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而过》鱼尾一禾

4、心有微澜

　　c市的冬天真冷啊，许多年没回来，乔婧妍都不记得这里原来这么冷。时间如长河，冲淡了很多回忆，即便是那些闪着光的鹅卵石，也在岁月的长河不断的冲刷下慢慢暗淡。曾经她以为会铭记一生的事，现在如果不是触景生情，也想不起来了。她只记得刚认识陆远的时候，他很热情开朗，总是见他笑眯眯的，这次见面他却总是一脸严肃，可能是工作压力大吧。但听到爸爸隔壁病床的患者家属说陆大夫很高冷，不爱多说话，这还真的让乔婧妍有些惊讶，压力大到性格变化这么大吗？
　　乔婧妍回到医院的时候，爸爸已经和病房里的人打成一片了，乔爸爸的社交能力是让乔婧妍非常服气的。但也是因为话多，就容易出错。乔婧妍嘱咐爸爸不要乱说话，别给陆医生添麻烦。爸爸看她在病房里坐着也没什么意思，就说：“我这儿也没什么事儿，明天才开始做检查呢，你去帮我买一个家用雾化器。他们告诉我一个专门卖医疗器械的地方，你下午过去看看。”乔婧妍看那个位置还挺远的，想着反正下午也没什么事就当逛街了吧。
　　晃晃悠悠一下午，买完了雾化器天都黑了。乔婧妍本来就不太认路，以前读书的时候基本都在校园里，对城市的情况并不熟悉。回来的路上因为找不到公交站，乔婧妍没有坐到最合适的公交车，当她下车的时候看地图距离医院还有大约两公里。
　　看着空荡荡的马路，乔婧妍把领口裹紧了一些，实在太冷了，手都冻僵了，根本看不到一辆出租车。乔婧妍感觉走的每一步都好像负重千斤，腿都是僵硬的，路灯照着她的影子作伴，乔婧妍心里有些害怕。手机突然响起来了，“喂~”乔婧妍感觉说出的话都是颤音，“我刚下班，你在哪呢？”是陆远打来的。乔婧妍差点哭出来，又冷又害怕，“你怎么才打电话啊！”说完意识到不对，尴尬的咳嗽两声，看看周围说，“对不起，不是，那个，我，我刚下公交车，准备回酒店呢。”“你在哪，我去接你。”“不用，不用，我就快到了，下午帮我爸去买雾化器。”“你在网上买不就行了嘛，这么冷的天跑那么远，你等着，我马上来。”“真的不用了，拐个弯我就到了。”
　　话音刚落，乔婧妍就看到了陆远的车，他停在身边，从车里探出头：“上来吧”乔婧妍指着前面说：“我都能看见楼了，真的不用了，你回家吧。”陆远说：“上车！”他的眼神非常坚定，以前从没见过的坚定。记忆里的陆远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乔婧妍从没见过他生气，也不会很固执，经常说，也行，可以，他总是很有耐心。见他这么坚持，乔婧妍只好上了车。很快，车子停在医院附近的酒店楼下，乔婧妍住的地方。陆远说：“没吃饭吧，我们去吃晚饭。”“不用了，我爸还在楼上等我，他说要来看看我住的好不好。再见。”说完乔婧妍连忙跑下了车，这会儿腿也没那么僵硬了。
　　爸爸知道她住在旁边的酒店，就想过来看看条件怎么样，毕竟医院旁边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地方。乔婧妍慌慌张张的跑上楼，多亏天气冷，否则真的不好解释她为什么脸这么红。爸爸看乔婧妍安全回来就放心了，但还是在一边碎碎念，嘱咐她要注意保暖，好好吃饭，真看不出病人是谁了。等爸爸离开，乔婧妍仔细的回想，她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脱口而出的带些埋怨的语气跟陆远那么说话，可能当时太冷，冷到失去正确认知，可能那个熟悉的c市，让她仿佛回到了大学时代。那个不管她怎么闹，陆远都笑呵呵看着她的时候。
　　陆远，真的是好多年都没有提及的名字了，如果不是这次爸爸生病，乔婧妍是准备再也不见他的。因为一次没来由的口误，让乔婧妍想起了一些往事。慢慢那种熟悉的感觉在一点点的回来，不过这种沉浸也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顾肖铖打电话来了，把她拉回了现实。
　　“今天下午很忙，你那边怎么样？”顾肖铖确实非常忙，但是会抓紧一切可以联络的时间找到乔婧妍。乔婧妍回答说：“挺顺利的，爸爸明天开始进行各项检查，我下午去帮他买了一个家用雾化器，我的天，你都不知道有多冷，冻得我快僵住了……”两个人聊着这一天的经历，主要都是乔婧妍在说，顾肖铖在听，嘱咐她各种事，像一个操碎了心的老父亲，乔婧妍心里暖暖的。
　　第二天一早，乔婧妍正在洗澡，就听见电话铃一直响。她裹着浴巾出来，拿起电话，是陆远。“起床了吗？”这句话说的语气很轻柔，不像昨天说话那般生硬和客套，乔婧妍有些狼狈的擦擦湿淋淋的头发说，“嗯，刚起来一会儿。”能感觉出电话那边的人心情不错，“你是住306吧，开门，我在门口。”什么？他在门口？乔婧妍看看裹着浴巾的自己，马上说：“啊？那你稍等一会儿啊，我还得收拾一下。”
　　等她收拾好，打开门看见一个熟悉的笑脸，陆远可能没有注意到她湿漉漉的头发，直接走了进来说：“我来给你送早餐了，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每一样都买了点。”一边说，他一边把手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摆在桌子上，“肯德基的早餐还是简单了点，你先凑合吃一口。我一会儿还要出去一趟，房子装修呢，约了工人八点过去。”乔婧妍看看表，7点30了，但是陆远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我先吃点哈，一会儿着急走。”两个人一句话没再说，乔婧妍也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拿起一个面包也吃了起来。7点45了，乔婧妍提醒说：“还剩15分钟啦。”陆远说不着急，还是不说话。一直到7点55，陆远擦擦手说了句，“走了。”乔婧妍送到门口，陆远突然伸出手在她头上摸了摸，转身离开了。乔婧妍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在原地。“什么情况？他在干什么？一大早跑来送早餐，不说话临走还要摸头杀。能打人吗？”乔婧妍的心里翻江倒海，他这一记摸头杀打翻了记忆的瓶盖，很多事情浮现在眼前。
　　她仿佛看见那年冬天的火车站，她站在车上，他站在月台，挥手告别。陆远说他也想去北京，可是现在还没有很好的机会。她好像看见，滑雪场里的两个人，女孩不停地摔倒，男孩一边笑她笨，一边耐心的教她。她突然想起，他们一起逛街的时候遇见的套圈游戏，她就想要一只海豚玩偶，但始终套不到，心有不甘的走开后，他跟店家买了来送给她。可是……乔婧妍摇摇头，告诉自己不要多想，守住朋友的界限，男人，不告白，就是不喜欢，千万不要自作多情。切记切记！
　　乔婧妍收拾好心情和自己，赶紧跑去医院了，今天爸爸要开始做检查了，怎么还能有心情想这些有的没的。
　　在医院，爸爸悄悄地说：“真多亏了陆大夫，你不知道现在床位多紧张。有机会你可要好好感谢人家……你别不当一回事。”乔婧妍听了半天唠叨，就顺着爸爸应和着。爸爸是一个掌控欲很强的人，现在年纪越来越大了，柔和了不少，年轻的时候也是说一不二的性格。大学毕业的时候，乔婧妍想要去北京，虽然工作很辛苦但也觉得很充实，是爸爸非要她回来，觉得她一个女孩子北漂太不安全。
　　爸爸的心愿就是希望女儿可以有一份安稳的工作，加一个对她好的男人，享受平凡的幸福。现在看来，他如愿以偿了。乔婧妍放弃了当记者的梦想放弃了当律师的梦想，回到了老家当一名老师，顾肖铖成熟稳重，也是乔爸爸理想的女婿，乔爸爸常说就是现在死了，也可以安心的走。是不是什么癌症的，没什么要紧。乔婧妍不喜欢听爸爸这么说，虽然他有些霸道，脾气也急躁，有时候做事不会照顾别人感受，但是他真的很顾家，很爱孩子。这也是父母吵架一辈子都没真的离婚的根本原因，他们都是愿意为了家牺牲奉献自己的。
　　可是乔婧妍并不赞同这样，看着他们痛苦的生活在一起，她真的觉得还不如离婚来的痛快。爸爸是一个好爸爸，但并不是个好丈夫，乔婧妍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样的婚姻生活，让乔婧妍觉得，还不如单身。是的，她不相信有人爱她。爸爸常常嘱咐她说“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只有父母是真心爱你的，即使是你将来的伴侣也最多能算你半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