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圣母如何成为黑莲花》不织山月

3、小鱼2

　　金钱和权势，他们唾手可得。

　　一份真挚视你唯一的情感，是多么难能可贵。

　　更何况在这个物欲横流，世态浮华的时代，爱情，就像开在糜烂之地的鲜花，充满欺骗性。

　　谁不想做那个唯一。

　　更何况，月色之下，因为爱而转化成类人体的人鱼，是多么梦幻又神奇的画面。

　　场下的男士女士争夺起来。

　　都想争得那一份独一无二的爱。

　　场面并没有混乱多久就因为其中一个人的举牌而静停下来。

　　许丧丧在水缸中慢游着，在原本烦杂的声音在一瞬间都消失后好奇的瞥去一眼，这之后她便不能保持冷静悠闲了。

　　那个杀死她两次的少年，是场下唯一举牌的人。

　　那张精美的脸，在她心中如恶鬼般可怕。

　　许丧丧不自觉的加快了游行的速度，像人类找不到头绪一样转着圈圈，转了两圈后，她渐变蓝色的鱼尾啪的拍打上水缸的玻璃壁上。

　　不停拍打了三下才恢复平静。

　　没有人敢和江家小少爷抢东西。

　　即使有，也因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对此毫不在意，并且还一脸看好戏的态度。

　　许丧丧的心跌入了谷底，她望着场下一脸得意倨傲的恶魔，鱼身沉入水底下，隐藏在飘摇的水草中。

　　刚刚还在水中游过来游过去显得万分自在的鱼儿在江臻艺举牌后就沉了下去，那抹蓝色身影在绿色的水草中若隐若现。

　　谁会在意一条鱼的心情呢，许丧丧的行为并没有引起在场人的注意。

　　除了万翡育。

　　只是这稀珍鱼本来就是他为江臻艺准备的，又怎么会提出来影响氛围呢。

　　现场因为江家小少爷拍得心爱之物而变得哄闹起来，许丧丧冷漠盯着，在水底下静浮，与之形成两个世界。

　　拍卖结束后，稀珍鱼就连着水缸一路被送往江宅。

　　上次许丧丧是被蒙着送到江宅的，这次她终于看到了她鸟命葬送之地。

　　看这古色古香，雕梁画栋的样子，许丧丧觉得上面应该仔细检查江家。

　　用这么大的手笔来建筑一处宅子，这得多有钱。

　　绕过一处室内花园，抬着蓝色稀珍鱼的工作人员走上石子小路，水因为不平稳的走动而晃荡起来，许丧丧也随之而偏移。

　　好在这条路并不长。

　　许丧丧被抬进一间屋内，工作人员不敢乱看，把她放好便转身离开。

　　因为处在陌生的环境里 ，银色水缸里的蓝色稀珍鱼不安游动几下，将自己藏的更加严实，静静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显然是一间收藏室。

　　一件件博古架上摆放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好看玩意儿。

　　古画、瓷器、怪石、雕塑、标本……有的一眼就能看出价格的昂贵，有的则是自然生成，除了漂亮毫无用处。它们任凭主人的喜好随意乱摆着，似乎时时有人把玩。

　　而许丧丧，则是众多死物中唯一的活物。

　　夜间十点，已经娱乐消食完的江臻艺才突然想起自己买了一条蓝色小鱼。

　　因为知道稀珍鱼会爱上给自己喂食的人，他还特意叮嘱家里人不要去给它喂食。

　　江臻艺并不在乎这条鱼会不会化作人形，会不会爱上喂食者，只是属于他的东西，别人不能沾染半分。

　　隐约透着月光的昏暗房间里，许丧丧一动不动停在水草根处，她一整天都没有进食，已经没有力气游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动物和人类的身体不同，她在作为人而活着的时候，饿一顿两顿完全没有什么事，但是成为动物之后，尤其是当她成为鱼的时候，饿一顿都有死翘翘的感觉。

　　腹中如烈火灼烧，这熟悉的疼痛令许丧丧不由得想起她作为鸟被一手捏死，反而在水中苏醒时的那天。

　　脖子在一瞬间被掐断，连最后一声哀鸣都没有机会发出，许丧丧便在一阵疼痛中醒来。

　　她在水中活着。

　　在水中呼吸。

　　再一次死而复生。

　　可是腹中的剧烈的疼痛，折磨的她想再次死去。

　　她不要死，她要活着。

　　就在她痛不欲生的在水中乱撞，搅得水浑浊不清时，一个男人走进来，冷漠无情的看着她，良久之后才恩赐般撒下几粒东西。

　　刚触及水面，刚刚还在水中翻滚的许丧丧被身体的肢体记忆支配，救命药般一口吞下。立时，她的肚子不再疼痛。

　　“小东西，只是一顿不喂食，你就这般凄惨，若我将你卖给江家小子，你吃苦的日子还在后头呢。”男人语气惋惜，像是在为许丧丧往后的日子担忧。

　　可许丧丧在他眼里分明看不到任何一丝情绪波动。

　　只能看到一只摇摆鱼尾的蓝色鱼儿。

　　这之后，许丧丧时不时得就会被饿上一顿，男人也会在一次次喂食时用抱歉的语气和她说说话。

　　“不好意思，今早出去办事，忘记给你喂食。”

　　“抱歉，中午忘记给你喂食。”

　　“昨夜参加酒席醉倒了，今早上多给你喂食。”

　　“忘记了。”

　　“太忙了。”

　　……

　　到最后，许丧丧都能在疼痛里苦中作乐，猜猜这一次男人的借口是什么。

　　男人脸上的假面具，瞳仁里如死水无波，在她的面前一清二楚。

　　就这样时不时的饿一顿，饿两顿的日子，许丧丧从一开始的痛苦的恨不能死去，到现在还能一边忍着一边自娱自乐的数自己吐出的泡泡。。。。然后一直到她被卖掉。

　　许丧丧望着眼前的水草，想着自己是不是可以试着尝一口，稍稍安抚一下肚子。

　　这个草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蓝色莹鱼犹豫的左右摇摆鱼尾。就在她张开嘴对上水草的一侧时，大门豁然打开。

　　这个时间点，开个门也这么大动静的，除了江臻艺也没有人敢这么胆大包天。

　　许丧丧含着水草，品尝着略微苦涩的味道。

　　她往后躲了躲，看着少年踏着白月光越走越近。

　　一共两次都惨死在同一个人身上，许丧丧不可避免的有了心理阴影。随着少年愈加靠近，惨痛的记忆翻涌在心头。

　　太痛太痛了，她不想再经历。

　　拂动的翠绿草植，清澈水里的稀珍鱼在刹那间落下一颗珍珠泪，如梦似幻的浪漫鱼尾微微颤抖，在月色水光中如一场美妙盛景。

　　珍珠泪缓慢的在水中坠下，在砂砾中泛着光晕。

　　江臻艺此时才对万翡育口中的，稀珍鱼会在爱人时化成人身的说法有了一丝兴趣。

　　因为他刚刚似乎真的在朦胧中看到，美人垂泪。

　　从鱼类化成人身，会是怎样的场景？

　　那漂亮闪着光的鳞片是一片一片剥落还是慢慢蜕化？那柔美的鱼尾是如何变成双腿？

　　他会看到什么呢。

　　他一定会看到比今天还要令他震撼和惊艳的画面。

　　“来，小鱼儿，吃饭了。”江臻艺语气温柔，脸上的表情变得期待。

　　仇人在眼前，却不能为自己报仇，还要仰仗他人鼻息存活，许丧丧烦躁的摇了摇尾巴，游到水面将抛下来的食物一口一口吞掉。

　　蓝色小鱼游到水面，进食的样子恶狠狠的，一点都不像草食类动物，倒像是肉食动物进食。

　　江臻艺新奇的看着猎食一般，充满攻击性吃完食物之后就缓缓游回水底静静待着的蓝色莹鱼，露出一个疑惑又带着探索的表情。

　　万翡育交易给他的，怕不是美人鱼，而是一条食人鱼……

　　有意思，哈哈。

　　随意将手里的鱼食全部撒下，七零八落散落到水面上，那只鱼儿却依旧安安稳稳呆在水草根部，一点都不见刚刚急切争抢的模样。

　　江臻艺微微弯腰，低头去看。

　　那只蓝色鱼儿已经钻进一层自己吐出的透明泡泡里，睁着鱼目一动不动。

　　他哪里还不知道这只稀珍鱼已经入睡？

　　江臻艺手擦过额头，盯着眼睛眨也不眨，好似一本正经模样的蓝色鱼儿，嘴角泄出一声轻笑。

　　许丧丧对此毫不知情，即使知道或许也只会冷漠一笑，觉得他想要害死自己第三次生命。

　　鱼类的作息时间与人类是不一样的，许丧丧只睡了3个小时身体机能就自动唤醒，令她再也睡不着。

　　临近深夜，四周寂寥的连盛夏的蝉鸣都无声，月亮躲进云层，一丝光都没能照进对于许丧丧来说既大又小的房间。

　　世界上唯一的稀珍鱼，代表着浪漫和深情的深海宝藏，这一刻又会在想什么呢。

　　谁也不会知道。

　　一切都掩埋在水底的砂砾中，然后在新的一天被给稀珍鱼换水换砂砾的工作人员倒进下水道，最后回到大海。

　　许丧丧不知道江臻艺最近这段时间发什么神经，每天都准时来到房间给她喂食，肚子因为每日三餐没有再疼痛是一件好事，但每天看到仇人的脸也非常令她恶心，令她抑郁。

　　即使她每日作出一副谁也不搭理，死鱼脸的样子，也没有让这个小少爷气馁，反而让他越挫越勇，一脸跃跃欲试。

　　这日照样吃完食，许丧丧看着那张笑意盈盈的脸没来由的心烦和暴躁。

　　往常吃完食就游到水底一点动静也无的小蓝鱼今日一反常态浮到水面，在自己面前游来游去。

　　算算时间，自己已经喂食它一个月，难道稀珍鱼已经爱上我今天就要化作人形?

　　江臻艺回身将窗户，大门紧紧关闭，随后紧紧盯着水里喂食一月丝毫不见长大的蓝色小鱼。

　　他的眼里有紧张忐忑和惊喜，还有一分得意与不屑。

　　什么唯一的大海宝藏，只是一条鱼而已，与金鱼有何不同？

　　不过是一条鱼，稍作表现，随意糊弄就爱上我。

　　“啪”，蓝色的尾巴重重拍在水面上，在空中溅起水花。

　　江臻艺的表情也停滞在脸上。

　　水顺着肌肤往下流淌，滴落到地上，晕染出深色的痕迹。

　　许是被刺激到，江臻艺动也不动，只眼珠子随着溅自己一脸脏水的蓝色鱼影滑动。

　　成功作弄江家小少爷的许丧丧瞥一眼他震惊万分，连瞳孔都放大的，脸部表情都维持不住的滑稽神情，心里乐开了花。

　　随后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慢悠悠的游到水底。

　　好长一段时间过去后，仿佛空气都被静止的房间爆发出大笑声。

　　江臻艺笑的身子都站不稳。

　　笑罢，他屈起手指，轻敲几下透明的玻璃水缸，似警告又似放过，然后恢复表情走出房间。

　　许丧丧凝望着他的背影，吐出一串泡泡。

　　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