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剪月光》十字逆刃刀

7、Chapter 7

　　我和黄佳楠，就是电视里那种青梅竹马。
　　我俩从小就是邻居，她爸在院子里训她罚她，我会骑上墙头看热闹，我在这头被爷爷拉着背书，她会在那头故意发出玩闹声来激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大抵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们也开始惺惺相惜了起来。我们都知道对方的家庭状况有多惨烈，我知道她所有的秘密，但她不是。
　　数过了那么多个春夏秋冬，我那个最不该成为秘密的秘密，依旧被锁在晦涩黑暗的地牢里，漫漫长夜，不见天日。
　　我喜欢她。
　　我在这头得不到回应的时候，也常常苦恼自问，我究竟是喜欢她哪点呢？
　　仔细想，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一条具体的理由。
　　可是第二天看见她站在那棵树下，蹙着眉不耐烦地等我一块去学校，我心里的开心和雀跃，隔着毛衫也能感受到的强烈跳动，无一不在提示着我，我是多么喜欢这一切。
　　黄佳楠17岁那年，爹妈离婚了。我倒是为她松了口气，她爹不是个好东西。我小时候见过的黄佳楠还不是一个呆板死气沉沉的榆木脑袋，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有光，爱捣蛋，但也可爱。可她爹不爱看她这副模样，这些大人就是这样，爱把孩子塑造成自己想要的那个样子，即使把灵魂扼杀，也在所不惜。离了她爹以后，大概是对自由的向往太过浓烈，她好像有些分不清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了，她学着那些看似叛逆的人，抽烟，追人，没礼貌，但她不参与打架。好吧，很不幸的，我就是当年那些叛逆小孩的其中一个。
　　其实和她待久了，就会发现她演技实在拙劣。即使她模仿所有人把那些所谓的坏事做到点上，她眼里的小心翼翼和习惯性的畏缩，依旧刻在骨子里。她不会说脏话，有时候被人逼急了，也只会清脆地像是在讲笑话。她见着很多人谈恋爱，随着洪流，她理所当然地把眼光放在了我身上。因为只有我才是她最熟悉的那一个。我当然想第一天就答应她，可我知道她需要的不是迅速，她需要的只是过程的融入，融入普普通通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她依葫芦画瓢地像其他人那样，下课了就来找我，给我带早餐，接水，写那些肉麻的文字，牵我的衣角，伴着雪夜，迎着凉风，一起回家。
　　但在一起一段时间后，我发现她常常表现出很苦恼的样子，当然，我看得出她有在尽力伪装，表现出一副爱我的模样。可是我陪了她十几年，怎么会连这都看不出来。我说，我们分开吧，就像以前那样，多好。黄佳楠哭了，一直在和我道歉，她说她做不到，做不到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真正喜欢上任何人。在我没有给你回应的时候，你真的对我产生了爱意，可是当我给予你回应，一切都会分崩离析。他们说这叫性单恋，Lithromantic，石头那样的浪漫，是残忍。
　　好在你还愿意和我以朋友的方式相处下去，你依然像以前那样，我们之间的默契熟捻到周围人仍在打趣。世人艳羡青梅竹马，可他们从来都不明白，从小到大的陪伴，慢慢的是会变成家人的。
　　楠楠，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去年除夕，我们两家一块吃饭，长辈们打趣，说你也只有在我面前才不冷冰冰，我开心，可那又怎样呢。青梅竹马，校园重逢，在我们身上，该出现的情节都出现了，可什么都敌不过命中注定的“不喜欢”。临开学时，你在机场，和我说再见，我倒是真的希望我们能早日再见，可这回忙的人成了我了。你知道的，我是见不得光的孩子，从小四面八方向我投来的，都是恶意和唾弃。你老说我工作太过努力投入，我只是想着，所有人都已经抛弃我了，如果我也自暴自弃的话，大概就真的废了。我做的这一切，只是想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不好的事情，不让自己堕落陷进去，顺便用卑微的力量证明，私生子，也是人。
　　我没什么朋友，这一路走来，能有一个楠楠陪着我，我真的无以为报。我只想把我觉得好的一切，能让她开心的一切，双手奉上。
　　今年春节，楠楠给我寄了一张贺卡，她说惟愿平安，又道了些儿时趣事。我想说，我想说。
　　“回忆拉长千万里，全是想你。”
　　我想，所谓的三年、六年、九年，统统浪费了也毫无关系。
　　楠楠，你不是一直都想成为骄傲的人吗，无畏，也无谓。在暗处舞蹈，我也要你骄傲。
　　好了，就说到这吧，你从窗边经过，就要进来了，我可要藏好自己的心思，像家人那样问候，就够了。

作者有话说

　　“回忆拉长千万里，全是想你”
取自苏打绿的【说了再见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