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五个熊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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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乱步的烧在半夜就退了，晕红的脸恢复了原先的平静，偶尔溢出的咳嗽也消失了。
你小心翼翼的把胳膊从他的指尖中抽出来，又笨手笨脚拔掉了他扎在手背上的挂针，将整只手连同暖水袋一起塞回被子里。
现在是凌晨一点，你没吃晚饭的肚子开始叽叽咕咕的诉说存在感，医务室倒是有储备的干粮，但想到答应了乱步要去买零食，再加上你也不愿意亏待自己的嘴巴，于是你轻声拉开了椅子，打算趁着夜色溜到学校外面的粗点心店。
警校向来有教师和保安在深夜里巡逻，不过躲避他们的视线并不算太难，连村子里的小树林都能迷路的乱步只要认真起来就可以详细说出每一名老师的巡逻路线与时间表，你记得不算太全，却也足够平安无事走到校外。
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粗点心店采购了一大堆零食后，你拖着有点疲倦的步子在校园里走，到楼下时却发现医务室的灯亮了。
大概是乱步醒了，意识到这一点的你开始一路小跑，甚至抄了条平常从没走过的近道。
这条小道位于教学楼楼梯的侧边，有一扇常年不会锁的铁门通着它，小道又长又窄，墙壁上没点灯但一点也不暗，反而非常明亮，因为通道位于大楼的边缘，左侧排列着一扇扇巨大的落地窗，满月的光顺着透明的玻璃照进来，排成一行一行斑马线般黑白分明的影子。
铁门的把手锈死了，得花点功夫才能推开它，你探进半截身子，想从里面把大门彻底打开，但刚一将视线落进门里你就僵住了，提袋子的手猛然一紧。
在走廊的尽头站着两个人，你一眼就认出了宿舍管理员那颗半秃的脑袋，他背对着你，面向一位身材丰腴的女人，女人涂着暗红色指甲油的手抓着他的胳膊，而他则搂着女人的腰，两人身贴着身，头靠着头，嘴唇像两条肿胀的水蛇一样缠在一起。
一股油然而生的厌恶漫上你的心尖，倒不是说你对宿舍管理员有什么意见，虽然他老爱找乱步的茬，但看在你是她女儿室友的份上又总会放你们一马，也不能说你就讨厌有人在深夜幽会接吻，中年人的爱情也可以热情似火。
然而你见过室友的母亲，那是个头发已经泛白的，为家庭操持了半辈子的妇女，曾经因为你和女儿的室友关系而请你吃过糖饼，她矮小而细瘦，跟眼前这个女人的身形完全不同。
也就是说……
你撞见了一幕出轨现场。
你松开了按着门把的手，像撞破所有尴尬场景一般移开了视线，你下意识后退一步，但又停住了，视线落在眼前的砖石地板上，脑海中却久久回荡着刚才的场景。
你应该去告诉室友……是的，你肯定得去告诉室友，但什么时候？什么时间？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证明？理智告诉你室友是个好姑娘，她一定会相信你的，因为你没必要撒谎，那个男人绝对会得到惩罚……会吗？万一他找借口说你看错了怎么办？万一他说自己只是一时糊涂，根本没和女人发展到这一步怎么办？
反正你又不可能当场揭穿他啊……你这样告诉自己，属于父亲的不要徒增事端的循循善诱在你脑海中回荡，你其实见过不少这样的事情了，有的是谁谁谁欺负了谁，有的是谁传了谁谁谁的谣言，你从没大胆的第一时间站出来指责过，在这个孤立无援的异世界就更应该谨言慎行。
但一道微弱的声音在你脑中怯怯反驳着，既然都到低纬世界了，为什么就不能胆大一回？为什么就不能像书上写的英雄那样跳出来，勇敢给帮助过自己的室友主持正义？
你为什么要这么现实？你压根不该这么现实的！你本来就是为了逃避那个过于现实的，不符合你理想的世界才到这儿来的！
为什么出轨男不应该受到惩罚？为什么走关系就能得到更好的东西？为什么你非得特殊关照一些校长和领导的孩子不可？
你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鞋子抬起却又落下，你想到了现在寄人篱下的境地，想到了几乎身无分文的口袋，想到了前途一片迷离的未来……
你慢慢转过身，迈步向着远离铁门的地方走去，却和一团温热的空气擦肩而过，手上提的袋子也蓦然一轻，你愣愣抬起头，看到穿着墨绿色警服的少年拿着你的零食袋子，直接推开了那扇门。
是乱步。
“——打扰了！”
少年活泼的嗓音和铁门刺耳的嘎吱声响彻整个教学楼，外面的操场上有几道零散的手电筒灯光照过来，他大跨步的穿过走廊，径直来到了呆住的宿舍管理人面前，毫无惧色的叉腰望着他们。
“我说大叔，你好像在干什么不好的事情啊？”
“……什么？”管理人呆呆的问道，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你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大概和他一样。
“就是那个啊，那个叫什么的，出轨是吧？”乱步的表情笑眯眯的，满不在乎的开口“我母亲说过，这是一个男人能够犯下的最糟糕最不负责任的罪行，你真是一个恶心的家伙。”
他煞有其事的点头进行着批判，毫不在乎管理人逐渐青一块白一块的脸色。
“最恶心，最恶心了——主要是让零食小姐恶心了，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大人啊，明明怕老婆和女儿知道的要死，却偏偏又要做出这种事情！”
“不过，想让她们不知道也是不可能的吧？”乱步理所当然的指出“这都是你的第五个情人了——”
“——你在胡说什么啊！”管理人的怒吼打断了乱步的话，他瞪着眼前这个喋喋不休的少年，或许是知道现下的场景已经没有办法反驳，他开始辩解另外的内容“我只是，只是一时情难自禁，我和早川才第一次见面……”
“真是的，”乱步的表情有些不耐烦起来“为什么要撒这么明显的谎啊？你既然都叫她早川了，怎么可能是第一次见面啊？而且你掩藏情人的手法也太拙劣了吧？真不懂你的妻子为什么还没有跟你离婚，如果是母亲的话绝对已经……”
“够了！”管理人一脸被说中心事的气急败坏，他感到既莫名其妙且愤怒，但瞧见过来查看发生了什么的保安时又知道绝不能放这个小鬼轻易离开。
“我承认自己是一时鬼迷心窍做了错事，但你随便污蔑我也是错的！”他尝试拿出大人的架子来，但乱步一点也不吃这套。
“啊啊——又来了又来了，你们大人是不是只会这一套啊？接下来你就该训斥我说我不懂礼貌了吧？明明我讲的都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实话，这样遮遮掩掩的有什么意思啊？”
乱步不高兴的挥舞手臂，想到什么一样又停了下来。
“好吧好吧，那我就仔细解释给大家听好了，你的鞋底有干掉的泥土，不是新鲜的，裤脚还有好几个大小不一的洞，这说明你曾经多次从灌木里穿过来，对吧？但你工作的时候是从来不需要经过花园的，还有你口袋中塞着的手帕经常更换款式……”
乱步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长串，周围的保安们都听得清清楚楚，顿时眼色就异样起来，但你知道他其实不是说给什么大家听的，而是在单独给你讲解……
因为你是外国人，所以看到的东西和他不一样，这是江户川夫妇反复叮嘱过他的，现在他还牢牢记在心里。
你的眼眶开始发热，鼻尖不受控制的有点泛酸，原本的反胃感消失了，被袋子勒到发白发疼的手指也逐渐回暖，一种畅意流进你的心脏，你听到它咚咚咚跳着，几乎要和少年的嗓音融合到一起。
月光下的江户川乱步带着你期待了那么多年那么多年的，曾经被现实反复摧毁的正义与孩子气，义无反顾的站在了你的身前。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五个熊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