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三十一个熊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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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过了好几秒的时间，你的大脑才消化完前辈的话语，而此刻你已经跑进了便利店中，扑面而来的空调热气吹起了额前的头发，也唤回了你不自觉飘忽的神志。
你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总算将目光集中回了眼前的事物上。
午夜的便利店空荡荡的，冷白的灯光下有店员在收银台前整理柜子，放眼望去，整家店只有几位客人坐在店内的椅子上，狭小的便利店内连一道脚步声也没有。
你的到来大概打破了某种寂静，于是有几个人抬起头来看你，但很快又低垂下去，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应该是有人点了关东煮，铁质的小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空气中飘着蟹棒的鲜香味。
闻着这股味道，你原本砰砰乱跳的心莫名平缓了下来，你深吸一口气，又往前一步，走进店内的货架间。
【我得买味精，】你既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跟脑海中的前辈对话【酒吧里的调料不多了，明天早餐说好了要给乱步做蛋包饭……啊对了对了，鸡蛋也要买，这次买无菌蛋，店老板他们比较喜欢吃半熟的……猫粮呢，猫粮是不是也要买？我看那只三花猫好像要在酒吧定居了……不不不，这个有老板他们操心，倒是应该买点夜宵吧，乱步他肯定饿了，不知道福泽先生喜欢吃什么，不然我再……】
【员工小姐，】前辈平静的打断了你的碎碎念【记忆回收的时间是午夜十二点，回收之后你就会经历死亡。】
也就是说，你现在的采购并没有什么意义。
【……对哦。】你后知后觉，手停在写着日文味精的包装袋上，指尖不自然的颤抖了一下，这才慢慢放下胳膊【得等到读档之后再买才行呢。】
你向后倒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店内的一张长椅上，吱吱呀呀的旧椅子扭了扭，连带着让旁边半垂脸的客人都震了一下。
你沉默的盯着墙上的钟表看了好一会，有点想要咬指甲，但没把手抬起来，只是一直攥着裤子。
十分钟，你的鞋尖碾着地面，脚跟轻轻踢着椅子腿。
九分钟，你开始玩自己的头发，将剪的乱七八糟的发梢在手指上绕来绕去。
八分钟，你凝神思考一会死的时候会不会痛，能不能拜托前辈挑个无痛速死。
七分钟，你开口问旁边的客人能不能坐过去一点，不是真的嫌挤，只是想对谁说说话，而他沉默的看了你一眼，往右边挪了挪。
六分钟，你发现墙上钟表的指针竟然是桃心的，于是一直盯了好几秒。
五分钟，墙角加热关东煮的锅子发出了最后的咕嘟声，蟹棒的香味更浓烈了。
四分钟，你身边的客人站了起来，深黑色的和服袍下摆从你面前不急不缓的扫过。
三分钟，你的视线落在他拿的装满了蟹棒的小杯子上，鼻子不禁动了动。
两分钟，客人推门而出，消瘦的背影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
一分钟，你也抬脚向着店外走去，随着你们的起身，也有几个客人零零散散的站了起来。
最后十秒钟，你冲进便利店旁的小巷，终于压不住内心的忧虑和惶恐，开始在脑海里疯狂督促前辈。
【前辈，你别忘了提醒我看记忆！还有记得买味精味精味精——！】
【好的，小姐，】最后一秒，前辈轻笑了一声【我都记得呢。】
——
你猛然睁开了眼睛。
黑暗沉甸甸的笼罩着你，午夜的巷子内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远方不知谁家点的灯顺巷子口飘进，带来几点零星的光。
你深吸一口气，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大纸箱子上，旁边就是一堆倒下的破纸壳，冬日冰冷的空气沿着你的鼻腔一路冲进大脑，让你好好清凉醒神了一把。
你打了个哆嗦，正要开口，眼前就突然一花，一大堆卡通螃蟹红彤彤圆滚滚的从你脑海中的屏幕顶端掉落下来，伴随着滴滴叭叭噼里啪啦吹喇叭放鞭炮音效，让你顿时产生了一种廉价游戏终于通关boss的错觉。
【恭喜员工小姐成功升到二级员工！】
一道熟悉又浮夸的电子音响了起来。
【……前，前辈？】你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我，我任务成功了？】
【没错！而且还升到了二级员工哦！】前辈的嗓音里带着充满祝贺的笑意。
【……呜，呜哇！】你猛然从箱子上跳起来，对着空气无声挥了挥拳头，心脏激动的砰砰直跳，最终忍不住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我成功了！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我独立了！我再也不是只能当老师的人了！哈哈哈嘿嘿嘿！】
你捂着通红的脸在纸壳堆里转悠，脚底下飘飘然的不行，连狰狞的小黑巷子在你面前都眉清目秀起来。
【然后呢然后呢？待遇是什么？工资涨了吗？哎呀多少其实无所谓但我想赶紧发给爸妈让他们看看自己闺女凭本事挣到的钱——！】
针对你的问题，前辈很有耐心的一一解答，甚至体贴的帮你先给父母发了个工资条截图，然而最后，他的话风突然一转。
【——不过呢，常驻员的待遇又跟二级员工是不一样的，具体的信息我们可以在合同上继续商定——】
【……等等等等，】你打断前辈的话，停下了转悠的脚步【前辈说的是那个工资基本没用，逢年过节才能回一趟家，其余时间只能呆在低维世界的……常驻员吗？】
【是哦。】前辈笑眯眯的说。
【……那种东西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你的脸上应该是大写的迷茫。
【我不是要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了吗？】
【嗯……】前辈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苦恼，似乎也在想该怎么跟你解释【因为是之前的员工小姐自己递交了申请，拜托我帮你转岗到常驻员的位置，合同已经拟定好了，只需要员工小姐再签个字……】
【啊，对了，】前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语气重新轻松下来【员工小姐还递交了记忆和情感的导回申请呢，我第一时间就把记忆拦截下来了，毕竟是答应过员工小姐的。】
【那么，我在此提醒员工小姐，请务必看看你的记忆吧，毕竟这是之前的你向我发出的请求呢！】
……啊？嗯？什么？
你终于站不住了，呆呆地一屁股坐回旧纸箱上，箱子带着你晃悠了两下，一顶帽子从你头顶啪的落到腿上。
你以前没怎么戴过帽子，于是一直盯着那顶明显有点大的学生帽看了半响，才慢慢回过神来。
【……啊，】你茫然的眨眼【既然是以前的我要求的……那，看，看吧？】
随着你的话音落下，一个手掌大的小玻璃瓶出现在你眼前，瓶中的液体闪烁着翠绿色的光芒，流光溢彩间能看到里面影影绰绰的人像图。
你还是第一次见到公司的黑科技——传说中浓缩了情感和记忆的留影瓶，不禁很新奇的拿在手里比划了半响。
你捧好瓶子，正要仔细看瓶壁上映出的录像时，突然又想起什么，猛然放下手。
【……前辈，我这样不算违反公司合同吧，会，会不会被扣工资啊？】
你语气弱弱询问。
【放心吧，】前辈安抚你【我不会上报给公司的。】
……天下怎么会有前辈这样好的人！
满怀着感动的心情，你重新低下头，把注意力拉回了瓶身上。
——
你翘着腿坐在纸箱上，对着眼前的黑暗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留影瓶你已经看完了，关系很浪漫，感情很深刻，过程轰轰烈烈，剧情有尿点但不多……说实话，跟看了一场快进版的爱情电影没什么两样。
唯一不同的是，电影中的女主角是你。
……你这母胎单身狗竟然谈恋爱了，还谈的人模狗样的，可不得了。
就是恋爱过程有点像带娃。
你望着天上的月亮，表情深沉的不行，看着看着，你突然就饿了，鼻子无端想起一股蟹棒味。
“……这月亮怎么跟缺了块梅干的饭团似的。”
你自言自语。
没有人回答你，风吹着纸壳上的胶带，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一只猫不知被什么惊动了，喵的一下跳上围墙。
你盯着那只猫看了好一会。
【员工小姐思考的怎么样了？】前辈适时打破了沉默【只要喝下瓶子里的液体，记忆和感情就都可以回来了哦。】
【……前辈，】你搓了搓手底的帽子，还是开口了【你之前在留影瓶里说的，这个人……江户川乱步，会遇到一位可靠的长辈，有信赖和关怀他的同伴，前途一片光明这个事……是真的吗？】
【是真的哦。】前辈轻轻回复。
【……啊，】你干巴巴的说【那我就不可能留下了嘛。】
【你，你看，】你急急解释【我在那边有家人和朋友，而他在这边也有长辈和同伴，他还只有十四岁就这么厉害了，未来肯定更不得了，所以我并不是必须的……就算没了我，他也肯定过得很幸福的！】
你连连点头，像是在说服前辈，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如果他一个人的话，我当然不能放着不管……】这倒是实话，你良心过不去【可是现在不是不一样了嘛！】
脑海中久久没有传来声音，向来随叫随到的前辈似乎沉默了下来，你刚要产生疑惑，就听见一声带着电流音的笑。
【是呀，】前辈笑着说，语气格外轻柔低沉【没有谁离开了谁是活不了的。】
【……对，对吧！】得到了肯定的你精神一振，刚要挺起腰，腿上的帽子又滑下来，裹着留影瓶啪的落在地上。
帽子是比较耐脏的墨绿色，还系着红白两色的带子，最顶端的图案是天蓝的椭圆形，样式其实有点像警帽，也确实是警校发放的，你还记得留影瓶中，是你踮着脚把这顶帽子戴在少年头上的，就在你们来到横滨这座城市的第二天。
你突然不说话了。
父母与朋友的脸和翠绿色液体中残留的影像纠葛在一起，你久久的，沉默的凝望着帽子，最终慢慢弯下腰，向着它和留影瓶一起伸出了手。
【员工小姐，】前辈的声音近的仿若耳语，他平静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没有谁离开了谁是活不了的。】
你猛然惊醒，蓦地缩回手直起腰，眼神迷茫着在帽子上徘徊。
【需要我收回留影瓶吗？】
前辈继续问。
【……收，收吧。】
你吞了吞喉咙，才意识到自己放在胸前的手竟然在颤抖，它是想要继续往后缩呢，还是想要再次伸出来呢，你其实也分不清楚。
然而那并不重要，因为满载着你情感和记忆的留影瓶已经消失了。
没有了翠绿色光芒的巷子一片黑暗，你呆呆坐在原地，半响才反应过来。
啊，对了，接下来你是不是该……
一根冰凉的东西突然抵上了你的太阳穴。
“不要动，小姐，”刚才的便利店店员目光冰冷的看着你“要怪就怪你那狂妄自大的小男友吧。”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三十一个熊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