨厌……反而姐姐姐姐叫你的时候还挺可爱的。
像小动物，可爱，不错。
……果然你喜欢年下这点这些年真是毫无改变。
你沉痛反思，一把按住太宰治扔布料的手腕。
“你这西服料子挺好的……留一块当抹布吧。”
太宰治眨了下眼睛，笑眯眯的说好呀姐姐。
“不过，姐姐没有别的事拜托我吗？”太宰治继续问，在灶台旁变成浅茶色的眼睛映着你的脸，瞳孔平静下来，就算火光摇曳着也没有丝毫波澜。
……咦，从这个角度看更像猫咪了。
你胡思乱想着，就听前辈无奈的在你脑海里叹息一声。
“……啊，有，”你终于回神，心虚回答“是关于一些违法乱纪的……”
你一五一十把要做的事交待了，连同那张被你擦掉了留言的地图一起展示给他看。
太宰治看了地图两秒，不等你忐忑，就爽快的点着头，又说了一遍好呀姐姐。
“哎，没关系吗，你不是在叛逃吗？”你可感动，不过还是得再问一句。
“没关系啦，反正很有趣嘛！”太宰治笑意盈盈，简直可以说是眉飞色舞“而且既能帮到姐姐，又能给小矮子添堵，多好的机会呀！”
“那作为交换……”你想想电影中黑手党的等价交换原则，又紧张了。
“咦，我想想，”太宰治好像没考虑到这个问题，他拇指抵着唇沉思了半天“——啊，有了！”
他的眼睛一亮，举起一根手指。
“姐姐来帮我打扫卫生吧！”
“……行，”你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不，太宰治大概提出什么要求都不奇怪“但是我不太擅长打扫……”
基本可以说毫无经验。
“没关系，我也不会打扫！”太宰治一副找到了感兴趣的目标，所以神清气爽的语气“姐姐我们一起努力吧！”
——
事实证明，两个家务白痴还是不要一起打扫卫生的为好，因为经验不会叠加，笨手笨脚的程度才会。
你打算从最简单的扫地开始，太宰治则去涮拖把准备拖地，安全屋的地覆着薄薄的灰，垃圾只有拖在地上的几卷绷带，你随便扫了几下没事干了，就看着太宰治一边跟拖把杆搏斗一边满屋子跑着拖来拖去。
不知道拖把是太久没用锈死了还是本身没涮干净，地拖的脏兮兮的，某块地板还翘了起来，你跟太宰治头对头研究了半响，一致同意先让地板自然风干看看效果。
下一步你们分头行动，你去揭墙上的旧报纸，太宰治则去找以前的过期面粉来调配糨糊，然而报纸揭到一半你突然发现底下是一片干涸的红褐色，顿时脸色发白噔噔噔倒退三步。
“放心吧姐姐，”坐在沙发上努力搅拌糨糊的太宰治信誓旦旦“只是红油漆而已哦。”
“……我信了。”你喃喃自语，一副你再说别的解释我都不会听，这个肯定就是油漆而不是什么杀人现场的表情。
太宰治当场就被你的语气逗笑了，手腕一抖，搅到一半的糨糊马上溅到了衣服上。
……好吧，那接下来就是洗衣服了。
趁着糨糊在锅里咕嘟咕嘟煮的功夫，太宰治脱下了弄脏的衣服，换上你新买的衬衫，衬衫的价格很便宜，还印着一串土土的【cool girl】英文字母，值得欣慰的是太宰治的脸挽救了一切，穿什么都不显得廉价。
“呜哇……”太宰治拍着那串字母“好紧哦。”
“毕竟是我的号码啊……”你眼神有点死，倒不是介意太宰治穿你衣服，只是微妙的对上一个自己产生了歉意。
对不起，不仅用你的奖学金买了绷带和关东煮，给自己的衣服还让别的臭男人穿上了。
“呜哇，”太宰治开始抱怨“手好酸哦，不然我们下次再洗吧。”
“那你明天穿什么？”你犀利反问“我不会再借衬衫给你了。”
“……呜哇，”他沉默了一会，继续抱怨“我肚子还好饿。”
“我也好饿。”你对此感到赞同“洗完了我们开罐头吃。”
“不能现在吃吗？”
“不，厨房里还炖着糨糊。”
“那糨糊可以吃吗？”
“面粉不是过期了吗？”
“吃过期的面粉会死吗？”
“不知道，但是我们还要糊报纸。”
“欸——”
这段对话很孩子气，成功让你的心情变好了，也成功吸引了你的注意力，趁着你思考糨糊能不能吃的时候，太宰治偷摸到了水盆边的洗衣液，试探着往嘴里抹了一点。
“呜哇，好刺。”他皱着鼻子张开嘴，不等你阻止就开始挤压瓶子“好苦好涩……咦，没有了？”
“……因为这是咱们最后的洗衣液了。”这次你的眼神真的死了，就双手环胸看他把瓶子转来转去，却只能挤出一连串小白泡沫。
“这么点根本达不到致死量嘛……！”
太宰治还不死心，又把眼睛凑到瓶口去看，正巧那里冒出一个大肥皂泡，五彩缤纷的泡泡被散落的额发一刺，啪一下破了。
“啊啊……！好痛好痛！”太宰治立即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洗衣液进到眼睛里了……好痛！”
“……你没事吧。”你被他这一声大叫惊住了，赶紧放下手里的衣服上前查看。
“痛啊……！”他还在叫，因为洗漱室的空间太小，你们是在客厅里洗的衣服，现在他已经倒在了沙发上，一边哼哼唧唧一边扭来扭去。
“我不行了，我的眼睛要瞎掉了！”他一只手捂着眼睛，一只手啪嗒啪嗒拍着沙发，硬生生营造出了一种凄厉悲惨的痛苦场面“会变成独眼太宰的，独眼太宰！”
“没那么严重吧……难道洗衣液过期变质了？”
你感到了久违的头痛，是那种很想给谁一背摔的头痛……咦，你曾经想给谁一背摔来着？
“你先把手放下，我给你看看？”
“肯定是因为太饿了的缘故……太饿了所以体质下降了！”太宰治并不放手，依然在嚷嚷“只有蟹肉罐头才能拯救我……没错，由漂亮姐姐亲手煮的蟹肉罐头！不然我就要变成独眼太宰了！呜哇，我好惨，以后出门找工作他们肯定会这样嘲笑我！”
……好嘛，你就知道。
你啼笑皆非，无奈的摇头，走去厨房给他热罐头。
【只知道浪费别人感情的大麻烦。】
前辈还是那句评价。
【嗨呀……】你盯着炉子上热的罐头【其实还挺可爱的嘛……】
打滚赖皮的时候都像猫一样……还是在跟你撒娇的猫，应该可以这样说吧？
【可爱？】前辈的语气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没想到员工小姐喜欢这种类型的呢。】
【咦，倒也不是啦……】
【唔，】听到你的反驳，前辈换了个结论【那么员工小姐不喜欢这种类型的。】
你眨了眨眼睛，想找出个合适的形容词，但是失败了，而前辈那边也默不作声，像是在进行什么工作上的重大思考。
于是你也不多打扰他，端了罐头回到客厅。
太宰治依然躺在沙发上，听到你走近的脚步声后就噌噌噌自觉的挪起来，一只手依然捂着眼睛，另一只手则伸过来接罐头。
你把罐头递给他，他特别熟练的单手打开，放在茶几上挖着一勺一勺吃。
热过的罐头散发着一股螃蟹的鲜香味，你也饿了，虽然觉得早上就吃海鲜不太好，还是打算开一罐填填肚子。
不过你没怎么吃过铁皮罐头，用了半天劲都没打开不说，最后一下还差点把拉环给掰断。
你盯了罐头一会，默默抬起头，跟正好看过来的太宰治无声对视，几秒后，他慢慢弯起没被捂住的那只眼睛，对你笑了，原本抓着勺子的手也朝你伸出来。
那不是什么挖苦别人是笨蛋的笑，甚至也不带任何复杂的意味，只是简简单单的，像班级里的男生面对打不开瓶盖的同桌女生，带着一点揶揄的，还有一点小得意的，仿佛在说哎呀真拿你没办法，还是交给我吧这样的笑容。
【先用手指按下一道小口，在把拉环旋转180度。】
下一瞬，脑海里的前辈静静开口，你下意识低头照做，啪一声罐头就开了。
蟹肉的香味和汤的热气一起涌出来，你沉默了几秒，再次抬头，就见太宰治的手停在了半空。
“……呃，”你说“我刚才突然醍醐灌顶……”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盯了你几秒，眯起眼，长长的欸了一声。
“真是的，”他重新拿起勺子“姐姐剥夺了我给你服务的机会哦。”
“我心领了。”你诚恳回复，也拿好勺子。
没有主食一起拌的蟹肉罐头其实有点咸，你吃到最后还剩下几块，就拿温水冲了冲供奉到开了条小缝的天窗边。
“姐姐是在喂猫吗？”太宰治也顺着梯子爬上来。
“是哦，”你顺手接过他递来的罐头盒，嗯，很干净，用来装水倒是可以“万一有猫路过呢？”
“欸？”他的脸贴在窗户上“这是守罐待猫吗？”
“还是守窗待宰。”你揪着他的衣领“过来让我看看眼睛。”
他又发出呜哇呜哇的奇怪抱怨声，脸倒是乖乖转过来了，被肥皂泡刺过的眼睛有一点红，你凑近了看，却被那些胡乱缠绕的绷带挡住了视线。
“……算啦，”你叹气，又有点想笑“下去我给你重新包一下吧。”
“……那姐姐要轻一点哦。”太宰治眨眼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又补救般的弯起眼。
“知道啦。”这个动作更像猫了，你这样想。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三位熊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