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飞鸟 ...


  •   当你变成一只鸟,你会怎么办。

      许丧丧原本是一个人,在有一天醒来后,她发现红蓝的羽毛代替了细长的手,两只黄皮的爪子代替了双腿。

      从一个人,变成一只鸟。

      成熟的灵魂屈就于这只小小的壳子,不能人言,不能求救,叫喊不能,痛苦不能。

      变成一只鸟,是她无法接受的事情,更不要说去吃鸟的食物。可是灵魂抗拒,身体却自发的去食用去寻找。

      最后终日食虫饮水,与群鸟作伴。

      变成一只鸟后,她时常停驻在一棵巨树上,遥望着远方,鸟类的眼睛里藏着人类的思想与情绪。

      鲜丽的羽毛在微风中吹拂,许丧丧看着下山的太阳,再一次放空思想。

      这个时候,在从前,她在做什么呢。

      这个时候,她已经下课放学,和朋友们一起打闹着回家,约定明天再见,回到家了可以躺在床上,可以听歌看电视,等休息够了就写作业。

      她会拿出自己最漂亮的笔,趴在实木桌子上,为难题皱眉,为作业烦心。

      每天都在循环的日子成了她最难忘的回忆。

      她要回家,她要回家,她想回家。

      她能回家吗。

      许丧丧眼前的画面渐渐模糊。

      一颗速度极快,发力极强的石子朝树上的小鸟击去。

      许丧丧只觉得翅膀一痛,整只鸟便被石子的力道打落到地上。

      “是我打掉的,它是我的。”

      远处跑过来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他扬了扬手上精巧的弹弓,微抬下巴,对着身后的几个伙伴眉飞色舞。

      幼小的鸟儿从高空摔在地上,淡红的绒毛飘在空中,它的羽毛是极漂亮好看的,颜色艳丽华美,少年一眼就在枯老的大树上瞧见了一抹彩色。

      因此他率先在小伙伴看到前拿起弹弓击落它。

      成绩不错,一招即中。

      少年朝飘在他面前的绒毛吹了一口气,使其飘的更远之后,才挑着眉将地上的鸟儿抓起来。

      那只手没有任何瑕疵,玉白,修长,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少爷。

      美丽的鸟儿因为五脏移位而显得更加脆弱,它歪着小小的脑袋,虚弱的耷拉着。

      少年手圈起来握住它,歪头看着似乎快要死去的鸟儿,眼里是残忍的天真。

      “我刚好缺一只毽子,就拿它做如何?”

      他对着紧随而上的伙伴们笑道。

      “不错,这只鸟的羽毛柔软,颜色艳丽,踢在空中一定好看极了。”

      “一只鸟怕是不成,我们得再抓几只做一个大毽子才行。”

      “趁着它还活着,赶紧把羽毛拔下来,死了羽毛就失去活力了。”

      一句一句,为一个小生命做下决定。

      也为许丧丧做下决定。

      “我们野营就要结束了,哪儿来的时间来找和这只一模一样的鸟儿?”

      一道声音从不远处插进来,声音的主人靠在旁边的一棵树杆上,不咸不淡的,像在看一场闹剧。

      他与其他少年同龄,但含着不认同意味的话却让刚刚还在嬉笑出声的人收起了笑脸。

      “不如小艺你就养着,把它养大一点再做成毽子。”他又淡淡的开口。

      “不错,是个好想法。”掌握着许丧丧生命的手微微松了松,少年雀跃的盯着,仿佛看到自己手中的鸟变成自己喜爱的玩具。

      许丧丧很痛很悲伤,她觉得生命在流失,鸟的躯体也越来越冷。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变成鸟,还没等自己接受自己变成一只鸟,又被一些坏孩子打死,一股委屈和怒气就从心里涌上来。

      心想活也活不成了,还不如在死前报复一下杀死自己的人。

      作恶的少年没想到手中的鸟儿仿若有感情有思想一般,流下了眼泪,随着偏垂的脑袋隐在细小的绒毛间。

      从小到大被家人捧在手心,被如珠如宝对待的少年第一次微皱了张扬的眉,刚想凑近一点看清时,却没想到那小鸟奋起挣扎,用喙狠狠啄了他。

      一连被啄了几口,吃痛间,他挣了挣手,把鸟儿摔到巨树上,然后被一群小伙伴慌张的簇拥着送到帐篷消毒。

      脆弱的小鸟躯体被重重砸到树上,又滚落到混着腐烂树叶的泥土里。

      唯一置身事外,独身一人的少年脸上还是淡然的表情,即使他亲切唤着的小艺被啄伤了也没有变换一分。

      他走到鸟儿的旁边,可惜的看着漂亮的羽毛混了泥土,变得脏乱。

      一块深蓝色的手帕飘在鸟儿的尸体上,掩盖住因为失去生命而不再富有光彩的,原本如一团艳火的暗淡羽毛。

      少年将双手交叠放于脑后,慢悠悠踱步回营,不再瞥去一眼令他惊艳的,红蓝羽毛相交辉映的鸟儿。

      小鸟的归宿是山林。

      而许丧丧的归宿又是哪里呢……

      一趟原本兴致勃勃的香山野营因为江臻艺被鸟啄伤而匆匆落幕。

      即使伤口当时就消了毒,江母依然坐直升机,亲自到香山来接自己的儿子。

      “儿子,疼不疼?走,我们现在立马回家,让萧医生再仔细给你检查检查,打一针预防疫苗。”

      江母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因为直升机的螺旋桨的带来的疾风,头发稍显凌乱。

      她一上来就抱住江臻艺,心疼的抚摸他的头。当看到自己儿子手上有4个血洞时,江母再也克制不住,怒气浮于面上。

      “你们怎么看顾我儿子的?!嗯?当时你们可是千万保证把我的臻儿照顾好!”

      自己儿子是凶不得的,但她总要有一个发泄的口子。

      儿子周围的一些“伙伴”不就是好口子?

      江母一一盯过去,把一些个人高马大的少年盯的羞愧的低下了头。

      “潜君也是,怎么不好好看着点你表弟,你表弟就是个皮猴子,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都要去摸一摸,看一看。”对着外甥,江母也是嗔怪的。

      “小姨,是我不好,下回一定看管好表弟,不让小艺受伤。”少年长得一副好面孔,诚恳认错,温言细语的样子让江母欣慰的点点头。

      “还是潜君懂事,哪像臻儿,一天天的真让我不省心。”

      女人拍了拍江臻艺的头,虽然是责怪的话语,但那语气,眼神,动作都无不述说着疼爱宠溺。

      说不到几句,江臻艺就开始朝着江母撒娇说疼,心疼的江母连忙领着儿子和外甥坐上直升机,直奔A市江宅。

      至于剩余的其他人,则你看着我,我望着你。

      其实那个伤口哪有看起来那么严重呢,只是多了几道小伤口。

      因为江臻艺细皮嫩肉,被啄的伤口四周泛起淡紫,江母又对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千宠万爱,平时磕着碰着都心疼的不得了,所以才如此大惊小怪。

      伤口与疤痕,都是男孩子身上的象征。

      他们中也只有江臻艺的妈妈,才如此神态。

      让他们,好生羡慕。

      江宅坐落在A市靠北一处,离市中心稍远。

      这还是上一任江老爷子在世时请有名的大师占卜卦算的,A市最好的几处好地段之一。

      整座宅子,都是用上好的梨花木建造。

      歇山转角、重檐重栱、绘画藻井、朱门红窗……远远望去,像是一座奢望内敛的古代王府。

      三人回到江宅的时候,萧医生已经等待在那里了。

      江臻艺随着萧医生进屋内擦药打针,江母和白潜君则坐在堂屋。

      “潜君,你再和我具体说一下臻儿是怎么受伤的?”一路的行程,让江母心中的怒气稍减,已经能够微笑对着外甥说话。

      白潜君刚想拿出手帕擦擦手心的汗,才忆起自己的手帕遗落在香山,微微停顿一会儿便将事情的发生经过,一一说给她听。

      “不过一只畜生,还害得我臻儿受伤!”江母认为,自己儿子想要的一切都应该送到他手心。

      她又问了白潜君鸟长得何模样。

      白潜君偏了偏视线,看着还在渗汗的手心不语。直到江母问了第二遍,才低低的将那只漂亮鸟儿的模样描述给她听。

      许丧丧再也不想经历死亡。

      被重重摔到树上那刻,她就因为五脏俱碎而死亡。

      眼前的世界黑漆漆一片,如果不是因为时不时晃荡而从外面透过来的光,她会以为自己成了一个瞎子。

      还是一直瞎眼的鸟。

      从苏醒后,她就凭着熟悉的感觉知道自己再一次成了鸟。

      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稀碎声音,许丧丧认知到自己此时被关在鸟笼子里。

      被作为一个讨好矜贵小少爷的玩具。

      玩具。

      许丧丧想起那个要把她做成毽子的少爷,微微张合了喙。她摇摇摆摆的走到笼子边缘,朝那块罩住整个鸟笼的黑布狠狠一戳,就戳出一个洞来。

      光透过那个破开的洞照进来,许丧丧像个渴望光明的瞎子,将脑袋凑上去,从洞里看向洞外的世界。

      只是这洞实在太小,看到的事物是有限的,许丧丧便将四面的黑布都戳出一个洞来,以此观察四周的环境。

      看久了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她就把翅膀往头上一掩,养精蓄锐。

      然后慢慢睡着了。

      “这一次终于找对了,之前我看他们送上来的鸟,挑的眼睛都花了,耳朵也整天充斥着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谁还不是呢,就在刚才,我刚刚差点就发出了鸟叫声!!”

      “嘘嘘,别说话,我怎么就没听到笼子里的鸟叫呢,不会……”被闷死了吧。

      “别……别吧,这可是我们辛苦好几天的成果。”这个声音带着不可置信。

      以上两个人的声音许丧丧听着是分外熟悉,不就是当时说【把她做成毽子后踢在空中很好看】和【快趁着她活着快给她拔毛】两个可恶家伙吗!

      好呀,可算是冤家路窄。

      可恨的是,上一次,她在他们手中是弱者,这一次依然是弱者。

      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在案板上被宰割。

      “来了来了,我们快把礼物呈上去讨江少爷一笑。”又从门外传来一道声音,许丧丧听到他逐渐走到自己旁边。

      “咦,这布怎么还破了个洞?”自己上方的声音说着,许丧丧就看到自己戳的洞被盖住,是鸟笼又被罩下一层黑布。

      可恶可恨!可恶可恨!

      许丧丧利爪紧紧抓住牢笼的底层,发出一道道细微的划拉声音。

      “对了,我们还得做一件事。”那个说过【趁着她还活着赶紧拔毛】的人开口。

      江臻艺自香山回到A市后,就被江母以养伤的名义拘在江宅呆了一周。安安分分宅了几天,他就闹着没劲,江母这才放几个玩伴来江宅陪他玩。

      齐不必几个,神神秘秘的跟他说有一个大惊喜送给他,挤眉笑眼的总算让他提起点兴趣。

      他就等着吧,究竟是什么有意思的事。

      不过可别让大少爷等太久,不然少爷可是会发火的。

      江臻艺手横搁在座椅上,笔直长腿随意搭在茶水柜上,一副谁都欠他百八十万的臭屁神情。

      不过好在爹妈给了他一张精致的雌雄莫辨的好面孔,让他即使面色不耐也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好看味道。

      玩伴可是知道他脾气的,很快几个人就端着他们口中说的惊喜送到江臻艺的面前。

      “这就是你们说的惊喜?”

      江臻艺将一只手放在下巴处支撑着,他朝面前的齐不必几个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完全没有将黑布拉开的意味。

      “是啊,臻艺,这可是一个……大惊喜!”

      “保管你满意。”

      好说着,劝说着,终于使得江臻艺兴致索然的用食指堪堪挑开黑布。

      “这……就是你们口中的惊喜?礼物?”

      江臻艺的声音与往日无异,视线却紧紧盯住关在笼子里的鸟儿。

      蓝红相间的羽毛,稍有差距的体型,因为被磨去的尖尖部位而在渗血的鸟喙,因为被暴力剪去利爪而有些错位的爪子。

      如果不是江臻艺牢牢记得那只啄伤他的鸟已经被他没有控制的力道摔到树上几乎死去,他都快要认为这就是自己在香山遇到的那只鸟儿了。

      “这确实是个好大的惊喜。”江臻艺浅笑着,在齐不必他们几个嬉笑谦虚中将他们赶出门。

      等人都走光,只剩下江臻艺和许丧丧时,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

      尖锐的喙,爪都被磨去,剪去,许丧丧再也无法保护自己。

      还带着伤痕的手,轻轻松松就将困局她的牢笼打开,许丧丧还没来得及展开翅膀,那只手就快速的把她抓在手心。

      紧紧的受力中,许丧丧对上一双冷漠的眼。

      快要不能呼吸了。

      她张了张喙,期望能够得到一丝空气。

      “蠢货,我江臻艺可不要替代品。”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许丧丧只听到一句冰冷刺骨的话语。

      诚如所见,许丧丧被捏死了。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