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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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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会场响起迎宾音乐声,各参赛者和评委就位,主持人站上台,等着台下的活动策划打手势让开始。
三分钟后,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在一个年轻英俊男人的搀扶下,慢悠悠坐在了主位最中央。
舒云端挨着尤黛坐着,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到尤黛忽然紧绷起来,他转过身,尤黛的脸颊在会场灯光下白得仿佛毫无生气,但她目光又带着一股莫名的情绪,死死盯着刚入场的两人。
“怎么了?”舒云端小声问。
尤黛偏过头,脑袋微微靠着他的肩膀,手往下,拉住了舒云端骨节分明的手:“没事。”
主持人宣布比赛开始。
会场气氛逐渐凝重。
按照流程,是主办的协会负责人讲解这次比赛的一些规则和目的,然后再由十位入选者分别上台讲述参赛的理由和作品的含义,最后把作品给到评委,让评委亲眼验证作品再打分。
第一项,负责人,也就是行业会长,并没有起身讲话,而是让身边的年轻男人代为讲解。
那个年轻男人步伐稳健地走到主持人身边,拿起话筒,低沉的声音响起来时,尤黛身后有几个女的惊呼出声——
“好帅,声音也好听,不过出席名单上好像没有这么一号人物,他是会长的什么人,是吧?”
“听说是丁会长的孙子,因为丁会长身体不好,他一直在旁边照顾。”
“丁会长的孙子不是在国外么?”
“那就不知道了……”
她们是媒体工作者,脖子上挂了牌子,可能因为年纪不大,没有其他人那么稳重,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开场之前,尤黛和舒云端同时走进来时,她们也是议论了很久。
发言人讲话完毕,由参赛者事先抽签的次序,依次上台。
尤黛抽到的是六号签。
几乎每位参赛者上场时,会带两名助手,帮忙把作品展示出来。如果带的是台屏,会合力推上台,如果是装裱好的画作,就抬着上去。
也有并没有装饰,直接卷起来的画作,由两个助手一人拉着一边,撑起来展示。
轮到第五位上场,尤黛不禁坐直了身体。
舒云端看了她一眼,听她说:“这是投票第一的作品,好想近距离看看是什么样。”
身后的媒体人员也说:“那位是李家的传承人,在淮南一带很出名,不过,以他的名气,完全没必要来参加这种比赛,前几年他就没来参加,不知道为什么今年会来。”
“难道不是协会邀请的吗?”
“啊?”
“我也只是听工作人员说,因为出了史英朗那种事,协会的名声不太好,然后就请有名气的传承人出山,想要挽救行业声誉。”
光芒四射的台上,那位李家传承人,身着古朴的长衫,齐肩的头发扎起来,有一种道士的风骨。他一只手放在身后,一只手拿着话筒,说起了作品的来历:“我常年住在山林,深居简出,看的最多的,便是院子外的那片竹林。春雨秋风,绿竹峥嵘,对我而言,日子平淡如水,只有到了季节,一场凉雨后,突然冒出的竹笋,能给我惊喜……”
传承人,用平静的声音,缓缓说着心得。
在他解说下,那一幅做成台屏的画,也生动起来。
他说:“竹子坚韧,体态优雅,能让人感受到生命的力量和生活的态度,所以我做了这幅图。遗憾的是,时间太短,没能将我构思的整个画面,全部缂出来,要是时间足够,我一定能把这画,缂得更为精美。”
台上台下,响起一片掌声。
尤黛也在鼓掌,舒云端在她耳边低声问:“对自己的作品还有信心吗?”
在台屏转向评委后,尤黛收回目光,说:“我参赛,从来不是为了获胜。”
“不为获胜的比赛啊……”舒云端笑了,“若是换了别人,这么说,我一定不信,但是姐姐你说的话,我深信不疑。”
两个人的手,还交叉握在一起。
尤黛低下头,用另一只手,捏了捏舒云端的骨节,说道:“我只是想要感受一下,我妈妈热爱的东西,它的魅力在哪里。”
舒云端想起来,尤黛好像是因为她妈妈,才做缂丝。
他问:“你也做缂丝好几年了,没发现它的魅力?”
“也不算。”尤黛静静说,“我以前学的摄影,我也是最近才发现,摄影和做缂丝,有异曲同工的地方,都是以画面的形式,表现一个主题……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可是……”舒云端犹豫着,要不要说。
“怎么?”
“你做缂丝,似乎并不开心。”
在看到尤黛脸上那一瞬的恍然后,舒云端咬着嘴唇,暗骂自己说错了话。
几秒钟后,尤黛松开了他的手,她没有忧伤,没有愤怒,一如既然的平静:“因为我总是会想起我妈妈,一想到妈妈,也会想起爸爸,可他们都不在了……”
“……”舒云端一时哑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主持人在台上报幕,该六号上场。
尤黛正要起身,舒云端一下抓住她的手:“我还在,我等你。”
两只手紧了又松,分开了。
尤黛对他抿嘴一笑,不紧不慢地从一排座位中穿了出去,上了阶梯,在接过话筒之前,目光似乎随意地往正中央的评委位置扫过去一眼。
舒云端后排的那几个人又议论起来——
“原来是她,她也是参赛者?奇怪,她的作品呢,怎么没带?”
“是不是衣服上的那个图案?黑色的旗袍跟蓝色的蝴蝶放一起,没想到这么搭。”
“很好看呀,她身材好,长得也漂亮,这么穿出来,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宣传海报……那个旗袍,我都想要一件。”
尤黛已经开口说话了,但她们一直说个不停,舒云端有些分心,不由得转过头,对她们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几个女生道了歉,终于安静了下来。
“新生是什么,或许不单指新的生命,还有大病初愈,或者是凤凰涅槃,绝处逢生。但我觉得还不止,对我们类似我们这一行,包括更多的非遗或是古老的手工艺,新生就是,从快要被遗忘的牢笼中,以新的姿态破茧而出。”
“固定的思维会限制我们的思考方式,也就限制了我们能做的事。其实缂丝这种非遗文化,可以是沉寂的,也可以是张扬的。只要从固定的思维模式中跳出来,那么它就像蚕一样,蜕变成蝴蝶。”
“这就是我理解的新生。”
尤黛说得不快不慢,跟她这个人一样,好像也不会紧张。
话不算太长,尤黛说完后,对在场的各位鞠了个躬,就下场了。
她没有把作品留下,但也没有人拦她。
主持人没搞清楚状况,有点懵,直到工作人员过来在她耳边说,按流程继续走,她才反应过来,这位参赛者,在开场之前就说过,她的作品要在解说后,换一种方式拿过来。
尤黛没有回座位,舒云端提着一个纸袋,往侧台那边走。
那几个媒体人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
“她的作品应该是旗袍,大概是要换下来,再给到评委吧。”
然而过了几分钟不到,她们就看到那幅蓝色蝴蝶缂丝图,以另外一种方式,出现在评委手里——
一个特色十足的方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