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说，我知道》南沂楠

4、第 4 章

　　第四章：孟京涣（2）

　　现在要我回忆与江琏陵纠缠的十年，我应该从哪里说起？

　　我说一件很小的事情吧，这件事情我印象很深刻，但江琏陵应该忘记了。

　　我大学毕业旅行没想好去哪里玩，手头资金有限，又想出国，和冯星茵商量了下，最后决定去泰国。

　　爸妈有挺多朋友在泰国，其中有一位水果阿姨经常在那边。这里要先插入对水果阿姨一家的介绍。

　　水果阿姨是我妈早年在羊毛厂认识的一位朋友，和我妈同乡又同岁。我妈没干多久就和我爸去S市打工了，水果阿姨也去S市打拼。

　　水果阿姨应该就在那时候认识了姨丈，当时姨丈刚离婚，在打官司。水果阿姨就在一个小区水果店里当帮工，姨丈去拜访友人时忘记带点礼物，就在水果店里买了个果篮，他俩就认识了。

　　后面水果阿姨就成了姨丈的第二位夫人，还以雷霆手腕和前妻交涉，要到了姨丈大儿子的抚养权。

　　这几句话就能知道水果阿姨是一个很有手段的人了吧。当时S市房价有起飞的趋势，水果阿姨很有前瞻性地盘下了好几座房子，又在2007年时高价抛售。这还只是她干成的一件小事。

　　姨丈原本在S市就很有背景，强强联手就开拓了香港、S市和曼谷的商业版图。而我父母因为在S市夜市摆摊被抢钱之后，来了更为发达的G市，盘下一间小铺子卖打底裤。

　　期间很苦，我爸妈没有和我细说，两三次兜里没有两百块时，还是水果阿姨接济的他们。最后我爸妈也算是有个安定之所，经营也算稳定，培养了我和我姐姐两位大学生，他们说这是他们一生最成功的事情。

　　而水果阿姨出身背景和我妈几乎一样，最后她成为了小有名气的企业家，培养出的儿子甚至能和特首合影交谈。这些我只钦佩她，因为我妈最知道她早时候过的有多不容易。

　　所以，在我家的视角看水果阿姨，他们一家就是我们能结交的天花板人物。

　　我算幸运，一次考试就上岸了机关单位。想趁着护照还没上交，赶紧和冯星珊一起定了去泰国的机票。我妈千叮咛万嘱咐要去拜访水果阿姨，结果刚落地，水果阿姨就派人过来接我俩，我和冯星珊就坐着摆渡车到门口，又被送到我们定的酒店门口。

　　玩的很尽兴，最后一天，我和冯星珊在酒店休息，水果阿姨的女儿，我称作张张姐，她来接我去找水果阿姨。

　　我到他们家时，一扇铁门向内打开，是一座豪华喷泉，歪了个弯，我下车，我看见一辆超级跑车，之前我在网上看到过，一辆要一千多万。

　　我和张张姐说：“这是张张哥的车吗？太帅了。”

　　她也是愣了一下，随即笑笑：“不是，有贵客来吧，我先带你参观参观。”

　　她没带我去见水果阿姨，就是绕着花园逛了圈，结果在里面的一个亭子正面遇上了他们。

　　水果阿姨一家在里头泡茶，江琏陵坐在一边，笑得漫不经心的。张张姐带我过去打招呼，我没说我认识江琏陵，只是跟着张张姐叫人：“姨丈，姨姨，哥，江总好。”

　　场面在我们来之前就蛮尴尬的，张张姐很快就带我走。碍于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和江琏陵的关系，我没有回头。低着头走路。

　　张张姐和我说：“一个合作伙伴，今天恰好过来。涣涣，你晚上在这里吃吧，晚点等姨姨有空我再带你去见她。”

　　水果阿姨和我妈已经很久没见，这次来也有代替我妈联系感情的任务，我不敢推脱。只发信息告知冯星珊。

　　我们下午四点到的，六点开饭，江琏陵也在场，我跟着张张姐坐在了他对面。

　　一个圆桌坐了六个人，每个人的表情都清晰地呈现在我眼前。我夹菜时经常能看到姨姨和姨丈略有谄媚的表情，又听着张张哥对江琏陵抛出略有讨好的尴尬话题。

　　那个时候，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我一直知道江琏陵出身富贵，但一直都只停留在他压根不计价格的买单行为，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哦，原来这位公子哥，也是我高不可攀的人，高不可攀的对象。

　　有一点高兴吧，毕竟我和这样尊贵的人有交集。但更多，是一种叹息，阶级差距的叹息。

　　江琏陵席上并不多言，多半是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最后他说：“后面的业务我会让这边负责人来，我明天回国，先告辞了。”

　　我当然也是跟着阿姨一家相送，才知道那辆车就是他的。他在国内一直都开一辆双门轿跑奔驰，虽然也豪华奢侈，但是比起这一辆底盘又低，造型张扬的布加迪来说，可以说是很低调了。

　　我站在人群最后，看着他驶出大门。

　　我终于有机会和姨姨说上话了，她还是那样优雅温柔，拉着我问了很多我妈事情，还问了我未来的规划。

　　我姐姐跟她更亲近，我更多是尊重她。我们没多聊，我坐了一会就告辞了。

　　张张送我回去，她说：“我妈其实想给你介绍个对象，你有没有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姐姐三十结婚，爸妈已经急的准备去跳楼了，忙完姐姐的婚礼，他们就准备催我了。

　　家世好的朋友，介绍的对象应该也会好一点吧，我就这样应下了，加了人好友。

　　张张姐把我丢门口就走了，我绕过喷泉，看见大门柱子旁，一个熟悉的身影。

　　尹一言，江琏陵的助理，他半靠在柱子上抽烟，见过我过来，立刻掐了烟，迎上我，和我说：“孟小姐，江总王权云顶等您，我带您过去。”

　　我假笑了半天，现在压根没力气应付江琏陵了。我直接摇头：“我今天有点累了，下次有空再见吧。麻烦尹助理了。”

　　江琏陵不至于和我计较，顶多心里头不爽一下，几秒就忘记她了。

　　我知道，我也不怕他做什么。这群人，压根不会把别人的态度、或者是别人的意愿放在心上。

　　我回房间，把最后一点东西丢行李箱，坐在马桶上怎么都静不下来。

　　我穿着拖鞋下楼，原本想去便利店买瓶酒就上来。泰国这边随处可见的便利店，走走逛逛散下心也不错。

　　原谅我在这个时候扭捏一下，因为我出玻璃门，看见尹一言原本的位置上，站着个江琏陵时，内心真的触动了。好像偶像剧男主登场，连空气都变粉红了。

　　他穿着一件黑色衬衫，没扣上面的扣子，风吹过来，他额前的头发微微飘动，还带来一股很性感、很有蛊惑力的男士香水味。他说：“孟京涣，为什么刚刚装作不认识我？”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答案他肯定也清楚，他最能洞察人心了，就像我当初在大学里负责迎宾，他走过来问我要矿泉水时，我一着急把水砸他皮鞋上的慌乱，他说：“没关系。”

　　然后层层敲打，一直敲打到负责活动的行政老师，拉着我说：“你们小女生，不要一看到帅哥就慌了哦。”

　　行政老师又说：“不过江总确实太帅了，他刚刚和学校领导随口一说而已，是领导小题大做，一定让我找出人来说几句。”

　　命运有时候就是喜欢开玩笑，就像姨丈本身就是做水果贸易的，那天是绝对偶然地忘记带点茅台中华，随便买了点果篮，最后邂逅了水果阿姨。

　　就像当时我也没报名这个志愿活动，是刚好下课急着上厕所，跑去四楼老师办公室隔壁上厕所，出来时被行政老师拉着问：“同学，下午没课吧，学校有个会议临时差人签到，我给你算八个小时的志愿时。”

　　就这样，遇上了江琏陵，遇上了我躲不开，不知道如何躲的人。

　　我说：“我不知道你会在泰国，不敢确认而已。”

　　他笑了下：“难道世界上有第二个江琏陵？”

　　肯定不会，那样的气质，那样的谈吐，还有那一双坚定又温柔的眼睛，被他看着的时候，如此刻他看着我，会以为他下一刻会慢慢凑近我，温柔地揽住我的肩膀。

　　“不好说，”我也笑，“我之前看过一个新闻，一个儿子上大学遇到了一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人，回去问爸妈才知，他有个小时候走丢的双胞胎弟弟。”

　　“是么？”他说，“你发我看看？”

　　不屈不挠的，我回复他：“以前看的，找不到了。”

　　他问我：“毕业旅行？”

　　“对，明天和您一样回国。”我说。

　　“日本？”他眨了下眼睛。

　　“中国啊？回国难道不是指的回祖国？”我不明所以。

　　“我昨天从日本来的，现在在泰国处理完急事，自然是回日本。”他大我四岁，当时也不过二十六。我看不懂他，明明看着成熟，有时候却像个小孩一样。

　　他说：“明天你九点落地香港吧，十点多有趟直飞冲绳的，我陪你玩一圈日本怎么样？”

　　当时我和冯星珊都很想去日本，但无奈她下周一就要入职，我旅游经费又不够，只能选了泰国。当时我俩在携程上看了很久的日本机酒，只能遗憾错过。

　　现在江琏陵提出要陪我去日本，还是从冲绳开始，我知道，一旦答应他，很可能和他这样不明不白地开始了。但是如果拒绝，她短期内不会再有机会去日本了。

　　人就是别扭，在幸福降临时患得患失。我感叹。我很想答应，但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跟着江琏陵去。

　　我很违心地说：“我没办签证，而且下周答应了我朋友去S大参加他的毕业典礼。”

　　“这样啊。”他挂着一点笑，可以忽略不计的笑，这已经是我今晚第二次拒绝他了。

　　事不过三，如果再有一次机会，如果我再拒绝他一次——江琏陵，你消失在我的世界里吗？

　　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也不知道，我应该在人生的岔路口如何选择。

　　是像姐姐一样，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纠缠许久，换来一个结果。还是认命般，坦然接受本该属于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